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她若不死,本宮如何寵冠後宮、如何母儀天下?”蓮妃冷哼,潔白的頭頸高昂着,像只驕傲的天鵝,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姬萱低低地笑開了,那意味不明的目光鎖定蓮妃,笑聲詭異,蓮妃的心裡猶如數萬只螞蟻攀爬,心思也跟着輾轉反側,難道她說錯什麼了嗎?
她的確是說錯了!
姬萱一步步地走近她,道:“我原本還沒找到確實的理由來殺你,現在好了,既然你自己也承認是你害死了我的母妃……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你害死的還是一朝的國母,此等罪名該當如何處置?”
蓮妃連退了幾步,不由地慌了神:“我……我沒有殺她!殺她的人是聖衣殿的殿主!”
她怎能如此大意?一時不慎,說漏了嘴。
“哪個膽兒這麼肥?竟敢誣衊我聖衣殿的殿主殺人?”
一個空靈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尋不到它的真正方向,好似從天邊而來。
處於壓抑的氣氛中的大臣和他們的子女們在聽到這個聲音後,一個個的臉色表情大變,有欣喜的,有好奇的,也有擔憂的……欣喜是慕家的大部分人,他們一直在等待的聖衣殿使者總算是在關鍵時刻趕到了;好奇的是那些年輕人,聖衣殿對他們來說是一個神聖而嚮往之處,他們很好奇,聖衣殿的使者究竟長成什麼模樣;擔憂的是少部分有頭腦的慕家人,因爲剛剛那句話正是從蓮妃的口中說出,若是使者真要怪責起來,那他們豈不是腹背受敵?
姬萱在聽到這個聲音後,眉心微動了下,有種熟悉感。
另一個聲音在這時候又跟着傳來:“我擦!何止是膽兒肥,簡直就是不知死活!喂喂……讓你家的小龍飛穩點,我都差點暈龍了……”
一道金光乍閃,大殿的門外,夜空在剎那間被金光照亮,然後一條金色鱗片的飛龍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飛龍,又見飛龍!
而且還是一條金龍!
所有人都震驚了,包括姬萱!
龍這類動物在大陸上是極少見的,當初她在死亡叢林裡見到龍三的時候,就極爲稀罕,不惜跟它耗時間,整整花了將近一年半的時間,纔將它徹底馴服。而眼前這條金龍看起來比獨角銀龍的品種要矜貴許多,雖然還處於幼年狀態,但它的潛力已可窺一斑。
更讓她震驚的是它背上所騎的兩個人,一個眼帶桃花,風情慵懶,就連坐在金龍上的姿態也是懶懶散散的,可儘管如此,還是難掩他身上的絕代的風姿;另外一個人的特徵更加明顯,一頭利落清爽的短髮,瀟灑帥氣,還有就是額前右偏分的劉海,造型另類,姬萱相信整個大陸上再找不出第二個跟他一樣騷包的人來。
“咦?宴會還沒散哪,看來我們來得還是早了些,我就說嘛,應該吃飽了再來參加這種晚宴的。通常來參加這種晚宴,都是吃不飽的……”慵懶男子率先從金龍是背上輕盈地飄了下來,他的輕功很是飄逸仙靈,看得大殿內的青年才俊們一陣羨慕,看他的眼神好似鄉巴佬偶爾見着一個城裡人進鄉,就是城裡人放個屁,他們都覺着是香的,是時髦!
