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蕭月的話,華若雪哈哈大笑:“你還好意思自認爲了解林鐘憑。我告訴你,雖然我現在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但是,等到了那一天,他一定會出現在一個地方的。”
“什麼地方?”蕭月仔細回想一番,似乎林鐘憑和她相依相伴六年來,除了他從軍和最近玩失蹤以外,其他時候,她幾乎天天都能看到林鐘憑,沒有什麼地方是他一定會去而她不知道的。
華若雪嘲諷道:“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明白,你真是白和他做了幾年夫妻!”
蕭月被她諷刺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好吧,她的榆木腦袋暫時是真沒想到,林鐘憑玩失蹤,究竟想要去哪裡。
不過,只要華若雪真的能將自己帶到林鐘憑面前,那就足以。天知道,她有多想念林鐘憑,有多想再看到他。只要他平平安安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就原諒他拋下自己不告而別!
希望鍾憑不要真的因爲自己被華若雪抓住了,就受了她的要挾纔好。這麼想着,蕭月覺得,當務之急是要趕快解開華若雪的心結。可是,她一沒有證據證明林鐘憑和當年的事情無關,二來,林鐘憑將胤迷名冊交給朝廷,那是鐵板釘釘的事實。華若雪如今的精神看着也不太好,就算想解釋,也不可以常理推度她的想法。蕭月真真覺得傷透了腦筋!
華若雪見她半晌無語,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卻一直狡黠的打轉轉,再次出言譏諷:“怎麼?是在想林鐘憑到底會去哪裡,還是想着如何逃跑呢?”
蕭月嘆了口氣,半晌方道:“華姐姐,你還是先吃飯吧。”
華若雪此刻沒有半分食慾,當即道:“囉嗦,我吃不吃飯,哪裡用得着你管!”
蕭月想了想又道:“此刻天色尚早,若是姐姐不累,還不想安歇,那你我說說話可好?”
華若雪不屑道:“我跟你有什麼好說的?”
蕭月笑道:“當然有。我覺得這世上,恐怕再沒有誰像你我一樣,有個這麼共同的話題。”
華若雪隱約猜到她在說什麼:“對不起,我沒興趣和你聊他!”
蕭月依舊笑得十分和氣:“我不是要好你聊鍾憑,我想和你聊別的。”
“什麼?”華若雪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她原本並不是孤僻性子,雖然後來、經歷種種坎坷後,性子漸漸變得孤僻,但若長久不和人說話後,倒也不反感有人陪她聊聊天。
蕭月道:“我聽說,你以前摔傷過腿,腿上還留了一個小疤痕。雖然不怎麼明顯,但是到底還是有。你若是不喜歡,我有辦法可以幫你除去疤痕。”其實她壓根沒有辦法,不過是藉此找個由頭,打開話題。如果她真的那麼在乎那疤痕,大不了她就把陸詢擡出來好了。
華若雪倒是不在意那點小傷疤,道:“不必了,不用那麼麻煩。”想到自己腿上那道疤痕,她神色漸漸浮出似是溫柔又似是黯然的神色,似乎還帶着些許留戀和追悔。
發呆半晌,華若雪忽然回過神來:“你怎麼知道我腿上有疤痕?”不用說,一定是林鐘憑告訴她的。
果然,蕭月笑道:“是鍾憑說的。他跟我說過好多關於你的事,說你又活潑又漂亮,對他又好。對了,他還說你做的鞋子很舒服。他穿慣了你做的鞋,後來,我做給他的鞋子又難看又不舒服,他寧可買別人的,也不穿我做的。”
華若雪臉色陡然變白:“他居然跟你講我的事情?他一定對你笑話我當初很傻,一定跟你講我當年有多愚蠢纔會死心塌地的喜歡他!”
額……這從何說起?蕭月覺得自己剛纔說的話也沒什麼問題呀,怎會引起她那麼大的誤會?她擺出一個溫婉的笑容,緩緩道:“不是呀。鍾憑一直說你很討人喜歡,他說,他那時候最喜歡看着你在嶗山大片的花海里練劍,英姿颯爽,輕靈飄逸,美得像仙子。他還說,那時候最開心的事就是看到你笑,只要你高興他就高興,最怕的就是看到你撅嘴,只要你不高興,他心裡也就跟着難受。他還說,你撅嘴的時候,樣子又可愛又滑稽,他每次都想往你嘴巴上掛個油瓶子。不過,他怕你會讓你更生氣,所以只能想想。他還說,他最傷心的事,是你不理她。他開始漂泊江湖後,你給她的書信越來越少,他總是一個人默默的傷心。”
蕭月說起這些話來,語音甜美,娓娓道來,語氣又透着真摯。華若雪聽着聽着,不由癡了。師兄,他真的這麼在乎我?往事紛沓而至,嶗山花海的香氣似乎撲面而來。
她彷彿看到林鐘憑奔走在花海中,遠遠的朝她揮手,聲音清朗,笑容滿面:“若雪,我在那邊又發現一個新的鳥窩,裡面的小鳥羽毛是彩色的,很漂亮,我帶你去看!”
