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痕本就受傷,之後又帶傷爬了許久的山,雖然睡過一覺,傷口又得到了處理,但身體太過虛弱,說了會話後,便眼皮打架,沒多久便睡着了。
蕭月撇撇嘴,這傢伙,招呼也不打一個就睡了。偏偏蘇清痕睡着後,身子漸漸放鬆下來,改爲平躺,蕭月幾乎沒什麼可以坐的地方。
她起身走到包袱旁,將裡面幾件疊好的衣衫拿出來,放到地上,想要坐下去,忍了忍,終究沒有坐下。算了,還是站會吧。這幾件衣服若是被磨壞了,麻煩更大。
她吃了幾個生煎包後,便開始在山洞內走來走去,藉以驅寒。走了一會後,實在是累了,雙腿好像灌了鉛一般。她看看洞內柴草燒盡後留下的灰燼,不由直咋舌:也不知曲猶揚當初是怎麼把這些乾柴草搬上來的。反正她是沒力氣再往山腰下面跑一圈了。
蕭月無力的靠在石壁上。唔,柴草燃燒時,剛好烤着這一塊,似乎,也不是那麼冷。她的身子慢慢滑了下去,唔,既然牆壁沒那麼涼,這一塊的地面也該沒那麼涼吧,畢竟都是被烤過的。濃重的睡意襲來,蕭月甚至都不曾察覺,便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後,已是第二日的清晨。蕭月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一覺醒來,疲勞盡去,周身舒暢不已,看來這一覺睡得夠長。只是身下怎麼這樣輕薄軟和?身上也很暖和。發現蓋着自己的白狐斗篷後,她忙翻身坐起,卻又發現身下躺着自己的鶴氅。只是鶴氅不該這麼厚吧?她掀起鶴氅一看,原來蘇清痕將灰燼攤開來,鋪得勻勻的,又將鶴氅鋪在了灰燼上,這下,可不是就厚多了。
蕭月四處打量一番,便看到扶着洞口處的石壁,站在洞口前的蘇清痕。她朝蘇清痕走過去,問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蘇清痕聽到她醒了,轉過臉來看她:“醒了一會了。”
他這一轉臉,把蕭月嚇了一跳。這哪還是正常的臉色?一張臉燒得通紅,連嘴脣都爆裂開了。蕭月的手覆上他額頭:“你發燒了?”觸手果然一片滾燙。
蘇清痕看不到自己臉色,只是強撐着搖搖頭:“沒有,我很好。只是……我試過了,以我現在的體力,根本走不了幾丈遠,就累得筋疲力盡了。”
“廢話!也不看看自己都燒成什麼樣了,居然還站在風口!快來坐下歇會。”蕭月攙着腿軟腳軟,燒得暈暈沉沉的蘇清痕,來到斗篷處坐下來。
蘇清痕握着蕭月的手:“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蕭月氣呼呼道:“別裝了。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裝的?我帶了吃的喝的過來,就是爲了在這裡多呆幾天,好讓你養傷。你這是幹什麼?剛能走動就白浪費力氣,還出去吹冷風。現在好了吧?發燒了。這裡又冷又沒有開水,我怎麼幫你退燒?”
蘇清痕坐不穩,一頭栽倒在蕭月肩頭:“小月,我……我真的沒事……我只是有些渴……”
蕭月扶他蜷曲着躺下來,便去拿了水來給他喝。在這麼冷的地方擱置一夜,水壺裡的水早已凍得結了許多冰碴子。就連吃食,也都變得硬邦邦的了。
不行,一定得想辦法弄到乾柴。
蕭月對蘇清痕道:“你先躺一躺,我將水拿到太陽下曬一曬再給你喝。”
蘇清痕腦子已經糊塗了,哪裡分辨得出她的話,胡亂應了一聲,便閉了眼休息去了。
蕭月沿着上山時的路,一直向山下走去。山路坎坷難走,又是冰雪覆蓋,極容易滑倒。上來時稍稍好一些,下山時就困難多了。縱然蕭月輕功了得,待下到山腰處後,也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終於到了山腰的林區外圍。外圍還好一些,不像裡面,終年綠樹成蔭,遮天蔽日。蕭月在外圍處撿了不少斷落的枯樹枝。她從衣裳上撕下長長的布條,將這些枯枝綁成一大捆。她端詳了一下乾柴,只有這麼一點,能燒多久?和他們需要的乾柴比起來,簡直杯水車薪。但這已經是蕭月體力的極限了,再多她就背不動了。光下山,她就已經用了半天的功夫,等她爬上去,天都黑了。一天的來回,莫非就只能帶回去這一捆柴麼?想想這些,蕭月就十分絕望。思來想去,她在大捆的乾柴上面,又加了一小捆。最多也就是這些了,能用多久是多久吧。大不了,明天或者後天,自己再爬下來一次就是了。
她背起乾柴,奮力向山上爬去。因上山時,體力本就不如下山時充沛,加上背後又多了兩捆乾柴,爬起來就更慢了。
等到天全黑透後,蕭月還在山路上艱難的向上爬。雖然天寒地凍,可她鬢髮已經全被打溼,粘在臉上,渾身黏糊糊的,十分難受。雙腿都已經不聽使喚了,只是在機械的向上爬。忽然,腳下踩到一處陡滑異常的地方。“啊!”蕭月驚叫一聲,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後栽倒。身後的乾柴是被她綁在肩背上的,是以,乾柴的重量向後沉下去,帶動蕭月的身子也以更快速的力道向後沉去。
“小月!”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來,蘇清痕忽然急掠過來,一把拉住了她。
蕭月這才站住,驚魂未定,呼吸變得粗重急促。待呼吸平穩後,她這纔在蘇清痕的幫扶下,邁上腳下的陡坡,站到一處平緩一些的山道上。
蘇清痕神色焦急:“我到處找都找不到你。天色好一些的時候,我還可以看清你的腳印,到後來,連你的腳印都看不清了,每次到了岔路口,都不知道該往哪裡走。還好看到你了。這麼危險的路,你背這麼多柴幹什麼?”
