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萬臨山這一悲。杜聞秀竟然大受感染:“既是公函,不知能否交我查閱,以定能不能發?”
萬臨山掏出公函,交給前來接收的士兵,再由士兵轉交杜聞秀。杜聞秀一看,是一張白紙畫了面旗子還蓋了個章。旗子是成都城樓上的帥旗模樣,上面是“雷”字。下面的章卻是個“絕”字。這是什麼意思呢?
自從城樓上掛出“雷”字帥旗開始,杜聞秀就始終納悶,這姓雷的元帥究竟是誰,卻一直不知。今日之信,才知道第一個姓雷的人物。於是,杜聞秀問道:“這次天朝皇帝同來之人中,誰是這位雷絕招軍師的親戚?”
“親戚?”萬臨山不明白杜聞秀的意思:“她在成都哪來什麼親戚?”
杜聞秀道:“那天守軍元帥就自稱是什麼雷絕招的親戚。因爲雷絕招名字有些奇特,我就記住了。難道那個元帥在說謊?”
“杜兄說得不錯。”萬臨山道:“現在守城的元帥在下認識。他乃是劍南駐軍元帥鄧薛關。”
“哦──”原來是這樣。皇帝帶來的軍隊想要投靠雷絕招,這便是雷絕招表示同意的回信。如此看來,倒不如讓此信過去,讓守城士兵因沒有雷絕招的進一步指示而懈怠下來。
“請隨我來。”杜聞秀打馬便走,萬臨山緊隨其後,到城牆邊上一箭之地,杜聞秀拉住馬匹,摘下弓箭。待萬臨山跟上之後,遞給萬臨山:“我只能讓你射上去。”
“多謝。”萬臨山接過信,疊好,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繩子綁在箭桿,打馬馳近城牆。
守城士兵紛紛喝道:“那個人,再走,就要放箭了。”
萬臨山將丹田之氣一提,道:“我乃主力軍又軍師麾下溫爲寶部屬萬臨山,今奉次主力軍絕軍師號令,前來送信。接好了──”說完,挽了個滿弓,將箭射到城樓的立柱之上。
等萬臨山過來之後,杜聞秀問道:“萬兄真的投靠了川軍?”
萬臨山道:“是。”
“既如此,昔日青城山上療傷指路之恩就與今日送信相抵,如何?”杜聞秀道。
“好。”萬臨山道:“下次見面,我希望杜兄能與在下單打獨鬥一場。”
杜聞秀雖然沒有精研馬戰之術,卻也知道馬上馬下的很多區別。於是道:“私下會面,大家依然是朋友。兩軍對陣,我當奉陪。”
卻說城內守軍得信之後,一層一層,很快傳給了鄧薛關。鄧薛關看了,喜道:“小姑娘同意了。”當下傳閱許邵陽等四將。許邵陽道:“當找個時機,給張大人看看。”鄧薛關道:“善極。”
張永看信之後,卻道:“雷、絕,怎麼不招啊?這面旗子畫得非常平整,也沒有動的樣子。”
“不動?”鄧薛關想了想,道:“就這樣耗下去?”
張永道:“對。我聽說。她本來是要耗你的兵力;既然你臣服了,她就只好讓你耗時間。”
鄧薛關聽到“她本來是要耗你的兵力”之句,大驚,道:“原來城外的大理軍隊,竟是她有意……”後面“引來的”三個字實在不敢說出口。
“嗯,”張永道:“這事,據說她是安排王濟恩做的。”
“轟”、“轟”……自四月五日以來,西面羣山就不時傳來爆炸的沉悶之聲。這是四川軍隊派遣的武林高手,繞過通麥,正在炸山阻路。
雪山頂上,一般人根本就上不去,糧草輜重就更不用提了。故此,吐蕃空有二十萬大軍駐紮通麥,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川軍炸山,而無計可施。
“嗨,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根敦像一隻剛關進籠中的野獸,走過來走過去,一刻也不能安靜。
八思巴.班禪笑道:“將軍果然本色,又着急了。”
根敦道:“沒想出辦法,當然着急了。別駕如此鎮靜。莫非是已經有了辦法?”
