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此時才察覺不妙。林鐘憑有話對蘇清痕說,她用大腳趾頭也能想到他是想說些什麼。偏信長風也橫插一槓子。她琢磨着信長風肯定是聽到她和林鐘憑的對話了,大約是不想給林鐘憑這個機會,所以才跑來發神經。
信長風自是不肯讓林鐘憑得逞,堅持己見道:“林大俠,我既然尊你一聲大俠,是敬重你昔日名聲。但我也希望林大俠能看清形勢,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林大俠不過是一個小小兵卒。哪有兵卒隨便闖入將軍營帳的。”
林鐘憑理直氣壯道:“這怎麼叫隨便闖入呢?我是要送東西給蘇將軍,而且不想假以他手。信將軍一番好意,林某心領了,林某還是自己將這點心送給蘇將軍吧。”他不習慣在看不順眼的人面前自謙,加之剛參軍有些不習慣,所以乾脆不自謙,只是以“林某”自稱。
林亦瞧着這一番情形,好生鬱悶,嘟囔道:“不過就是一塊豌豆黃,也值得你們爭來爭去。”
蕭月心頭一亮:“是呀,還是小亦說的對,不過就是一塊豌豆黃。這樣吧,既然是你這小傢伙堅持要給蘇將軍送點心吃,那就你送到蘇將軍營帳裡去,如何?”
讓這麼個小豆丁給蘇清痕送去?信長風覺得蕭月可真能想,忍不住拿眼打量一番蕭月。唔,這女人,真是越看越好看啊。可這脾氣,這想法,怎麼總讓人那麼匪夷所思呢!
林鐘憑也覺得這樣不好。他覺得蘇清痕以後連自己的老婆兒子都不要見纔好。略略思索了一會,他忽覺自己剛纔鑽牛角尖了,當即拍板決定道:“嗨,哪那麼多麻煩事,這豌豆黃你們孃兒倆自己帶回去吃不就好了。做什麼非要還蘇清痕一塊?人家堂堂的雲麾將軍,怎麼可能看得上一塊豌豆黃呢!”
林亦不樂意了:“可是我說過要還給蘇叔叔錢的。不過後來想想,還錢不如直接還一塊豌豆黃。”
“什麼蘇叔叔?叫得真親熱,人家看得上你這上趕着巴結的侄子麼?”林鐘憑十分不悅。
此時,蘇清痕忽牽着馬,悠悠然自軍營內信步走了出來。他早已聽了大半天的戲,這會終於捨得自己登場了。
衆人只聽蘇清痕笑道:“自然是瞧得上的。”
蘇清痕走至三大一小四人近旁,方道:“我閒來無事,本想出來溜溜馬,不成想,正好聽見林大俠說了這麼一句話。小林亦活潑可愛,着實惹人疼愛。我喜歡得緊,又怎麼會瞧不上他呢!”
怎麼會趕得這麼巧?林鐘憑不由暗自嘀咕,這蘇清痕可真會選遛馬的時間。他本不是多心的人,可他這會十分懷疑蘇清痕是得知蕭月探親後,特特趕這個時間來的。
蘇清痕又瞥了一眼林鐘憑半塞在懷半露在外面的的豌豆黃,笑道:“林大俠懷裡是什麼?聞起來好大一股豌豆黃的味道,我記得令郎很喜歡吃這個。”
林鐘憑嘴角直抽抽,東西就塞在他懷裡,他都聞不見,蘇清痕怎麼可能聞得見?敢情這小子早就躲在一旁,將自己等人方纔的一番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這會又來裝無辜。真真是個僞君子啊僞君子!
林亦對蘇清痕高聲道:“這豌豆黃是我孃親手做的,要送給蘇叔叔呢。我早就說了,不能白要叔叔的東西。”
蘇清痕俯下身子,摸了摸他小臉:“小亦真乖。”
林鐘憑無奈,只得將那一包豌豆黃取出來,遞與蘇清痕:“蘇將軍,犬子說你曾救過他一條命。這豌豆黃權且當做表達我夫妻一番謝意了,禮雖小了些,但好歹也是我夫妻一番心意,還望蘇將軍不要推辭纔好。”
蘇清痕鬆開牽馬繮的手,雙手接過那紙包:“舉手之勞,不敢當。”
戰馬剛擺脫了蘇清痕的束縛,便慢走兩步,來到蕭月跟前,將腦袋親暱的往蕭月身上蹭過去。
蕭月甚是驚奇,這馬可真有靈性,居然還記得她。她不由笑開,伸手去撫摸馬鬃。
林鐘憑則是震驚不已,連蘇清痕的馬都喜歡往他老婆身邊蹭啊!天殺的蘇清痕!
蘇清痕看到這一幕,頓覺好笑,卻故意當做沒瞧見,只是問林亦:“這是你買給叔叔的?”
