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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陸詢大半夜被人叫醒,去將軍營帳裡問話。看到蕭月這時候趕來,十分驚奇。待聽說林鐘憑不見了,亦是震驚不已,問道:“林鐘憑不見了?這是什麼意思?他去哪了?”

蕭月看着陸詢,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裝模作樣的蛛絲馬跡,可他的一切反應看上去都很正常,彷彿就該是一個毫不知情的人該有的反應。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林鐘憑的易容術好,除了技巧好,還因爲他很會做戲。當初在妓院的時候,他活脫脫就是個沒出息的打雜的。後來她和他浪跡江湖兩年,他無論扮什麼都是形神具備。陸詢和林鐘憑深交多年,在這方面也不比林鐘憑差多少。蕭月跟陸詢好歹也曾經擡頭不見低頭見了一個多月,陸詢是個什麼德性,她還是清楚幾分的。所以,陸詢此番說的話,蕭月一個字都不信。可是陸詢什麼都不說,她又能如何?蕭月心裡不禁開始盤算起來,陸詢有什麼好瞞自己的?難道信不過自己?

陸詢卻似有些着急了:“你怎麼不說話啊?鍾憑到底怎麼了?他最近胳膊恢復的如何?”

蕭月狐疑的打量他兩眼,道:“他一身不吭就走了,也沒說去哪裡了。我本來以爲你知道,特地趕來問你。”

陸詢奇道:“他在這世上除了你和小亦,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他怎麼會拋下你們娘倆?”

“我知道的話,就不用來問你了。”蕭月嘆氣。

蘇清痕顯然也不怎麼相信陸詢,儘管他演戲演得很像,只是他並未再追問,只是道:“既然軍醫不知道,那就請回吧。天色很晚了,驚擾軍醫休息了。”

陸詢看了他二人一眼,似乎在奇怪這兩個人怎麼就突然又混到一塊去了,但他終究只是拱了拱手,退出帳外回去了。

夜色深濃,月色微涼,夜風冷得刺骨。陸詢從暖烘烘的大將軍營帳裡一出去,只覺得頭腦一片清明。他漸漸走遠,垂在身側的雙手漸漸捏成拳頭。林鐘憑,人都已經成這樣了,還敢亂跑!

蕭月和蘇清痕在營帳中,對立,蘇清痕望着蕭月,蕭月卻只看着地上的炭盆,沉默,良久後,蕭月擡頭,對蘇清痕道:“我去陸詢的營帳裡。”

蘇清痕只是靜靜望着她:“也好。有我在,陸詢即使想對你說實話,恐怕也有顧忌。你一個人去他的營帳裡,或許他會告訴你實情。”

蕭月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他們兩個的交情,連我都不太明白,防着你也不奇怪。我先去了。”

蘇清痕從腰間取下一塊令牌遞給她:“拿着這個,夜間巡邏的士兵便不會阻攔你。”

蕭月接過,點頭謝過,回身向帳外走去,剛邁動步子,忽又停下,回頭看向蘇清痕:“你不懷疑嗎?”

“懷疑什麼?”

“你手底下的人揹着你,有非同尋常的交情,還有很重要的事瞞着你。”

蘇清痕笑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況我相信他們並沒有害我的心思。”

蕭月點點頭,又道:“鍾憑在軍營養傷那幾日,我聽說,你被人暗算受傷後,很多人都懷疑是鍾憑做的。”

“我不信!”蘇清痕道,“他們會這麼說,是因爲他們沒有見過六年前的林鐘憑!”

在蘇清痕的眼裡,那時候的林鐘憑,神采飛揚,言行無忌,好打抱不平。六年後,林鐘憑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經常做出一副面目可憎的神色,他不喜卻也不討厭,而且對他複雜的過往頗爲感嘆。可是自從他更加深入瞭解這個人,卻只剩下佩服。如果林鐘憑不這麼強大,或許,他還有機會和他爭一爭。但是林鐘憑不只是幫過他,還如此強大,讓他連爭都沒機會。更何況,六年前,他帶給蕭月的是傷害,林鐘憑帶給蕭月的是關懷,是患難與共,怎麼比?怎麼爭?