“我擦!是誰趕着來見人的?我那十隻雞腿還沒吃完,就被你給拉來了,你現在倒還埋怨起來,你丫的真不是人!”劉海男子也跟着縱身躍下了龍背,他的動作乾淨利落,也讓人讚歎不已。
“兩位就是聖衣殿來的使者嗎?你們來得正好,我乃是慕家的第五代子孫慕尚鏡,昨晚就收到了白熙長老的書信,說二位今晚就能趕到這裡,這不,我慕家大部分的在朝子弟都等候在此,專迎二位使者的到來。”姬萱下首第一位的中年男子笑盈盈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由於姬萱看到來人心神有些晃動,所以他很容易就站起了身,迎向兩位使者,沒有再受到那股可怕的威壓所阻擋。
“哦,你就是慕家的人?來之前聽我熙叔說了,你們慕家多年來爲聖衣殿付出了不少的辛勞,我二人就是代表聖衣殿來巡視一下你們慕家,順便帶了些寶貝以資鼓勵。至於你們在信中要求的提議,殿主也已經答應了,稍後我們就會從你們慕家的子弟中挑選幾名優秀的弟子前往聖衣殿進修。”慵懶男子一邊說着,一邊視線越過他,若有若無地瞄向了姬萱所在的方向。
“太好了!”慕尚鏡驚喜萬分,連連點頭哈腰,“多謝兩位使者!能爲聖衣殿效勞,是我慕家的榮幸,我們一定會更加賣力,效忠殿主的。”
“嗯。”慵懶男子有些不耐煩了,朝他揮了揮手,目光完全落在了姬萱的身上,問道,“這位是?”
“使者大人,她就是太子姬萱!你們來得太及時了,此子大逆不道,剛剛正想要害本宮,幸虧你們來了,本宮才幸而逃過一劫。”蓮妃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興奮之色染上眉鬢,身子一扭就跑到了慵懶男子的身側,指着姬萱陰狠地說道,“使者大人,請你替本宮作主,殺了這賊子!這賊子一日不死,我衝兒就一日難登燕王之位,只要我衝兒登上了王位,那麼燕國也就相當於是我慕家的了。我慕家在燕國當權,對於聖衣殿來說是有大大的益處的,當初我慕家選擇留在燕國發展,也是秉承了殿主的心願,讓燕國徹底變成聖衣殿的附屬。爲了這個共同的目的,我相信使者大人一定會幫本宮的,是吧?”
“都是最毒婦人心,果然不假!”劉海男子撫了撫額前的鬢髮,隨口說道。
蓮妃臉色忽變了下,繼續期盼地望着慵懶男子,在她看來還是這個使者比較靠譜些,不僅人長得風流倜儻,言語之間也文雅許多。
“嗯,你們慕家的事,本使者是肯定要管的。”慵懶男子鄭重地點了點頭,又向前走了幾步,在姬萱不到三步遠處停了下來。
他摸着下巴,將姬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眼神晦暗莫名,最後指着她的頭髮,問道,“你的頭髮怎麼了?爲什麼變得這麼短?”
姬萱抱胸,衝他挑眉道:“頭髮燒壞了,臨時換個髮型,不行麼?”
“哪個乾的?太過份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該多疼啊!”一絲憐惜浮起在了他的眼底,他湊上前,上下檢查着她,放柔了語調,問道,“身上燒到了沒,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你快把衣服脫下來,我好好幫你檢查檢查……”
姬萱眼角猛然抽搐了下,朝他翻了個白眼,有些無語。
其餘在場之人的心中反應各異,想不通這使者究竟是怎麼回事,方纔還說要爲慕家討回公道,現在卻關心起他們的仇敵來……不可能,這一定是使者的計策,先讓對方放鬆警惕,然後再給予致命的一擊,一定是這樣的!
蓮妃也是愣了愣,但轉念一想,使者讓姬萱當着衆人的面脫衣服,這擺明了就是變相地羞辱姬萱,讓她難堪。哈哈,還是使者大人的計策高明,不動刀劍就能殺人於無形,高明啊!
後邊的劉海男子腳下一個踉蹌,跟隨他們而來的小金龍也渾身抖了抖,真受不了他,這纔多會兒啊,就現出原形了!
