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任滿以爲這一下就能將萬臨山右腳擊碎。卻不料一觸之下,萬臨山這一腳力量奇大,而且還有股粘勁。焦任暗道不好,立即發出一股狠勁,解了粘連,反身向後縱出。
身子尚在空中,焦任便發覺胸前衣襟已被萬臨山長劍劃破,不由暗道僥倖。又是豐富的臨敵經驗救了自己。
一招落敗,就有可能招招落敗。看來自己一人之力是不夠了。於是焦任喝令衆啄木鳥道:“齊上,給我攔住。”
焦任落在屋脊之後,轉過身來,才發覺萬臨山、尊重二人並沒有追過來,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萬臨山、尊重二人夤夜翻過城牆,一路逃至蘇坡。在軍營之中,草草包紮完畢。二人疲倦非常,立即睡了。
次日下午,中軍及江湖營趕到。親兵叫醒尊、萬二人。二人不經洗漱,立即趕往帥帳報告昨夜的遭遇。
“好,我知道了。”溫玉華神態從容地道:“你們去洗把臉,吃點東西。我也要想一會兒。嗯,這樣吧:一炷香之後。你們再到我這兒來。順便,你們通知江湖營各派掌門、幫主也一起來。”
因爲要來的人很多,溫玉華調派士兵騰出一大塊空地,並擺設了高低不同的石墩、板凳。
“昨夜,尊重和冰原派的萬臨山與啄木鳥有一番遭遇。”衆人到齊之後,溫玉華介紹道:“同去的十位武林高手悉數被擒。尊、萬二人因爲焦任輕敵,以一斗二,方纔僥倖得以逃脫。尊重與焦任早就認識;加之在交手之時,焦任雙手還分別使出了涼州詞掌法和二郎神拳,這說明了焦任知道他們是軍隊之人還依然與他們作對,同時也表明了啄木鳥與扣留兩位軍師的閉合堂是站在一起的。
“治亂世,常有些非常手段。故此張永大人治理四川之初,便有了啄木鳥。然而,這並非是惟一的辦法。吐蕃被我們接手之後,因爲山高水長,啄木鳥中並沒有一人前往。事實已經證明,治亂世,同樣可以完全按照王法進行,並不一定非得有啄木鳥不可。現在四川各業興旺,百姓安寧,處處有章可循,事事有法可依,因此我認爲,天下已經不需要啄木鳥了。卻不知衆位以爲如何?”
說到這裡,溫玉華停了一下,環視四周。衆人如意料之中那樣,沒有反對。溫玉華俯身端起擺在腳旁地上的大碗。喝了幾口滾燙的開水,將碗放下,站直身子,接着說道:“衆人齊心,其利斷金。既然大家都認爲啄木鳥應該取消,他們的日子也就到頭了。但是,掃帚不到,灰塵不會自己跑掉。我們應該幫助他們,讓他們退出天地之間。不要讓閉合堂以爲,扣留了軍師,我們就什麼都不敢做了。
“一般人認爲,啄木鳥人數衆多,武功高強,具有很大的力量。我可以告訴大家,啄木鳥總人數約有五十多名,人數確實不少。然而他們的武功,就不那麼高了。
“現在,是啄木鳥行將消亡的時刻,我要說出他們武功上的弱點。啄木鳥雖然是我師父調教出來的,但只有我、招弟、再招三人才是金盛門的弟子,啄木鳥不是。
“各門各派的武功招式。皆有其相應的內功驅使。天下內功千差萬別,有練少陽經的,有練太陰經,還有練奇經八脈的。我金盛門內功一上來就是百脈齊練,最後要達到無脈無穴的境界。故此,本門弟子能夠真正地驅使各派武功招式。其效果,比起各派修煉自身內功的弟子來講,只稍弱少許。然而,啄木鳥卻並非如此,他們的內功是專修三焦經脈的,他們只能裝模作樣地驅使各派的武功招式。雖然專修三焦經脈見效很快,但這條經脈的容納能力有限。當他們打鬥的技藝接近各位掌門、幫主的時候,就不能再進一步了。
“五十多名武功接近各位掌門、幫主的啄木鳥,看起來貌似強大,其實卻並非如此。大家請看,雙掌一擊即分,砰的一下,拼的是掌力。雙掌一擊不分,哎──,拼的是內功。因爲拼內功強存弱亡,非死即傷,且不易對付新來的敵人,故此一般武林同道輕易不願拚內功。但啄木鳥卻不同。對付他們,各位儘管一開始就拼內功,啄木鳥瞬間必然倒地。
“啄木鳥的領頭之人焦任是個例外。焦任的內功師承十大侍衛之首的容高作,本來就非同小可。對付焦任,最好的辦法就是羣鬥。
“說到這裡,我要重申一下,這裡是軍隊。我們要的是勝利。而不是江湖上單打獨鬥的名聲。焦任原來的武功固然不及各位,但加上三焦經脈之後,短時間內,恐怕連丐幫的言幫主也戰之不下。如果他跑了,對軍隊、對百姓都不是一件好事。現在,我肯請各位放下武林高人的架子。行嗎?”
