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豔霞被林鐘憑的氣勢所震懾,心中竟真的有些發虛,可她既然統領了十七人過來,就不能在此時露怯。她努力直視着林鐘憑,心中想着死去的弟兄們,勇氣漸漸恢復,沉聲開口:“林鐘憑,你還真是大言不慚!”
“我是不是大言不慚你最清楚!”林鐘憑道,“六年前我一個人闖出綠綺樓,隨心的好似在自己後花園閒逛。淮南八怪不要命的追擊,還以卑劣手法下毒,那又怎麼樣?我好好的,他們全都送了命!今番我離開軍營,獨自去京城。胤迷的餘孽,甚至還有朝廷裡的一些敗類,還不是看我廢了一條胳膊,就沿路一直暗殺?結果我一直好好的,你們雙方的人馬死了不知有多少!你是不是早就恨我恨得牙癢了啊?哈哈哈哈!”
林鐘憑再次仰天大笑。周遭環伺的十八人,各個心知肚明,知道此時是出手攻擊他的絕佳機會,卻偏偏誰都不敢動!
林鐘憑笑夠了,這纔再次環顧四周:“別說我現在還有一口氣在,我就算只剩半口氣在,你花豔霞也不是我的對手!”
花豔霞被他譏諷的一句也不敢還口,倘若她一旦還口,那爲了證明自己不是孬種,她勢必先要上去和林鐘憑打鬥。可是看着林鐘憑此時的模樣,彷彿真的很有必勝的把握。儘管心裡知道,林鐘憑絕對不可能再從他們手底下逃出去,可是她並不想自己先上去送死。林鐘憑一定要死,而且她一定要林鐘憑死在這裡,如果這次又讓他逃脫了,那下次就不知還有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林鐘憑似乎是笑累了,體力也因爲翻山、長時間站立、重創,已經透支到了極限。他走到華一農墓前的古鬆前,倚在樹幹上,才勉強撐着不倒。
蘇清痕望着這一幕,心中思緒萬千。林鐘憑的風采和威名,他此刻方算徹底領教了。做人做到這地步,才叫瀟灑,才叫風光!那些虛名算什麼?江湖上成名的什麼大俠什麼義士,在林鐘憑面前算個狗屁。此刻的林鐘憑,離斷氣也不遠了,但是圍過來的十八個高手,竟然無一人敢上前取他性命!
蘇清痕修爲並不低,只憑這些人的吐息便知這些人俱是一等一的內家高手,看他們手中的兵刃,應該外家功夫也不差。十八個內外兼修的一流高手,面對一個垂死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率先出手。
可恨的是,就這樣已經夠了,這麼下去,就算是耗也能將林鐘憑耗死的。這恐怕便是英雄末路的悲哀!昔日的雄鷹,一旦垂死,連只螞蟻也可以不把他放在眼裡。只是,這不是一隻普通的雄鷹,除非他真的氣絕了,否則即使他還有一絲氣息在,那些燕雀螻蟻,也不敢隨意動他!
林鐘憑倚在樹幹上休息了一會,忽然對華若雪道:“師妹,恭喜你今日爲嶗山滿門報仇了。這些人是不敢向我出手的,只會讓我生生耗死在這裡。那麼,殺我的人就是你,你不只是報仇了,還可以在江湖上立威。以前你也算江湖上的成名人士,可那不過因爲你是華一農的女兒,是嶗山掌門的妻子,以後就不一樣了。你殺了林鐘憑呀,這是多好的揚名立萬的機會!”
他這番話說的,好似要激得別人來殺他一般。
華若雪呆呆看着林鐘憑。她真的,真的親手殺了他嗎?她環顧四周,這十八個人,直到此刻仍不敢向林鐘憑出手,而她,就那麼輕而易舉的,一劍將他刺成重傷。此刻,他胸前流出的血越來越多,臉色一分分蒼白下去。若是及時止血救治倒也罷了,可是看如今這樣子,竟似是無力迴天了。
華若雪情不自禁朝林鐘憑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師兄,師兄,我不想殺你。”
林鐘憑只是微笑的望着她:“我知道。”
華若雪走近他,牽住他的手,想再像以前那樣撲進他懷裡,卻是不能了。他的胸膛被她一劍洞穿了,再也承受不了她的身子了。她的丈夫就在一旁,她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她的丈夫難堪。直到此時方看清自己的本心,她從來也不想讓林鐘憑死,更別提讓他死在自己手裡。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之前爲何會瘋狂到了那般地步!
