太后想到此處,眼中波光閃動,神色之間也更見怪異。
“原來如此,我竟是沒想到……哈,想不到堂堂無塵公子,居然因爲被清韻齋奪走了男人,從此懷恨不已,真是——”
她話還沒說完,一道鋒利之寒已直襲到了眼前,怒海汪洋一般籠罩全身,竟是不由分說的斬落她額際一大片鬢髮烏髮紛落,驚心動魄,夢流霜僵在當場,耳邊傳來絕對冷酷的輕笑聲,“你可以繼續說下去,下一刀……割下的可就是你的舌頭了。”
太后驚愕擡眼,只見無塵公子掌心幻化光刃,緩緩縮回成一點,卻氤氳成五色,更添神秘威勢“你竟敢如此猖狂”
太后又驚又怒,“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公諸天下?”
“哈……上次三宗公議,藍玉已把我的出身來歷說得一清二楚了——你這記馬後炮,來的實在是晚了”
無塵公子的笑聲冷入骨髓,卻偏偏帶着魔魅之邪,“倒是你,若是被揭穿了身份,天下衆生該是譁然一片吧——堂堂太后之尊,居然是術界妖人,這該是多麼驚悚離奇的消息呀”
他嘖嘖有聲,聽在太后耳中,卻是無比的詭譎妖異,“還有當今聖上,他若是知曉,又該是什麼表情呢?他還會繼續當你的孝順兒子嗎……哈哈哈哈”
無塵公子報以一陣大笑聲,其中意味卻讓夢流霜手心一陣發冷。
自己的深謀大計還未展開,若是被昭元帝知悉真實身份,只怕——
情知眼前之人已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太后雙目冷瞪之下,長袖一拂,卻盪漾起一道陰森妖風。
妖風之中頓起白霧,將殿中一切都籠罩,朦朧間,只見一柄古色古香的葉扇騰空而現,太后輕喃法訣,葉扇微動三下,頓時有無數怨靈從扇中飛出,鬼哭呼嘯之聲頓時滿斥殿中怨鬼呼嘯飛舞,殿中寶器琳琅被掃得四下亂飛,混亂一片中,鬼影尖嚎厲聲,卻是直襲無塵公子而來鬼影森然,鋪天蓋地而來,無塵公子護身光罩自然而起,玄金二道光芒浩然明燦,卻因千萬道攻擊而略微收縮太后冷笑道:“你以爲我不知道?眼前所見的,並非你的真實肉身,而是術法所造的化身投影——只具有你真實實力的五成不到,居然還敢在我面前囂張?真正不知死活”
彷彿是映證她所說,萬千鬼魅殺之不盡,前撲後繼的撞擊着光罩,光罩彷彿無法承受這靈魂擊殺,頓時現出點點裂紋。
“哈哈哈哈……”
光罩之中,無塵公子居然大笑出聲,狂妄不羈之意,讓光罩的光芒都躍然一閃,頓時明亮的宛如白晝,“夢流霜,你的能爲只有這點嗎?”
他一揮手,銀白羽氅翩然一旋,掌心竟然出現一枚黝黑印章來。
黑色印章古樸無華,毫無任何光芒,從他掌心飛起時,卻蔓延出半透明的命數絲絡,交織成繁複難懂的道痕,朝着四方六合無盡落去,隱隱帶起天地玄理的共鳴下一瞬,大地轟然一聲,竟劇烈翻滾震動起來,巍然宮殿,隨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朝地下陷落“這是……十二信印中的地信印”
太后嘶啞着喊出此寶之名,只覺得腳下一陣虛空,整個人也爲之暈眩,渾身真元在這一瞬簡直酥軟無蹤,她耳邊只聽到殿外一片人哭尖叫聲——勉強定神睜眼時,只見無數鬼魅宛如投火之螢,一觸及那些縱橫交織的命線道痕,頓時化爲白光湮沒。
大地仍在寸寸下陷,天地之間再無任何力量可與之抗衡,太后一咬牙,噴出一口無色精元,卻也只阻擋住一瞬,大地仍在寸寸陷落。
“住手”
她厲聲喊道,絲滑光鑑的髮髻終於被徹底打散,披頭散髮,又落了滿身碎屑塵土,看起來好不狼狽,“住手吧,你究竟想怎樣?”
下一刻,她感覺到呼吸困難,這才發覺玉頸之上,竟被一隻冰冷細膩的玉手鉗住,隨即不顧她的掙扎暴怒,將她慢慢拎得離地——
“你的寶貝兒子,虐殺我恩師在前,又盜走獨門秘籍,而你呢,卻爲他準備了幻迷知覺的攝魂之藥,你說,我該怎麼討回這筆債呢?”