“你快把衣服脫下來,我幫你瞧瞧,還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了。”
“噢,對!這裡人太多了,你不好意思,那我們進去找一處沒有人的地方……啊——”
“砰!”一記重拳砸在了他的腦門上,滿眼的星星打轉,他的嘴角還有些透明溼潤的痕跡。
某人色心昭然,這一拳沒白挨!
“姬萱,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連使者大人也敢打?”蓮妃第一個反應過來,那驚詫的表情,再配上她方纔的醜容,十分可笑。
慕尚鏡也急了,早忘了之前姬萱對他的威懾力,也沒去想爲什麼姬萱動手大人而對方卻沒有還手。他氣沖沖地上前呵斥道:“姬萱,別以爲你有點功夫就可以無法無天了!現在在使者面前,你也敢如此放肆,你早晚會死在自己狂妄和傲慢的性格上。”
他又趕緊跑到慵懶男子的身邊,關切地詢問道:“使者大人,您沒事吧?快傳御醫,快讓御醫給您敷點藥,若是破了相,那還了得?”
沒多久的功夫,慵懶男子的身邊就圍了一堆噓寒問暖的慕家人,這場景實在是……
姬萱忍不住翻白眼,要不要這麼誇張?
“喂,白楚歌,你別裝了啊!再裝就真揍你了!”
那慵懶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分別兩年後的白楚歌,他訕笑着推開了圍在他身周圍的一干人等,堆着笑臉湊到姬萱的跟前,拉起她的手,關切地問道:“有沒有把手打疼了?讓我看看。”
“我皮糙肉厚的,你怎麼打都沒事,要是把你的手給打疼了,我可是會心疼的。”他俯首,溼溫的氣息噴在她的指關節上,吹了幾口氣後,他“啪唧”一聲偷親了下,擡頭時,一張俊臉上盡是偷腥的貓兒般得逞的笑容。
姬萱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動,瀕臨發飆的邊緣。
白楚歌立馬輕咳了聲,恢復到之前一臉嚴肅的使者姿態,轉頭對慕尚鏡等人說道:“關於你們慕家跟王族之間的恩怨,本使者心中自有定論,你們以後不準再對姬萱太子無禮。她纔是燕國未來國君的順位繼承人,你們慕家既然是燕國的臣僚,就得有作爲臣僚的姿態,怎能越俎代庖、企圖顛覆燕國王權?”
慕尚鏡等人早已陷入呆愣中,久久無法回神。
他們看到了什麼?他們竟然看到使者大人親吻太子殿下的手,而且還親得這麼帶勁……天哪,莫非使者大人也有斷袖之癖,所以才和他們的太子殿下一見如故,一見鍾情?這……這怎麼可以?
“不是!那什麼……使者大人,這不對啊!”慕尚鏡有些反應不過來,試圖跟他分析解釋道,“使者大人,您看清楚了,這可是燕太子姬萱,是我們慕家的對頭,是跟二王子殿下爭奪王位之人。使者應該幫助我們慕家對付她纔對,怎麼反過來勸我們不準對她無禮呢?這不對啊,大大地不對啊……”
白楚歌雙目一瞪,挑眉道:“怎麼不對了?難道你覺得本使者的話有誤?”
“不敢!小人怎麼敢說使者的話有誤,只是這個……它、它的確不對啊,這個……”
慕尚鏡完全陷入崩潰中。
蓮妃在一旁看得分明,愣了會兒神之後,試探地問道:“莫非使者大人以前就認識姬萱?”除了這個理由,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合理的理由來解釋這一切了。
姬萱靜立在一旁,沒打算插話,只是挑着冷眉掃了過去,看看白楚歌如何回覆。
白楚歌慵懶地撣撣衣衫,搖頭道:“本使者常年待在聖衣殿裡,這是頭一回來到中原,我怎麼會認識她?我只是見着她長得實在是太帥、太可愛了,想把她帶回聖衣殿去,每天陪着我,那該多好!”
