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徵鞍這陣,不知配偶何人。水昏雲淡寫天真。今日當然光棍。
掃葉秋風陣陣,支離親友紛紛。那時獨立斂香塵,低語並非田潤。
——《西江月﹡光棍》
正在吃緊之時,近五萬劍南軍隊又衝出城門,王濟恩率二萬川軍亦同時殺到,幾次衝鋒、切割、包圍之後,東門一萬五大理軍隊戰死兩千餘人,剩下一萬三全部被俘。這時,還不到一袋煙的功夫。
緊接着,班智達的衝鋒隊在先,王濟恩二萬川軍居中,近五萬劍南軍隊在後,全部自東門而入,自成都城內,抄近道轉而南下,打開南門衝出。雷絕招親自率領的三萬川軍則在城外接應。一番砍瓜切菜,殺敵五千,俘獲一萬八。有大約七千名大理士兵逃離了戰場,雷絕招爲了搶時間,未作理會。
南門之後,兵分兩路。分別從城內城外轉至西門。結果西門這邊,敵軍逃跑更多。總共算來,只殺死一百多人,俘虜四千多人,剩下一萬多名大理士兵全部逃走了。
儘管讓許多大理士兵逃跑了,但重要的是在北面的大理諸將尚未醒悟過來之前就解決了戰鬥,所得大於所失。
雷絕招看看時機已到,拿出一顆用新藥製成的、需要引線的霹靂彈,綁在箭上,然後點燃引線,挽弓向天射出。
鑼鼓喧天,震耳欲聾。時而像高山滾石,時而如浪濤奔涌,時而似晴空驚雷。時而舒緩,時而急促,不停地變幻着節奏,不斷地改換着色彩。迷住了大理諸將,也沉醉了大理的士兵。
忽然,鼓聲嘎然而止。千人鼓隊領頭之人遙遙地向大理諸將行了個禮,然後率隊退去。
步賢寓本來負責觀察成都北門的動靜,但也被千人鼓隊吸引了過來。這時,見千人鼓隊退去,步賢寓嘆道:“遇文王,奏禮樂。如此精彩的禮樂,還是頭一次看見。看來,川軍求和還真有些誠意。”
韋富陽道:“步兄言下之意,到底是有人做媒。還是沒有人做媒?”
“去你的。”步賢寓推了韋富陽一掌,然後轉移話題說道:“甫石良和周澤國又白白包抄了一趟,回來恐怕要發脾氣了。”
“管他的。”韋富陽摸了摸肚皮,“該吃飯了吧。”
步賢寓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別忙。等他們走了之後咱們再吃。”
正在這時,士兵中忽然涌起了一陣喧譁。二人擡眼一望,剛好看見洛追堅參的車隊衝了過來,自己的士兵則紛紛閃避。正沒主意之時,另一邊也響起了鼓譟之聲,原來是吐蕃名將本欽指揮的車隊殺到。二人慌忙重新上馬,對視了一眼,卻都不說話,都沒有主意。
正在緊張之時,杜聞秀的聲音傳了過來:“躲進樹林,躲在攔馬杆之後。”二人一想,不錯。立即約束亂軍,涌向西北面的一小片樹林。
剛剛跑近樹林,林中卻萬箭齊發。有埋伏。步賢寓罵道:“他**的,又中了杜聞秀的瞎指揮。”韋富陽道:“乾脆躲到城牆根下。怎麼樣?”
二人打馬迴轉,帶領部分亂軍,轉到北門。誰知北門卻突然打開。班智達所率的車隊衝了出來。步賢寓喊道:“他**的!我們兩兄弟不要被衝散了。”韋富陽遠遠地一眼看見旗牌官,忙叫道:“旗牌官,到這裡來。”一邊轉頭對步賢寓說道:“步兄莫慌。旗牌官來了就能夠指揮了。”
這時,從四方八面擁來了成千上萬的川軍。川軍跟隨着三個車隊不斷跑動,帶動了大理士兵。旗牌官不但沒能過來,反而更遠了。韋富陽道:“步兄,不能等了。我們衝過去找旗牌官吧。”步賢寓道:“好。”
二人打馬,迂迴、曲折,經過好一番功夫,終於衝到旗牌官面前。“把旗子給我。”韋富陽道。接過旗子,卻原來是杜聞秀的帥旗。帥旗的用法與自己的將旗完全不同。韋富陽擲旗於地,嘆道:“倒黴,是杜聞秀的帥旗。”
步賢寓正欲接話,突然聽到有數人喊道:“抓住杜聞秀了!”“杜聞秀投降了!”“杜聞秀投降了!”