他身體虛弱,本就是強撐着一路走來,看到蕭月有危險,便不管不顧,使出全力去拉了一把,這一連番話說完,便氣喘吁吁,站都站不住了。
蕭月察覺到他早已極度虛弱,忙攙住他:“你沒事吧?”
蘇清痕搖搖頭:“還好。”
蕭月摸摸他額頭,奇道:“咦,燒退了不少。”
蘇清痕道:“我難受得厲害,胡亂拿起個藥瓶,吞了幾顆藥丸。也不知過了多久,腦子居然清醒了一些,發現你不見了,嚇了一大跳。”
蕭月聞言不禁有些後怕:“藥怎麼能胡亂吃呢。”
蘇清痕道:“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活馬醫吧。還好我運氣好,命大。”
蕭月不禁搖搖頭,道:“以後別再亂吃藥了。”
蘇清痕道:“其實吃些冷水或者冷敷,都可以退熱。只是早晨那會,我燒得迷迷糊糊,也不曉得跟你說一聲。”
蕭月尷尬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我以爲一定要用熱敷的。”
蘇清痕卻十分開心和感動,爲了她這份執着的要救他的心意。
二人相互攙扶着往回走,天黑路滑,都是分外小心。蕭月不由抱怨道:“還有多久啊?”
蘇清痕道:“我走到這裡,也沒覺得用很長時間,應該很快就到了。你若是累了,就換我背吧。”說着,就要伸手去解蕭月肩頭的繩結。
“算了吧,你現在還不如我呢。”蕭月推開蘇清痕的手,堅持自己揹着柴草向前走。
好容易捱到洞口處,蕭月忽然道:“糟了,我出去的時候沒帶火摺子,都在包袱裡面呢。咱們得一點一點摸了。”
蘇清痕安慰道:“只要平安到了就好,我剛清醒過來那會都嚇死了,就怕你出個什麼意外。”
兩個人在山洞裡摸黑轉了一圈,終於摸到包袱處,拿到火摺子。蕭月卸下背上的柴草,打開火摺子,引燃一支細細的,還帶着枯葉的樹枝。蘇清痕慢慢往上面加了些乾柴,火勢漸漸大了,山洞內有了暖意。
蕭月屁股下壓着白狐斗篷,坐在蘇清痕對面,蘇清痕幾乎是癱倒在紫貂鶴氅上。
蕭月先將水袋拿到火堆近前,等着熱氣將裡面的冰碴都融化掉,又用一截又長又細的樹枝,穿透一個饅頭,放在火上烤。
蘇清痕只覺得時光彷彿回到了五年前,那時候,他們也是爲了逃命,上了梧桐山。蕭月什麼都做不來,他便像她現在這樣,將什麼都打理好。
蕭月察覺到他的目光,不由一皺眉:他又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了。蕭月板起臉,擡頭看向蘇清痕,剛想教訓他,神情很快轉爲緊張和訝異:“哎呀,你的傷口裂開了。”
蘇清痕左肩和心口之間的位置上,一片新滲出的血漬。
蕭月道:“是不是剛纔拉我那一把?”
蘇清痕在拉過蕭月之後,便覺得傷口疼痛加劇,但也沒放在心上,此刻低頭一看,才發現傷口撕裂。他笑道:“沒什麼,重新上藥包紮,很快就會好了。”
“都這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誰要你受傷了還亂動”蕭月惱怒的白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饅頭,“我先幫你上藥。”
蘇清痕看她如此,神色一怔,幽幽道:“你這樣子讓我想起我娘。我每次有哪裡不好了,她也總是先埋怨我一通,然後再緊張兮兮的來照顧我。”
蕭月從沒聽他提起過家人,錯愕道:“你居然有家人?還有娘?”
蘇清痕也錯愕道:“我沒有爹孃,難道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蕭月想想,也覺得自己剛纔問的問題很好笑。她尷尬的笑笑:“從沒聽你提起過呢……”一邊說着,一邊上前,幫蘇清痕去解衣服。蘇清痕左手不敢再亂動,一隻手不大方便,又早已體虛乏力,再使不出半點力氣,索性由着她擺弄。
聽了蕭月的話,蘇清痕苦笑道:“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我爹很早就去世了,我娘和我妹妹,我根本不知道她們在哪裡。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