無比殘酷優雅的笑聲緩緩響起,卻是迴盪着幽冥鬼煞的猙獰殺
意,柔聲細語中,無翳公子周身光華更盛,竟熾燃起滿殿殺風“且慢”
夢流霜眼前一花,感覺自身被玄金二光逐漸引燃,殺氣與火痛襲面而來,心下一狠,咬牙喊停,“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兒子的一條命,你可以拿去。”
“哦?”
一聲驚訝疑問,鉗住她脖子的非人力道略微緩和了些,大地也終於停止震動下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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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而來的是懷疑譏諷的冷笑聲,“哦,你願意把親生兒子的一條命償還給我?”
慢條斯理的疑問,弔詭的拉長了聲調,卻讓人心頭一寒。
“是,我願意如此。”
夢流霜竭力呼吸着新鮮空氣,微微咳嗽着說道。
“哈哈哈哈……”
無塵公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夢宗主果然擅長語言陷阱——只是,你以爲我會跟那個無腦無智的阮七一樣好騙?”
他輕聲慢語的詰問道:“你的親生兒子可不止一個,除了熙王這個雜碎,另外一條命,我可是受用不起啊”
他繼續嘲諷着對方的狡詐陰險,“九五至尊的性命,就被你這麼清倉大甩賣了,實在是給我好大一份驚喜啊”
“說起來,皇帝也是你的其親生骨肉,夢宗主你實在是偏心了,怎麼能把後夫的孽種當成寶,把前夫的兒子看成草呢——象你這種朝三暮四的婦人,據說死後會被閻王拿鋸子切成兩半,一半分給前夫,一半分給後夫呢”
無塵公子的話實在是太過陰損了,夢流霜氣得面色不正,雙手都在顫抖她一咬牙,斷然道:“好,就依你所說,本座把話說個清楚——我願意把次子懷熙的性命給你,用來賠償令師之死。”
“哦……夢宗主,你真捨得將心肝寶貝小兒子的性命賠我,以洗我心頭之恨?“冷然笑聲響起,似魅似魔,莫測難辨喜怒,聽入太后耳中,卻似最肆意惡毒的諷刺。
太后眼中冒火,香肩劇烈起伏,幾個瞬息卻歸爲平靜,只是雙瞳中那兩點寒光,卻緊緊盯着鉗制她玉頸的無塵公子——
“連我的性命都操在你手,我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她似譏似恨的低聲道,似乎因頹然而垂下了頭。
“果然不愧是毒如蛇蠍的夢宗主,一旦危急,就連心肝寶貝都棄如鄙履。”
無塵公子簡直是在刻意燃起她的怒氣了。
太后深深的盯了他一眼,那眼神並不銳利,卻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好似踩到了毒蛇的尾端,“我已經給了你一個滿意的交代,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輕笑一聲,無塵公子鬆開了手,任由太后從半空中跌落,狼狽不堪的摔倒在地。
太后摔得很重,纖腰削肩的宮裝不堪這等劇烈撞擊,從肩頭滑落半幅,雪白如玉的肌膚上,卻露出一片猙獰的陳年疤痕,坑坑凹凹好不嚇人。
夢流霜掙扎着起身,痛得全身都在顫抖,卻極爲硬氣的一聲不吭。
無塵公子清狂冷然的目光停留在那一閃而過的傷痕上——那好似被煙火烙鐵所傷無論是太后之尊,還是天門三宗的宗主,以她的身份,都不該受過這等**……
這個念頭從他心頭一閃而過,卻不及細想。
此時太后已然整理好衣袍,面容恢復泰然,眼波流轉之間,卻是迷惑人心的魅華,“我答應把懷熙的性命賠你,但……並非是現在。”
“理由”
無塵公子眼中浮起殘酷的興味。
“這個人,我目前還有用。”
太后居然是嫣然笑着的,那般皎美如月的麗容,易喜易嗔的黑眸,彷彿是在傾吐着愛意,口中說出的,卻是最殘酷離奇的話語。
“你要留他多久?”
“直到三個月後。”
聽到這等乾脆利落的回答,無塵公子眼中閃過深沉笑意,“哦……三個月?”