二人正在發愣之間,忽聽身旁有人喝道:“放下武器,下馬受降!”擡眼瞧,原來是尊重率軍已經將自己三人團團圍住。尊重與席大猷單挑,兩敗俱傷,二人曾親眼所見。眼下四周都是對方的人,自己這邊就只有三人。“唉!”韋富陽長嘆一聲,扔掉了手中的宣化斧。步賢寓道:“韋兄寬心。輸給尊重,還也不算丟人。”隨即也扔掉了手中的長槍。
五月十三日,華山派掌門卓司前等五位江湖高手將雜政司負責接收吐蕃政權的要人護送上路。餘下諸人則忙着清點戰果。
此仗川軍共陣亡四千餘人,傷二萬餘人,無人失蹤;劍南軍共陣亡七百多人,傷五千多人,失蹤一百多人。兩軍總共損壞各種戰車四百多輛,戰馬死去一千二百多匹,盔甲損壞兩萬餘套。損失輜重摺合五萬四千交子。
大理軍隊總共陣亡九千餘人。被俘八萬四千餘人,逃亡四萬餘人。被俘士兵中,有傷者二萬餘人。繳獲大理軍隊糧草輜重摺合七千交子。
以上敵我雙方傷兵共計四萬八千餘人,需要耗費藥材摺合一萬交子。其中輕傷三萬餘人,養傷三日之後能夠重新歸隊。重傷一萬八千人,則暫時轉給醫館司處理。
儘管是大獲全勝,但還是虧空了五萬七千交子。這便是富國對窮國的戰鬥。
因大理元帥杜聞秀,將軍甫石良、周澤國及四萬士兵逃亡在外,爲策萬全,雷絕招順利地將皇帝請上了青城山的靜棲觀。大內侍衛烏甘棠被救出,與其他侍衛一道護駕隨行。
不知什麼時候,張永悄悄地返回了青城山建福宮。自然,雷絕招也沒有派人尋找。
慶功宴上,雷絕招說道:“此仗之勝,在於號令之統一,在於每一個統帥的權宜機變。來,讓我先敬王公公一杯!”
這一天,雷又招偕同付晉寧等工匠親自到發現毒水的地方進行勘察。此時毒水已漫至盆地周圍的山腰。七星山莊三莊主裴九連所說的山洞洞口早已被深深地埋在下面。
“怎麼樣?”雷又招道:“用這些毒水,化去易貢藏布冰川,應該夠了吧。”
付晉寧道:“現在還不好說。小人得親自驗證一下。”隨即,付晉寧派遣人手,繞道迂迴,從七八個地方分別下到盆地。每次各取毒水一筒。付晉寧道:“待小人回去之後,一是看毒水燃燒的能力,二是看每筒的毒水是否一樣。然後再回稟軍師。”
“哦,還得回去驗證?”雷又招道:“難道這毒水就像火藥一般,會爆炸?”