“這還有什麼好想的?”八思巴道:“川軍切斷我軍與後方的道路,無非是要切斷我軍糧草的供應。兵法雲,如果敵人城池堅固,溝澗深邃,士兵多而糧草少,就應當切斷敵人外援,阻止其糧草的供給;這樣,時間一長,敵人就會不攻自破。這便是川軍所打的如意算盤。他們不知道我軍並不缺乏糧食,並不需要從內地補充糧草。故川軍此舉,簡直是勞而無功。”
“別駕真是高明,川軍一翹屁股,別駕就知道他們拉的是什麼屎。”根敦道:“但不知別駕把川軍過來交戰的時間算出來沒有?”
“此時不同往時,不可同日而語。”八思巴還是慢慢地說道:“當初川軍若來,陣勢未定,隊伍不整,可以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現在雙方駐地相距較遠,力量相差不大。川軍若派人前來挑戰,就很可能是誘敵之策而藏有伏兵。”
“當初別駕不是說,通麥城外五十餘里山路兩邊都藏不住人嗎?”
“確實藏不住。只是,藏不住的是我們的人。看川軍炸山阻路所派遣的那些人,登高山如履平地,想必具有傳說中所說的武功。這種人,藏得住。”
“這就是說,不僅我軍不能進攻,而且川軍來了也不能應戰。是不是?”
“應戰還是可以的。只是千萬不能追。”
四月十三,當成都被大理軍隊圍困之時,三千里之外的雷又招,讓親兵把工匠營首領付晉寧請進了帥府。
偏廳。雷又招讓付晉寧坐下答話。
“那三件事,不知進行得怎樣了?”雷又招問道。
付晉寧還是站起身來,躬身道:“小人慚愧,至今全部沒有着落。請軍師責罰。”
“成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此事乎?坐下吧。”雷又招道:“把你們失敗的過程說說吧。”
“小人也正有向軍師彙報之意。”付晉寧道:“又軍師雖門外之漢,然天賦過人,說不定旁觀者清,還能一針見血,發現症節之所在。”坐了下來,道:“嗯,小人就先說火山坑化冰的事吧。
“我們最初的設想,是在火山頂上,大圈的某一處架上煉爐,然後在煉爐的旁邊架上一個翻車。翻車將冰坑的水提上來,加到爐裡;煉爐燒熱的水又重新注回冰坑。這樣,冰坑裡的水就會愈來愈熱,冰,也就慢慢化了。”
雷又招道:“聽起來似乎不錯?”
“是的。我們工匠所想的,就算是不行的東西,看上去也通常是不錯的。”付晉寧嘆了口氣,道:“後來,我們找了一處山谷,試驗了一番。才發覺錯了。”
“爲什麼呢?”雷又招道。
“因爲熱往上走。”付晉寧道:“試驗中,上面的水儘管沸騰起來,一丈以下的冰卻始終不化。”
雷又招問道:“怎麼不將上面的水取走一些?”
“小人也曾想過水涼之後取水。但是取水之後翻車的尺寸就不夠了,而正在燒水的時候是不能讓人在火山坑的內壁挑水的,只有取一次水,修改一次翻車。故此,這種辦法就沒什麼用了。”
“這個辦法有可能使士兵受傷,又耗費時日,理應放棄。”停了一下,雷又招又問道:“還想過別的什麼呢?”
