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痕這一走,竟是遲遲沒了消息。
照理說,五雲山距離此地也不算特別遠,快馬加鞭,來回只要十日左右便可,但是蘇清痕走了一個月,卻是一星半點消息也沒傳回來。
白芷白朮有些擔心,便再次問蕭月,蘇清痕到底是怎麼說的。蕭月無奈,只得又把蘇清痕臨走前的話仔仔細細又對二女說了一遍。
可是這麼一來,蕭月也覺察出不對來了。
蘇清痕就算在五雲山上被什麼事拖延了時間,可總會想法子捎個信回來吧?那麼多車馬行可以幫人寄信呢,寫封信能花多少錢?莫非出了什麼岔子?需知江湖人士雖有不少快意恩仇行俠仗義的,可又豈能各個都如林鐘憑那般光明磊落?林鐘憑不過是個異數罷了。難不成蘇清痕和那些江湖人士打交道時,得罪了什麼人不成?
蕭月越是想着這些,神色就越發不好起來。白芷和白朮眼見蕭月漸漸變了臉色,知曉她是胡思亂想了起來,忙一左一右上前安慰。這個說:“大哥有勇有謀,必然不會有什麼事。”那個說:“大哥自從隱居後,只要閒來無事便勤加練功,好歹也算是得了林大人真傳的。就算真遇上歹人,也斷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蕭月胡亂點點頭,只是心下更加惴惴不安。越想越覺得,莫不是真遇到了什麼事吧?
白芷和白朮看看蕭月的臉色,想想自己勸慰蕭月的那些話,這才覺得勸了還不如不勸。
白芷乾脆咬咬牙道:“小月,你放心,咱們兩個雖然不再效忠公子了,但昔日許多好友還在繼續爲那位爺效命。我們姐妹動用以前的人脈,總能將大哥的消息打探個一二。你只管在家等消息就好。”
白朮也道:“對對對,你放心好了。”
蕭月繼續點頭。
二女覺得沒什麼可再安慰的了,便雙雙告辭回隔壁小院去了。
等白芷和白朮走了,蕭月這才覺察出不對勁兒。怎麼那姐妹倆急急的安慰起自己了?莫非自己看起來竟然比她們姐妹二人的臉色還不好看?自己再急還能急過她們倆?
簡直……無聊!
分明是她們倆的臉色更難看!!
當晚,惴惴不安的蕭月失眠了,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外面開始下起小雨。蕭月甚至能清晰的聽到細雨敲擊屋檐的聲音。輾轉大半夜後,房門忽然開了。
蕭月猛地坐起來,低聲咬牙切齒:“蘇清痕,你到底跑哪去了?現在纔回來!”她幾乎連想都不用想就斷定,他若走了這麼久纔回來,一定會第一時間來看自己。
林亦納悶的看着蕭月:“娘,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蕭月一句話說完就已經後悔了,後悔自己沒看清來人就亂開口。來的居然是林亦,不是蘇清痕!
蕭月再次仰倒,擺成個很不文明的大字躺在牀上,緊緊佔據牀上所有能被她佔據的位置:“大半夜的,你跑來幹什麼?”
林亦跑到她牀前:“你動靜太大了,我在你隔壁屋都被你吵得睡不着。”
“我不吵你了,你回去睡吧。”
“我要和你一起睡!”
“你都多大的人了,半夜醒了還要找自己孃親一起睡!”
林亦去掰蕭月緊緊抓着牀沿的手:“你往裡面躺一躺,給我留點睡覺的地方。”
“不行!”
“娘~~~~~”
“不行!!”
“娘~~~~~~~”
“不行!!!”
林亦訕訕轉身,回自己屋睡覺。沒走幾步,身後傳來蕭月陰森森的警告:“以後再敢大半夜不穿衣服跑出屋,我就讓你蘇叔叔好好的操練你!”
林亦想起蘇清痕教自己功夫時,一反常態的嚴肅和不留情面,還有那些完不成練功進度時稀奇古怪的懲罰,不由縮了縮肩膀,發誓以後再也不敢隨便得罪老孃了。唔,以後大半夜出屋,說什麼也得披件衣服。話說回來,娘最近的脾氣變得真差!
等林亦出了屋子,蕭月縮回手腳,繼續睡覺。唔,蘇清痕再不回來,小亦的功夫都要落下了。雖然白芷和白朮也會繼續按照進度指點林亦功夫,但是到底不如蘇清痕的功底紮實,蘇清痕,你快點回來吧,你這個不稱職的師父啊喂。
這樣東想想西想想,蕭月又開始來回翻動身子,又是半夜的輾轉反側。
天亮後,雨停了,太陽彷彿害羞的不敢露頭,半躲在雲層後面。
這天,半晴不晴的,比人的心情還要糟糕。蕭月擡頭看了看天,心情繼續鬱郁。
林亦睜着一雙腫脹的眼睛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昨夜着實被老孃擾得沒法好好睡覺。
白芷和白朮也相攜過來。
蕭月眼見二女竟在大清早的時候,於這般光景下造訪,立刻明白,怕是有消息送到了。她忙將白芷和白朮引入自己房中,坐下詳談。
林亦很有眼力勁兒,忙給兩位女師父倒了兩杯茶水奉上。
白芷和白朮各持一杯茶,卻是你眼看我眼,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蕭月忙催問道:“到底怎麼了?”