林亦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我哪裡有錢買?是我央我娘做的。”
蘇清痕這纔去瞧蕭月:“如此真是多謝蕭……林夫人了。”
蕭月從馬後擡起頭去看他:“哦,不客氣,這東西不值錢,就是那麼個意思,也不能白讓你救我兒子吧。”
他們一番話下來,幾次提到蘇清痕救林亦的事。林鐘憑想起那日的事,忽然道:“蘇將軍,有件事我很奇怪。”
蘇清痕轉眼去瞧他:“哦?”
林鐘憑道:“其實那日縱馬的兩個人,林某也見過。只是當時我與將軍和犬子錯過了,不知道先前竟然還發生了這檔子事。”
蘇清痕有些摸不着他話裡的重點:“林大俠的意思是?”
林鐘憑道:“依林某看,那兩個人不簡單。蘇將軍當時應該也不曾輕易放過了那二人吧?”
一旁的信長風聽他二人說起此事,心中也是一動,不由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去聽。
蘇清痕嘆道:“我當時的確是派了人追查那二人的底細,但卻一無所獲,去追蹤那二人的騎兵也被甩脫了。”
林鐘憑雖然奇怪那二人的來歷,但他不大喜歡刨根問底,聽蘇清痕這麼一說,便也不再繼續追問。一轉臉又去看蕭月,待看見那馬還在蕭月身邊蹭,奇道:“蘇將軍的馬看起來十分喜歡親近內子。”
林亦正想開口說話,忽被蕭月拉過來,一把抱起:“小亦,都出來半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她這會可不敢讓林亦說出什麼來,免得林鐘憑誤會。
“回去?”蘇清痕還未來得及答林鐘憑的話,便驚聞蕭月這麼快就要回去。
蕭月眼瞧着氣氛不對,自是要腳底下抹油開溜,她對蘇清痕道:“我探望的時間若是太長,恐怕不好。”
蘇清痕本想說出來留她的話,一下子便被堵了回去。
蕭月又去瞧林鐘憑,笑眯眯道:“再等半個月,我還來瞧你,給你帶別的好吃的。”
林鐘憑也回笑道:“到時候我們夫妻兩個,好好說說話。”
“哎。”蕭月痛快的應下來。她夫妻二人都是痛快人,沒那唧唧歪歪的毛病,利索的道別後,蕭月便抱着林亦走了,待走遠了些後,她才放下林亦,改牽着他走。
蘇清痕、信長風、林鐘憑三人則同時回營。
林鐘憑故作奇怪道:“蘇將軍又不遛馬了?”
蘇清痕面不改色:“忽然又不想了。”
三人走了沒幾步,蘇清痕忽又道:“林大俠,我一直有件事想問你,還望你能如實相告。”
“將軍但問無妨。”
信長風猜出蘇清痕要問什麼,面上並未因此話流露出異樣神色。
蘇清痕道:“林大俠,這話我曾問過你,但今日我還想再問一遍。你與五年前幫過我的那位鍾大哥,長得着實相似,巧的是,他也是六扇門的人。你二人當真不是同一人麼?”
林鐘憑卻只是笑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蘇清痕一怔:“若是同一個人,那蘇某自當好好答謝你。”
林鐘憑瞥了他一眼,忽然正色道:“那好,那我就告訴將軍,我與五年前那人,確實是一個人。將軍若是不信,我可以將你我之間當年說過的話,再同將軍說一遍。”
蘇清痕聞言大喜,忙道:“我自然是信得過林大俠所言的。”
林鐘憑卻冷冷道:“如此說來,將軍要好好答謝林某了。不知將軍打算怎麼個謝法?”
蘇清痕沒想到人家上來就直愣愣的要答謝,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林鐘憑忽然道:“不如我幫將軍想個辦法吧。只要將軍做到我接下來說的話,林某便當將軍已經報答過林某了。”
信長風聞言怒道:“大膽,竟敢跟蘇將軍……”
蘇清痕攔下信長風的話,只是看向林鐘憑:“請說。”
林鐘憑卻是神秘一笑,湊近了蘇清痕,耳語道:“以後離小月遠點。”
蘇清痕心頭一震,身子退開半步,猛然望向林鐘憑。林鐘憑卻似不怕死般,也跟着退了半步,繼續低聲耳語道:“你不是她的良人。”一個位高權重,征戰沙場的人,無法帶給她幸福。
林鐘憑說完,徑自昂首大步離去。蘇清痕忽叫道:“林鐘憑,那你自己呢?”他又憑什麼能是蕭月的良人?憑他在江湖上結下的數不清的仇家?
林鐘憑回望了蘇清痕一眼,神色中自信又堅定,語氣不容置疑:“林某的事,就不勞蘇將軍掛心了。林某自有解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