付晉寧道:“不可不防。事關大局,還是小心爲上。”
“那行。走吧。”
驗證之後,效果十分理想。毒水燃燒的猛烈程度雖不及炸藥,然而其經久不熄的特點卻更合乎雷又招的心意。
雷又招當即一聲令下,江湖營全體出動,每人一根扁擔,兩個水桶。要將毒水灑在六百里易貢藏布冰川兩側的山坡之上。
五百名高手負責六百里冰川,想來應該夠了。但是,當雷又招親自與江湖營一道,運了一次毒水之後,才知人手遠遠不夠。於是,次日雷又招就進行了調整。
當初偵騎隊曾自茶雪渡過金沙江,經芒康、左貢,跨過瀾滄江、怒江,到達吐蕃的然烏。雷又招曾記得芒康、左貢一帶的橫斷山地區森林密佈,樹木特別成材。因此,雷又招派遣一萬士兵與工匠營一道,攜帶相關工具,趕赴芒康。其中,兩千士兵負責伐木,工匠營就地製作木桶及扁擔,另外八千士兵輪流運送木桶扁擔至波密。然後,雷又招對有毒水的盆地到冰川的沿途進行了分類,江湖營高手只負責各個山口及險要之處轉運毒水,其餘路程則由大軍運輸。
如此一來,就快多了。至五月十五日,終於大功告成。
卻說那日吐蕃贊普谷卡巴與雷又招在陣前交談完畢,轉回通麥之後,就把自己關在寓所,閉門不出。次日,傳出消息,谷卡巴病倒了。
雷又招到底對贊普說了些什麼,究竟罵了些什麼難聽的話,以至於谷卡巴被氣成這樣,八思巴及一幫元老重臣都不知道。想以探病爲藉口勸解勸解,卻又全都被阻在門外。衆人皆只有乾着急的份。
還好,三日之後,八思巴終於被召喚了進去。
“所謂打無好手,罵無好口。敵軍的侮辱,贊普不要放在心上。”八思巴行禮之後,就急急地說道。
“唉。這些,我何嘗不知。”谷卡巴捂着嘴咳了兩聲,道:“說起來。對方的小軍師嘴裡倒還乾淨,並沒有辱罵於我。”說到這裡,谷卡巴欠起身來。八思巴趕忙上前攙扶。然後,谷卡巴接着道:“那小軍師說,大蕃、天朝,不過是我等權貴強行加在百姓頭上的鎖鏈,你之百姓便是我之百姓。如今,眼見我大蕃百姓受苦,他四川將士焉有坐視之理。”
八思巴勸道:“這些詭辯,不過是他們侵略的藉口罷了。贊普不要生氣。”
谷卡巴微微搖了搖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佛光普照,禮義圓明,要拯救天下所有人跳出苦海。這是佛教的宗旨,也是我大蕃立國的宗旨。小軍師那番話,本來是我們準備在進兵四川的時候向他們說的。卻不料,被她搶先說了出來。如果說這是他們侵略的藉口,那麼我們原先的打算也是侵略四川了?”
八思巴道:“其實逐鹿中原,問鼎皇權,擴張領土,本來就沒有什麼絕對的該與不該。贊普的軍隊紀律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這便是仁義之師。四川軍隊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樣的軍隊便是強盜之師。”八思巴雖然並沒有四川軍隊一路燒殺搶掠的證據,但自古以來,對別國的軍隊都是這樣形容的。說慣了,也就習以爲常了,也就成了真的了。故此八思巴說這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並沒有絲毫的猶豫。
谷卡巴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改而說道:“只是如今,我通麥的各方道路已被川軍堵塞,形同一座孤島。那四川的小軍師說,他們已經在易貢藏布修了一條攔河壩,要放水衝城。這可如何是好?”本來雷又招還說了點燃冰川,因爲谷卡巴不相信,此時就已經忘了。
“這個……”八思巴想了想,道:“爲臣有兩個理由可以證明這是無稽之談。
“其一,易貢藏布是條冰川。冰川建壩,我們曾多次嘗試。這冰川的冰,看起來它是不動的,實際上它卻在緩慢地流動。無論建什麼,都定垮無疑。
“其二,易貢藏布的水量不夠。
“這條河,在一年之中,就只有八月水大,其餘月份的總和尚不及八月。我們就以兩個八月來算,以八月中水勢最猛的一天來算。
“在水勢最猛烈的那一天,易貢藏布的江水,一個時辰能流出十里。通麥這一段河寬五丈,最深處六尺,一個時辰約有三十萬斤的水量。也就是說一年只有不到一萬萬斤的水量。
“一萬萬斤水,是遠遠不夠的。就算是從兩裡遠的地方決堤而出,也頂多是沖毀幾十間房屋而已。通麥這裡,山谷寬敞,地勢相對平坦。要想一下子沖毀全城,沒有七八年的水量,是絕對辦不到的。而四川這支需要千里運糧的軍隊能夠堅持七八年嗎?不能,當然不能。微臣可以斷定,用不了一年,他們就會自亂陣腳。”
“嗯,別駕說得有理。”聽八思巴這麼一分析,谷卡巴頓時覺得心情好了許多,道:“多虧了別駕啊。這下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嘿,看那小軍師的樣子,好似胸有成竹一樣。還要我軍到時候轉移到通往波密的狹長道路上去,準備受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