付晉寧答道:“我們曾經想過在火山的山腳下橫着挖一個長洞,從火山坑的下面進行化冰。但是。如果真的用這種方法化冰成功了,到時候,足夠做護城河那麼多的水一下子壓下來,從橫洞噴薄而出,勢必洶涌之急,絕對無法收集起來,去做我們需要的護城河。
“後來我們又想,要承擔其壓力,就必須將橫洞堵死。我們可以先打一個橫洞,通到坑裡的冰之後,把燒熱的鐵條埋入冰內。然後不斷接長鐵條,堵死橫洞,最後在山外燒紅鐵條,讓鐵條將熱量傳到火山坑巨冰的下面。
“誰知,這個辦法又是看起來不錯。我們試驗了一下,埋在地裡的鐵條,當長度超過二十丈以後,其熱量就傳不過去了。”
“這件事對我軍很重要。只有辛苦你們,繼續想方設法。”雷又招道:“下面談談冰川的事。”
“冰川之事與火山坑化冰又有不同。火山坑主要在其深,冰川卻在其廣。冰川每一處的冰並不是很多,與崩潰所需要的水量相比,簡直微不足道。而雪山冰谷行走又十分不便,煉爐無法整體轉移,只能採用拆散、重裝的辦法進行搬運,故此不能用煉爐進行大面積化冰。
“這一次,我們想的辦法是以煤化冰。
“煤能夠吸熱。我們知道,堆在雪地裡的煤吸熱之後,化掉下面的雪,煤就會變溼。在一些地方,露天堆放的煤因爲長時間太陽的暴曬,還有自燃的現象。於是,我們就想,假設我們在易貢藏布江沿途所經過的六百里山坡都鋪上一層煤粉,這條冰川應該是能夠化了。”
“然後怎麼不行了?”雷又招道:“煤礦不是找着了嗎?”
“是因爲破碎。”付晉寧道:“這樣大規模的行動,我們無法將煤炭破碎到粉末的程度。所有的煤塊都沿着山坡滾下,堆積在低窪之處。如果十萬大軍一齊來破,卻又因爲沒找着鐵礦。做不出十萬把鐵錘。”
“沒什麼,不用着急。反正到了夏天,冰川自己也會化的。哎,”說到這裡,雷又招忽然打了個響指,道:“燒起來又如何呢?我是說,把煤點燃,又會怎麼樣呢?”
付晉寧道:“冰水很快就會澆息燃燒的火焰。”
“停一下,”雷又招道:“就像爐竈一樣,做一個架子,把煤炭架起來,讓水從下面過去,不就成了。”
“咦?”付晉寧喜道:“好像真的成了!”轉而又道:“不過這樣的架子同樣需要非常之多才能湊效。到時候還得勞駕江湖營的好漢們前往佈置。此外,迄今爲止,鐵礦還沒有找到,依然是最大的問題。”
“慢慢找,總可以找到鐵礦的。”雷又道:“既然這樣,築壩的事就可以開始了。”
“是,小人這就告辭。”付晉寧作了一揖卻未聞雷又招同意的聲音,就擡起頭來。
“軍中的火藥大都買自我家。火炮的事,咋不問我?”
“還真的沒想起呢?”付晉寧一拍自己的腦袋,“適才小人還說軍師是門外之漢,卻將這麼大一個火藥的方家忘記了。真是該打。”
雷又招道:“好了好了。先說說你們想的怎麼樣了?”
付晉寧道:“十分慚愧,火炮的事我們簡直不知道該從何處入手。”
“不肯說,是不是?”雷又招笑道:“怕我笑話?不會,我怎麼會笑話你們呢?像你腳下的鞋子破了,我就沒笑話。鞋子破了,肯定是四處奔波造成的,我還要向你道聲辛苦,”說着站起身來,抱拳躬身,“付先生辛苦了。”付晉寧口稱“不敢,不敢”,急忙還禮。
雷又招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兩人均慢慢坐下。“閒話少敘。我的火炮有兩個要求,一是打得遠,二是打得準。
“要打得遠,自然是多加火藥。要多加火藥,炮身就必須結實,才能保證不會炸膛。這一點,你們應該是能夠做到的。”
付晉寧連忙點了下頭,表示能夠辦到。
“要打得準,首先每發炮彈要做到一樣,然後還要保證每次填裝的火藥也要一樣多。這樣才能做到兩次擊發,命中同一個目標,才談得上準不準的問題。
“以往的火炮,之所以不準,關鍵在於火藥。火藥不能見到火星子,連碰撞也不能夠。曬藥稱藥的時候,一不小心,秤砣掉在地上那就是家毀人亡。因此,當士兵們往火炮裡填藥的時候,總免不了提心吊膽的,根本無法保證其數量。這種藥做成的火炮,當然就打不準了。
“現在不同了,我們家生產了新藥。現在我軍攜帶的火藥大部分就是這種新藥。這種新藥跟以往的火藥不同,它不怕火,不怕撞,相當的安全。它只能用原來的火藥引爆,威力比原來的火藥還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