溫玉華停了一下,見衆人依然不發一聲,便道:“反對的請說。不做聲便是同意。”再停了一下,才道:“好極了。現在我命令,今天晚上,在座的各位再探錦江莊園。行動的目的,第一是兩位軍師,第二是啄木鳥。由於尊重對焦任最爲熟悉,所以由尊重帶路前往。對一般啄木鳥,各位不必容情,將他們的三焦經脈一律震斷。當焦任出現之後,要形成三重包圍,務必就地處死。”
當夜無月,濃濃的黑雲壓低了天空,正是夜行人出沒的好天氣。
二十七名掌門、幫主、莊主加上萬臨山、尊重二人,像一枝利劍,插向了成都。
衆人穿房越脊,直奔錦江莊園。
說也奇怪。沿途未遇任何阻擋,錦江莊園也消然無聲。
萬臨山曾經在此莊園住過幾日,當即勇敢地站了出來,調派衆位前輩分頭尋找。
找到幾個下人。一問之下,得知不僅兩位軍師不在莊園,而且啄木鳥也不在莊園;不僅兩位軍師今夜不在莊園,而且昨夜啄木鳥在莊園的時候,兩位軍師也不在莊園。
撲了個空。衆人懷着沮喪的心情返回了蘇坡。
次日清晨,哨兵報告,說啄木鳥焦任偕同刑司莫正儀求見溫玉華。
溫玉華按照事先的決定,道:“說我有病。不見。”
隔了一會兒,哨兵又進來稟報:“啓稟溫姑娘,莫大人說,他們是來送還俘虜的。”
溫玉華問道:“這麼說,他們還帶有擔架了?”
“是的,有十來付。”
溫玉華想,十來付擔架,應該是前晚失陷的江湖營高手了。於是點頭說道:“好,我去迎接。”
遠遠地,莫正儀就拱手喊道:“溫姑娘,莫正儀這廂有禮了。”焦任亦拱手:“溫姑娘不顧病體,仍然撥冗接見,下官榮幸之至。”
“小女子怎麼當得起二位大人自稱下官?”走近幾步之後,溫玉華問道:“卻不知二位清早蒞臨軍營有何貴幹?”
焦任道:“是這樣,前日,軍隊收編的江湖高手與啄木鳥之間有些誤會。有十名江湖高手失陷成都。所幸治療之後,均無大礙。今日前來,特爲發還給姑娘。”
“既如此,我多謝二位。來人哪,”溫玉華吩咐親兵道:“叫人接過這些擔架。擔架上的傷者都是江湖營的,已經敷過藥了,直接擡到江湖營。叫中軍的萬臨山出來招呼擡擔架的客人。兩位大人,請!”