林鐘憑笑看着她:“若雪,不是你要殺我,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嶗山派出過叛徒,當初朝廷裡的人會攻入嶗山,不是我告訴他們密道在哪裡,是別人說的。”
華若雪拼命點頭,眼淚撲簌簌落下,哽咽道:“我……我信你……你說什麼我都信。”
林鐘憑接着道:“這次,就算你不告訴這些人密道地址,他們也知道怎麼上來。那個叛徒肯定早就知會他們了。今天是師父的忌日,你能猜到我會在這裡,他們也未必猜不到。所以,這一切都跟你沒關係。我今日若真的死在這裡了,也是他們逼死我的,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華若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停的哭泣。
林鐘憑伸手輕輕揩去她眼角的淚花,柔聲道:“別哭,別哭,若雪是最愛笑的姑娘。現在就算嫁了人,也應該是一個愛笑的小媳婦。記得,以後要和猶揚好好的在一起生活,找一個安靜的,誰也不認識你們的地方,過安定平凡的生活。不要再四處漂泊,更不要上戰場打仗。若雪是最不喜歡見人血的。”
華若雪邊哭邊點頭:“師兄,只要你好好活着,我……我什麼都聽你的。”
林鐘憑說話太多,又開始劇烈咳嗽,隨着咳嗽聲,口中胸腔中的血,更多的涌出來。
華若雪終於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痛哭失聲:“師兄,你一定要好好的。”
曲猶揚眼睜睜看着林鐘憑失血越來越嚴重,卻是無能爲力,唯有暗中運功衝開穴道。只有行動自如,他纔有可能和蘇清痕、華若雪聯手逼退十八高手!
蕭月也早已淚水漣漣,顧不得發軟的身子,一把推開身邊的蘇清痕,朝林鐘憑走過去,豈料只走了兩步,便又軟到在地。她這段日子以來,總是被縛住手腳,或者被封住穴道,又跋山涉水,還總是不夠吃,身體已經極差。
林鐘憑看到蕭月倒地,急道:“小月!”
花豔霞觀此情形,雙目頓時發亮。林鐘憑被華若雪抱住,注意力又全在蕭月身上,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她當即身形騰空而起,手中短刀直直刺向林鐘憑眉心。
衆人見她出手,如得令般,也紛紛拔刀、拔劍,更有使流星錘的,當即掄着流星錘衝了上去。這些人,既有聽令的意思,也有搶先的意思。林鐘憑剛纔的一番話,太有誘惑力了,只要殺了林鐘憑,自然能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蘇清痕大驚,手中長劍出鞘,舉劍飛身,朝花豔霞背後刺了過去,可是劍鋒劃過的光芒卻罩住了其中的五六人,劍尖簌簌抖動間,讓人辨不清他到底是打算攻向哪個人哪個部位!蘇清痕自小練功,從軍後,也從未放下功夫,更是在戰場上獲得了無數實戰經驗。他站着時,因爲連日來的耗損,令他看上去好似弱不禁風,一出手,才讓人領教到厲害!
然而,蘇清痕面臨的對手也不弱。花豔霞一個女子卻能統領十七名男子而來,自然功夫心計都是一流的,雖然此刻更多的人都心急殺林鐘憑。可是依然有五個人不爲名利所動,堅守在一旁。蘇清痕一動,另外五人忙手持兵刃,自不同方向圍攻過來,逼得蘇清痕不得不撤劍自保,退出戰局。
林鐘憑只冷眼看着從四面八方圍攻過來的人,鼻孔裡冷哼一聲,攬過華若雪,身形一晃,便已經躲到圈外。
圍攻上來的,一共十三人,方位四面八方,上下交錯,可是重傷之下的林鐘憑,懷裡還抱着一個百十來斤重的人人,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了出去。
十三人的兵器都知攻擊到了那株古鬆上,這棵數百年的老樹應聲而倒。而林鐘憑好似一道青影,又好似一股青色的厲風,瞬間就從他們的刀劍下飄了過去,竟不曾被傷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