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派去的人回來了。”
對着簾後慵臥的人，寒澤恭聲稟告，眉眼低垂，小心的等待着簾內之人的決斷。
黑色幕簾低垂，彷彿一把從天而降的鐮刀，將兩個世界斬斷。時間流連輾轉，一眨眼他已經十年未踏過這薄薄的紗簾，亦是十年都未曾見到那簾後的人。
十年，究竟是長是短，一向謹慎聰穎的他竟然辨識不出。
“哦？可探聽到什麼？”
在聽到寒澤回稟後，椅榻上的人忽地坐直了身子，暗淡無光的雙瞳此時竟像一顆黑色琥珀，閃耀着懾人的光芒，這種神情已經好多年沒出現在他身上了。
“回主人，屬下回報，數不盡的江湖人物正趕往維月國，目的都是天機樓。同時他們還探聽到，天機樓派出的兩位信差被殺，所送消息被人劫走，具體是什麼消息不得而知。另外，主人囑咐的那人他們卻是沒有見到。”
快速的整理好心神，寒澤將得到的消息和盤托出，不敢有絲毫隱瞞，自始至終都未曾敢擡起頭來，與那道目光對視。
“那天機樓可有什麼舉動？”
眉峰緊蹙，簾後的人眼中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失落。直起的身子再次臥倒在黑色的裘皮上，雙目閉合，隨口問道。
“天機樓外沒有任何異常，天機樓內.....”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寒澤汗水涔涔，不敢繼續往下說。
“罷了，以他們的實力斷不可能潛入到天機樓內，你先下去吧。”
揮手示意寒澤退下，那人好像很是疲累，嘶啞的聲音都慢了許多，有氣無力。
“是”
躬身退到門外，寒澤才緩緩直起身來，暗暗鬆了口氣。不經意間瞥到手心處的黑色印記，目光一凝，心底的震驚無以復加。
凡是進入到暗獄內的人，主人都會賜給其一種藥丸，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種毒藥，卻沒有人敢於拒絕。因爲選擇只有兩個：吃，或者死。
兩者看似相同，卻又不盡然。
雖然主人會逼他們吃下這種毒藥，但只要乖乖聽話，主人每月都會將解藥分發給他們，確保他們的生命安全。細想起來，這充其量不過是主人統御他們的一種
手段。只要完全忠於暗獄，這種毒藥不僅不會毒害你的生命，反而對於功力的提升有着相當大的助益。
本以爲這種牽制會直到他們死去，可誰知，半個月前，他們突然發現主人派人送來的只有解藥，沒有毒藥，這讓他們暗地裡議論紛紛。一時間，衆說紛紜，各種猜測紛紛如雨後春筍般，在整個暗獄中悄然滋生。
最後，還是他出言，平息了大家的猜想，事情也就告一段落，只是他自己心中的疑惑卻是無論如何也平息不了。
而半個月前，正是天機樓通告江湖的那天。
“寒澤先生，注意腳下。”
就在寒澤思索下樓時，突然從前面傳來提醒之聲，也正是這一聲提醒將寒澤從混亂中拉回現實，一腳踏空，眼看着就要從樓梯上跌下來，恐懼之下，寒澤本能的閉上雙眼，不敢再看。
忽的，只覺面前一陣香風颳過，寒澤已經安穩的落在地上。不待寒澤睜開眼睛，只覺腰間一輕，身着黑衣的女子便將手從寒澤的腰間撤出，梨渦淺笑。
“多謝藍煙姑娘。”
看清眼前人，寒澤不禁抱拳謝道。
“舉手之勞，寒澤先生不必介懷。”
還以一禮，女子臉上始終噙着溫婉的笑容。
“不知，主人召藍煙姑娘所爲何事？”
微微一怔，回過神來的寒澤猶豫着問道。
“主人的心思，哪是藍煙能夠揣度的。想必整個暗獄，也就寒澤先生能夠猜得出主人的心思吧！藍煙不過是主人手中的一把劍，不必知道主人的心思，只要知道主人的目的就好。”
展顏一笑，藍煙側過身來，爲寒澤讓出一條下去的路。
頓了頓，寒澤識趣的走下樓梯。捫心自問，能夠猜到主人心思的，會是他寒澤嗎？
在這個讓整個江湖動容的恐怖組織裡，任何一個微小的錯誤都是致命的，主人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牢牢掌控着暗獄中的一切，敢於揣度主人心思的人，恐怕早已化作白骨，在無盡的黑暗中徹底消散。在這裡，活得最久的人往往是那些最笨的人，或者說至少看起來是最笨的人。
“主人，您叫我？”
幕簾前，藍煙低下頭，同
樣恭敬的說道。
“讓你查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幕簾後，嘶啞的聲音再一次傳來，一如先前那般有氣無力，讓人不自禁的擔心，甚至懷疑那人會不會隨時死去。
只是，就這樣，那人還是堅持的活了十年，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亦如此。
“回主人，飛燕傳來消息，天機樓內佈滿機關陷阱，進入之人，絕對有來無回，插翅難逃。”
藍煙的聲音輕靈悅耳，冷靜乾脆，毫不拖沓。
“插翅難逃，好一個插翅難逃。十年前，還不是一樣給他逃了。”
臥榻上，嘶啞的聲音平靜的說道，好像在講述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
安靜，悄無聲息的窒息。
藍煙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心急劇跳動的聲音，幕簾之後的人突然就沒有聲息，藍煙想上前查看，卻又不敢，沒人知道在這道薄薄的幕簾後，掩藏的是怎樣的一個世界。踏進過那個世界的人再也沒有出來過。
“可曾探聽到那人的消息？”
許久，嘶啞的聲音纔再次傳來。那一瞬，好像過了一萬年。
“回主人，蝶翅傳話說，有人曾看見琴香閣的琴師離婁帶着七絃離魂琴出現在煙雨樓，據說還曾演奏過春風拂柳曲。只是不知她所見何人。”
如臨大赦的藍煙深深吸了一口氣，從剛纔的失神中驚醒，將另一條消息說了出來。
“還有嗎？”
聲音依舊嘶啞，聽不出其中的喜怒。
“紙鳶也帶回過消息，說是極樂天宮的也出現在維月國。”
略一思索，藍煙繼續說道。
“極樂天宮，看來對這件感興趣的人倒是不少。”
輕聲一笑，言語中有着一絲譏誚。
“不知主人，接下來有何吩咐？”
說完，藍煙站在一旁，等待幕簾後的決斷。
“傳個消息給梟鷹、雲雀，讓她們隨時注意葬海閣的一舉一動。”
不多時，幕簾後的嘶啞聲音再次響起，短短時間內，整個江湖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腦海中旋轉。
就像一幅徐徐展開的畫卷，沒有人知道接下來出現在眼前的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