她也笑着叫着,向他跑去了:“師兄,我給你做了好東西!”
等跑近了,她就將自己新做給他的荷包,小心的系在他腰畔。他則趁機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若雪,你的手真巧,做的荷包真好看,不過,還是你的樣子更好看!”
客棧的窗外,夕陽只餘下最後一抹悽豔的紅光。華若雪彷彿又看到嶗山絕頂的日落。
她輕輕依偎在林鐘憑懷裡,林鐘憑一手攬着她,一手指着天邊翻騰的雲海:“看,那裡真像一隻狐狸!”
她看着豔麗的晚霞,咯咯嬌笑:“變幻多姿,好美啊!”
林鐘憑望着懷裡的少女,忽然道:“若雪,等我兩年後回來,天天陪你看日落!”
若雪,等我兩年後回來,天天陪你看日落!
他神色誠摯,語氣堅定又溫柔,眼中寫滿了柔情。她在他雙眸中,幾乎能看到以後甜蜜美滿的生活。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兩年以後,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華若雪目中漸漸蓄滿了淚水,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爲什麼要變?爲什麼會這樣?他答應了,以後天天陪我看日落,爲什麼要反悔?他去了江湖上以後,就漸漸的把我忘了。給我送的書信,總是在講他又遇到了什麼人,江湖上又發生了什麼事,誰誰誰在江湖上很了不起,誰誰誰是個大英雄。他很少問我過的好不好,開心不開心,想不想他!”
蕭月道:“他當時年少,初次行走江湖,好奇也是難免的。他不問你過的好不好,是因爲他知道你一定會過得很好。你的父親、師叔和你的師兄弟們,都會好好照顧你。他也知道,你一定很想他。這個根本不需要問。他知道,你想他,就像他那時候,想你一樣!”
華若雪漸漸的有些站不住,只是俯身以手撐着桌子:“你騙我……他變心了,他如果在乎我,就不會殺我爹……”
蕭月道:“他沒有變心。他兩年後返回嶗山,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你。他等你出現的時候,心裡急得火燒火燎,就想着如何才能和你單獨在一起,告訴你,他這兩年來,有多盼着再見你。”
是嗎?他真的這樣想的?那時候,自己也是這麼急切的想見他來着。只是,等真的見了他,卻又怨恨他,故意做出一副冷淡的面孔疏遠他,好叫他難過難過。原來,他那時候也是那麼急切的盼着見自己的。
華若雪望着蕭月,狐疑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蕭月鄭重的點頭:“都是真的,是鍾憑親口告訴我的。”
“那……那他後來……爲什麼要做出那些事?”
蕭月道:“你剛纔也說了,他如果真的在乎你,就不會殺你爹的。何況,他還那麼敬重華前輩。如果可以,他寧可自己死,也不會讓人傷華前輩一根頭髮的。”
華若雪此時方驚醒過來:“說了這麼多,你不過是在替他狡辯。只爲讓我相信,林鐘憑沒有殺我爹!”
蕭月道:“華姐姐,你可以不相信我,可是,你爲什麼不肯相信鍾憑?”
華若雪仔細回想一番當年的經過,方狐疑道:“可是……猶揚對我一直很好,而且視我爹爲親生父親一般。他不可能騙我!”
蕭月道:“鍾憑對你也很好,你就這麼確信,他會騙你?”
“那……可是……他確實加入六扇門了呀!還有……胤迷名冊……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他心裡沒有鬼,爲什麼要害得嶗山派滿門盡滅?”
蕭月一下子被問住,囁嚅道:“他……他不是故意的。”
一句話,卻勾起了華若雪無限懷疑。她質問道:“不是故意的?這麼大的事,幾百條人命,還有我的孩子,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了結?”
蕭月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心中幾番思量,想着該怎樣向她解釋這件事。事實是,林鐘憑確實不是故意的,他只隨手翻看了下前幾頁名單,就再沒看過那個名冊了。而且他很快就讓人將名冊帶出綠綺樓了。可是,要怎麼說,華若雪纔會信呢?
華若雪一步步逼近蕭月:“你還假惺惺的告訴我,說他有多愛我?如果他愛我,爲什麼後來變心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