他似乎是在問對方,又似在喃喃自語,不等太后回答,他展開摺扇,遮住脣邊詭異笑紋,“三個月不算太久,我可以等。”
蜃華迷離,他所有的神情都遮掩在面具之後,只有脣邊那抹笑意,即使摺扇半擋,卻仍顯
得森然冰凜。
那是志在必得的殺意啪的一聲,他合上了紙扇,朝着太后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那麼,我便靜等三個月後。”
不待她回答,他哈哈大笑,隨即袖一揚,身微動,銀白羽氅翩然飛空,整個人竟轉身而去笑聲震得門窗瞬間齊齊大開,躲閃在各自屋裡的宮人宦官們,都膽戰心驚的看着那個華麗而可怕的身影緩緩遠去,嚇得上下牙齒都在打戰。
無塵公子飄然而去,並未化光消失,而是一個人獨自在寂靜深宮的巷道之中緩緩而行。
遠處的宮燈將他的身影在地上拖曳得深暗,無法看清的臉上,那一雙濃若點漆的眼眸微微彎起,露出讓人膽戰心驚的神秘笑意——
“三個月嗎?”
他喃喃低笑道:“你下的這一期限,不過是迷惑人心的又一個騙局而已。”
“事實上,就在這三天之內,你就要動手了”
他哈哈一笑,隨即卻在深巷之中站定,頭也不回的揚聲道:“夜深露重,卻勞動美人一路默默跟隨,本座實在是過意不去”
“果然瞞不過無翳公子的耳目。”
淺語嫣然之間,有纖瘦而窈窕的身影從他身後的深巷陰影裡緩緩出現。
一身純然之黑,蒙面之巾卻蜿蜒着翡綠繡紋,光澤熠熠,好似閃着妖魅的咒文。
暗夜的宮燈浮光照在少女面上,雙眸宛如水銀一般明幽。
“原來是青鸞姑娘……或者說,我該稱呼你爲少主?”
無塵公子背對着她,漫不經心的站着,把玩着手中紙扇。
“公子真是太過客套了——方纔,連我師尊的性命都在你股掌之中,更何況是我這一介弱女?你喚我一聲青鸞,我便該受寵若驚了。”
輕聲笑語,乘夜色潛隨着來的青鸞,比起平時的冷然靜默,卻是多了一種狡獪迷離之美。
“哈……你這番話,卻是小看你師尊的能爲了——我之術法雖然勝她一籌,但真要取她性命,卻也是魚死網破之勢,她方纔在我手中輸得悽慘,乃是她故意示弱而已。”
無塵塵子面色如常,所說的真相,卻是讓人倒抽一口冷氣。
“刻意的示弱,被我數次重重侮辱卻仍能按捺住怒氣,夢宗主的氣度和胸襟,實在是非凡過人”
“呵……原來,我師尊的計劃,早已被你看穿了。”
青鸞驚訝而笑,一步一步的,朝着無塵公子走近——暗夜之中,她的氣息宛如沉淵之曇,絲絲脈脈染入耳邊,刻入心間。
“無塵公子,你大概是這個世上,眼睛最利的人了。”
明明是在抱怨諷刺,她卻吐氣如蘭的在耳邊低笑,似乎所說的是世上最驚奇的讚揚。
無塵公子側過臉來,幽深黑瞳之中映出她的身影——他捏住她的下頜,輕輕的,卻又無比強勢的擡起,“這話真是贊繆了,我實在不敢當——別人不說,起碼……青鸞姑娘你是個怎樣的人,我就絲毫不能看透。”
“我嗎?”
銀鈴般的笑聲迴響在暗夜裡,兩人眼神交纏,看似曖昧旖旎,卻是各懷心思的探究與猜疑——
“我是個再簡單不過的人了……比起我的師尊,我要的更少……”
她終於湊在無塵公子耳邊低喃,隨意又而又甜蜜的笑了起來。
暗夜裡奔波忙碌的人,並非只有無翳公子一人。
靜閣之中,西門暗看完手中一份秘報,將它扔在桌上,冷哼道:“動作越來越大了,真以爲朕不能發覺嗎?”
左相眼中的冷意更爲凝重,“想不到,這麼多世族門閥也不安分,居然也跟着蠢蠢欲動起來——朝廷當初對他們寬仁,沒想到他們居然還要搞風攪雨”
“朕再怎麼優待,也不能給予他們十幾年前呼風喚雨的種種特權——鹽引、鑄錢等等,今後起都不會由地方豪強任意主宰”
西門暗斷然道:“這次他們有所動作也好,正好能看清各方的真實面目和手腕”
話未說完,他只覺得一陣暈眩,渾身血液都好似失去控制,整個人搖晃了一下,隨即竟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