他笑嘻嘻地看着姬萱,一雙桃花眼裡迷離多彩,似真似假。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她是本使者看中的人,以後不許打她的主意,她若是少了一根頭髮,你們慕家前往聖衣殿的名額就扣一名,扣完爲止!”
慕尚鏡後背冷汗淋漓,諾諾地小聲問道:“那……使者大人,這次殿主究竟給了我們慕家多少名額?”
白楚歌懶懶地舉起兩隻手,十指攤開。
慕尚鏡心中一喜,臉上流出了喜悅之色,沒想到這一次殿主這麼關照他們慕家,一次就給了他們十個名額!
正高興着,忽然見使者大人的手指屈了一根,只剩下九根。
“九……九個嗎?九個也不錯!”
正樂着,又見那九根手指缺了一根,他心裡突突一跳:“八、八個?”
這八字剛出口,那邊又少了一根!
“七……”
“啊!六……”
“啊!五……”
一把一把的冷汗抹着,慕尚鏡心裡那個着急啊,恨不得一下子就撲上去抓住使者大人的手,不能再減了,再減一隻手的數都沒有了!
白楚歌帶着困惑的表情,再次收了一根手指,看起來像是正在回憶着最終確切的人數,僅剩的三根手指眼看着又要收回一根。這一次,慕尚鏡是什麼也不顧了,跟餓狼撲食一般勇敢地撲了上去,牢牢地抓住那三根僅剩的手指。
“使者大人,不能再減了,再減就真的沒有了!”慕尚鏡幾乎痛哭流涕,要知道每年慕家爲了弄到一兩個前往聖衣殿進修的名額是多麼得困難,今年心想着慕家這一年爲聖衣殿做了很多的貢獻,怎麼着也得比往年多給幾個名額吧,可是讓使者大人這麼一驚一乍地嚇唬之後,他的整顆心都差不多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白楚歌嘴巴砸吧了下,讚許地點點頭道:“對了,就是三個!這還是殿主特別關照你們慕家,所以纔給的名額,不過……我臨走前,殿主也特別交待了。他說這些年慕家送去聖衣殿的人的質素實在是不怎麼樣,天賦差不說,還笨得要死,簡直就是浪費我們聖衣殿的人力物力!所以他老人家特別吩咐了,這一次挑選的人選,由本使者全權挑選決定,寧缺毋濫,再不能隨便把什麼阿貓阿狗往聖衣殿裡送了。我們聖衣殿可不是什麼垃圾中轉站,不能什麼垃圾都往裡收,我們只收容有天賦、有資質的弟子,明白了嗎?”
慕尚鏡再次擦了把汗,連連點頭:“明白、明白!聖衣殿如此神聖的地方,自然是隻收天賦和資質都俱佳的弟子,小人可以向使者保證,我們這一批的弟子個個資質俱佳,絕對不會讓使者失望的。”
他心裡暗想,使者口中所說的垃圾,該不會就是指他的那不爭氣的兒子吧?上一次爲了將他那不爭氣的兒子送去聖衣殿,他假公濟私,故意把其他資質好的統領子弟給刷下去了,把劍術和武階墊底的兒子給送了去,就爲這事,族中已經有不少人彈劾他了。該不會就是因爲自己的兒子在聖衣殿惹了事,所以才導致殿主發火生氣吧?
他心中駭然,也不敢頂嘴,只能諾諾稱是。
姬萱意味深長的目光瞄了眼慕尚鏡,心底暗笑,白楚歌這話擺明了就是在寒磣慕家,誰知還真撞上槍口了。
“哎呀,頭好癢啊!”她擡頭撓撓了自己的頭髮,忽然驚叫了一聲,“啊,揪下來三根頭髮!這可怎麼得了?”
滿殿的人齊刷刷地望向她,一個個都傻了眼。只見她手裡揪着三根幾乎用肉眼都看不清的髮梢,兩隻眼睛就這麼死盯着它們。她的表情有些誇張,是極度得誇張,痛心疾首、悲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