溫玉華將莫正儀、焦任迎至帥帳。奶孃出來倒茶。互相謙讓一番,寒暄幾句。卻是刑司的莫正儀首先發難道:“下官有一事,想向溫玉華說個明白。”
“莫大人但說無妨。”溫玉華道。
莫正儀清了清嗓子,道:“前晚,軍隊收編的江湖高手不知受到何人指使,竟然在沒有知會下官的情況之下,擅自夜入成都,飛檐走壁,欲行不可告人之舉動。此事尚須溫姑娘詳查。”
“不用查了。”溫玉華道:“他們是我派出去的。”
“溫姑娘如此言語,下官不敢苟同。”莫正儀道:“雖然愛惜士兵與體察民情意義相近,但姑息可以養奸,養虎可能爲患,對於害羣之馬,還是及早清除爲好。”
溫玉華道:“莫大人的好意我領了。不過,他們真的是我派出去的。”
“真的是這樣?”莫正儀道:“這樣。下官就更不明白了。本官與溫姑娘同朝爲官,或曰同爲不朝之官,你我之間應該相互攜帶可是?”
“不錯。”
莫正儀道:“既然如此,下官主管四川的刑司,而姑娘您卻派遣江湖高手夜入成都,擾亂秩序,這又作何解釋?”
面對莫正儀的斥問,溫玉華面帶微笑,並不馬上接口。稍停才道:“看在莫大人今日送還俘虜的份上,我不生您的氣。”然後,溫玉華略微提高聲音,轉頭道:“在我回答莫大人的問題之前,我先要問問焦任。你明知他們是軍隊的人,爲何不加訊問,上來便打?”
“焉有此事?”焦任一臉的無辜,苦笑辯道:“近來,成都城內屢有武林敗類作奸犯科。刑司人手不夠,求助於啄木鳥。而我們啄木鳥也正好沒有什麼公幹,也就答應了。由於啄木鳥沒有刑司經驗,加之與軍隊派遣的江湖高手相遇之時又在黑夜之中,故此才發生誤會。姑娘您想想,下官受無玫仙姑調教,與姑娘您情同兄弟姐妹,怎麼會做出哪樣的事來?對於前晚之事,下官深表愧疚。姑娘今日之問,想必是因爲下面的人爲逃避戰敗的責任,對事實有所謊報。姑娘切不可輕信下人的挑撥。”
溫玉華點了點頭,又緩慢地問道:“焦大人當時以二郎神拳和涼州詞掌法對付尊重和萬臨山,總不能說事先不知道來人的身份吧?”
“這事還讓姑娘說中了。”焦任一拍大腿,道:“下官事先確實不知。”
溫玉華見焦任公然當面撒謊,當即沉下臉來,厲聲問道:“既然你事先不知,那麼這二郎神拳和涼州詞掌法又作何解釋?難道你想要否認?”
焦任答道:“姑娘有所不知。尊師無玖仙姑乃世外神仙,在她的調教之下,下官與何人交手,便會自然而然地使用何人的武功。”
“一派胡言。”溫玉華右手在案上一拍,怒道:“別派武功再怎麼好也不如自己原來的武功。能夠自然而然地使用別人的武功又有何用?我師父豈會創出這種沒用的功夫?”
莫正儀見狀,連忙勸道:“兩位息怒,兩位息怒。兩位據理力爭,又各執一詞,辯來辯去,是辯不出結果來的,只會傷了大家的和氣。”
“莫大人良言相勸,自己超然物外,很適意啊。”溫玉華站了起來,喝道:“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你們不放兩位軍師出城,早晚我必將成都夷爲平地。親兵,送客!”
“放……什麼?放軍師出城?”莫正儀詫道:“難道兩位軍師不在軍營之中嗎?”焦任跟着道:“姑娘所講之言,我們根本不懂。請姑娘不要牽怒於我們。”
“別假裝那麼清白。”溫玉華切齒道:“告訴你們,兩位軍師一旦有什麼事情,成都城內所有男女老幼,我全部都要牽連。”
焦任還要分說,莫正儀急忙勸住,並將焦任推出了帳外。
這可能是溫玉華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火。故此過了很久,才逐漸平息下來。一擡頭,看見莫正儀仍然站在帥帳門旁,就問道:“莫大人該不是不想回去了吧?”
莫正儀抱拳道:“下官留下,是有一件不齒之事,要單獨告訴姑娘。”然後走近幾步,道:“有位士兵,擅自脫離軍營,在城內**民女,被我們當場擒獲。呆會兒我們離開之時,我會讓焦任點住他的穴道,將他留在轅門,任憑姑娘處置。”
溫玉華聽了,當即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揮了揮手。莫正儀見了,躬身施了一禮,出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