蕭月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兀自離去。

蘇清痕看她離去,獨自坐在榻邊,對着一盆炭火發呆。從軍六年,他最初的目的並不是保家衛國,只是單純想揚名立萬。六年來,他親眼目睹宛昌人的殘暴,大胤邊關百姓的困頓和悽惶捂住,竟也生出了捍衛大胤疆土,保護無辜百姓的想法。可是,親身經歷戰場的種種殘酷,時時面對血腥殘忍,從軍後結識的朋友也死傷殆盡時,他對宛昌的仇恨愈加強烈,然而對戰爭卻漸漸的開始厭倦。他做不到麻木,就只能厭倦。六年來,身邊不是沒有過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可到最後,死的只剩信長風和劉青松了。混入宛昌做內線的劉青松暴露身份,被宛昌人五馬分屍後,他身邊便只剩信長風了。得知劉青松死訊的那一刻,對戰場廝殺的厭倦幾乎深入骨髓,可卻已經無法輕易脫身。如果當初是他帶着蕭月浪跡江湖,是不是後來歸隱鄉村安穩度日的美滿夫妻,便是他和蕭月了?是不是蕭月此時心心念唸的人,就是他蘇清痕了?可即使蕭月當初依然肯和自己在一起,那時的自己,是否真的甘心就此平凡終老一生?他們相遇在了錯誤的時候,一切都只是惘然……

蘇清痕感慨良久,擡頭朝營帳外面看去,透過被掀起的簾子,可以看到蕭月的身影,已經漸漸的看不清了。

蕭月遠遠就看到陸詢的營帳裡還燃着燭火。

陸詢此刻坐在營帳內,想着蕭月剛纔說的話,面色愈發凝重。林鐘憑,這種風口浪尖上,身手又不如以前靈便,你到底是逞的哪門子英雄?

蕭月無聲無息來到他帳外,直接掀簾子進去。營帳內大都是藥材,只有一張窄窄的牀榻,且遠不如蘇清痕營帳裡暖和,一襲青衣的陸詢正坐在桌前發呆。

蕭月一進來,陸詢猛地回過神來。待看清來人後,他不滿道:“你幹什麼?仗着跟林鐘憑學了幾天輕功,膽子越來越大了,大半夜的就敢往男人的營帳裡闖!”

蕭月也不跟他廢話,直接問道:“鍾憑到底去哪了?這裡沒有別人,只有我,你該不是怕我害了他吧?”

陸詢不由挑挑眉,道:“你這是什麼話?鍾憑臨走前,連聲招呼都沒跟我打,我是真的不知道。而且……既然鍾憑沒有告訴你,那看來他也不打算讓你知道。他絕不會信不過你,或許他有別的打算。”

“不是信不過我,那就是怕我擔心”蕭月道,“陸詢,你告訴我,鍾憑和你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就算他臨走之前沒有告訴你,他的心思你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吧?他是不是去報仇了?他去找什麼人了?”一連串的問題直接丟了出來。

陸詢爲難道:“我和他是好朋友,我的身份是大夫,我叫陸詢。這些你不是都知道嗎?至於你後面問的那些,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撒謊!”蕭月纔不信他。

陸詢嘆了口氣:“好吧,我估摸着你也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告訴我吧。”蕭月的神色中已經有了哀求之意。

陸詢乾脆擺出一副無賴面孔:“你愛信不信,我告訴你,不管我究竟知不知道,我都不可能告訴你的。”

蕭月氣急:“好,你不說,我自己去找!”說完,扭身跑了出去。

陸詢一驚,起身想拉住她。林鐘憑一番苦心,別人不知,他可清楚。若真讓蕭月走了,林鐘憑臨走前做的那段日子的戲,可就白費了。然而他剛一站起來,想了想,卻又心安理得的坐下了。還輪不到他操心啊,不是還有蘇清痕嗎。蘇清痕要是能讓她就這麼走了,他陸詢的名字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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