白芷放下手中茶盞方道:“五雲山那邊傳回來的消息,大哥確實上山拜會過邱崇傑,但是他早就離開了。”
“那他怎麼還不回來?”蕭月覺察到自己似乎是有些太心急了,又補充道,“我家小亦想他了。”
一旁的林亦十分不滿的瞅了孃親一眼,終是沒敢吭聲!
白芷道:“傳來的消息只說他往東北方向走了,至於去了哪裡,一時半會還沒人能摸得清。”
陸詢,哦不,宋子詢那麼強大的關係網都摸不清蘇清痕的行蹤?蕭月越發惴惴不安起來,蘇清痕,你到底是去哪了?
早知道他要走這麼久,就不把他從馬上打下去了,給他做幾個生煎包當乾糧帶上路吃也行啊。
白朮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也不知大哥到底去哪裡了。”
蕭月忽然道:“該不會真的仗劍天涯去了吧?”
此話一出,白芷頓時變色:“大哥不會拋下我們不管的。”
白朮也道:“就算真的要走,也得帶上銀子吧?就這麼兩手空空兩袖清風的走了,以後怎麼生活?”
二女一唱一和,最後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蕭月,齊齊道:“大哥一定不會就這麼走的,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最後討論得出的結果是,衆人繼續等消息。
沒過幾天,一個驚人的消息傳開:被關押在陪都皇家行宮西苑的廢皇帝被人刺殺身亡。刺客將廢皇帝腰斬後成功逃逸,廢后和趕過去的太醫眼睜睜看着廢皇帝掙扎半日,痛苦死去,卻也只是束手無策。
這消息捂也捂不住,很快就跟長了翅膀似的飛遍大江南北,就連柳林寨這種向來消息閉塞的小村子都鬧得人人皆知。白芷和白朮即使不利用往昔積攢的人脈,也能打聽到這件事。
昔日,麗妃在寧王也就是今日的皇帝攻破皇宮時便自盡身亡。只是根據坊間傳言,說麗妃不是自盡,而是今上一條白綾將其賜死了。其他上不得檯面,也不見受寵的嬪妃,都得了恩典,可在宮中養老。但是爲了消除後患卻又不擔上殺害兄嫂、侄兒的惡名,今上便將廢帝廢后軟禁在了陪都西苑。廢皇帝年過不惑方纔得子,膝下那些年幼的皇子皇女經此大變,各個驚慌失措,據說都相繼病死了。至於是真病死了還是另有內情,這就不是大家敢當衆討論的問題了。
如今竟然憑空冒出一個刺客將廢帝腰斬了!麗妃和廢帝如今可算都死了!
蕭月來到蘇家小院,和白芷白朮說起這件事。想起蘇清痕曾經跟自己說過的,關於信長風的身世。雖然他只是大概講了幾句,但是前因後果蕭月還是明白的。
莫非是蘇清痕替信長風報仇?轉念她又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怎麼什麼事都去聯想蘇清痕?
顯然白芷和白朮也跟她想到一塊去了,姐妹兩個對視半晌,方纔齊齊小聲道:“不會是大哥做的吧?”
白朮道:“管他呢,等消息吧,是不是大哥做的手腳,應當很快就會有人知會我們了。”
話音剛落,一隻白鴿飛落院中。
白朮忙上前捉起鴿子,取下白鴿腿上綁縛的細小紙筒,信手放了鴿子,只將紙筒捻開來。
白芷和蕭月忙來到院中看白朮手上的紙箋:
“刺客受傷南逃,西苑執金吾二百佯作追擊,不日即將無功而返。”
蕭月覺得這事可是好玩極了:“廢皇帝被刺殺,侍衛們只是佯作追擊,擺明了壓根就不打算抓住人。呵呵,到底只是殺了個廢皇帝。這可是幫當今天子除去後患的做爲。估計皇帝他老人家若非爲了皇家尊嚴,還想着重重打賞刺客呢。”
白芷卻道:“你小點聲。我告訴你,當日太子殿下因爲奉命去陪都辦差,剛好宿在西苑。不管怎麼說,只要皇上沒下令賜死廢皇帝,執金吾便當盡心竭力追殺刺客。他們既然只是佯裝追擊,想來應該是太子殿下授意的。”
蕭月道:“這麼說那刺客還挺得太子的心的。”十有八九是蘇清痕無疑了。說不定就是因爲陸詢認出刺客是蘇清痕,纔會下了這麼一道命令。不然直接抓住刺客,查明前因後果再直接判個死罪,以彰顯當今皇帝絕無害死兄長之心豈不正好!
白朮也點點頭:“我們既然已經不再侍奉太子爺,按理說,就算以前的朋友想幫我們,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事告訴我們。應該……應該也是太子爺授意,纔會傳來了這麼確切的消息。”
刺客受傷南逃?蕭月琢磨着紙箋上的消息,忽然驚道:“這麼說蘇清痕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