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痕沒有再往這裡看,牽着馬兀自走了。
林鐘憑拿下自己的衣服,蕭月早已被他揉、搓的蓬頭垢面。
蕭月一邊理頭髮,一邊道:“大叔,你的衣服可真臭!”
“哎呀”林鐘憑不滿道:“居然這麼說我,信不信我把蘇清痕叫回來!”
蕭月立刻討好道:“我的意思是,想給大叔洗洗衣服……”
林鐘憑露出一個“這還差不多”的表情,直接將衣服交給蕭月。蕭月笑眯眯接過,轉臉卻又撅起嘴巴——她很討厭洗衣服的好不好,她那個後母,本來挺邋遢的人,爲了折騰她,天天換洗衣服,隔三岔五還要她換洗被褥。不管夏天太陽暴曬,還是冬天寒風凜冽,天天催逼她,也虧得她性子剛強,後母若實在做得過分了,她就不去洗了。饒是如此,她還是膩歪洗衣服。
蕭月撅着嘴拿着林鐘憑的外套,往溪邊去了。
林鐘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看來蘇清痕一路找你,離開了金州府,結果發現外邊更沒有你的蹤跡,於是又回來了。”
蕭月愣在當場,半晌才道:“這麼多天都找不到我,他該死心了。誰知道他是爲什麼回來的,與我無關!”
林鐘憑道:“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明明很緊張他。他是騙過你,可你也不用看到他就害怕吧?你明知道他現在是真心悔悟!”
蕭月猛地回頭:“如果換了你被騙的那麼慘,你又如何?
林鐘憑被問得一愣。
蕭月拿着衣服往溪邊一塊光滑平坦的石頭處去了,嘴裡不服氣的又補了一句:“站着說話不腰疼!”
林鐘憑看蕭月蹲在石頭旁邊洗衣服,良久,這才道:“小月,你不明白。等你真的和蘇清痕錯過了,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你後悔了,就再沒機會彌補缺憾了……”
蕭月的手停了一下,這才又道:“你是和你師妹錯過了,所以爲我好,怕我也有那種遺憾,我知道。可是我的感覺你不瞭解,我是愛過他,可我一看到他就又恨又害怕。我怕他又會像以前那樣狠心……他是給我保證過不會了,可是他的保證值幾個錢?他能騙我一次,就能騙我第二次第三次……”
林鐘憑走過去,坐在石頭上,看着她道:“小月,我早說了,如果他真的是個沒良心的混蛋,他不會再回去救你。你……你還是和他在一起吧。他走了沒多久,我可以返回去追上他。”
蕭月一摔手裡的衣服:“爲什麼?你趕我走啊?”她氣呼呼的起身就走,“走就走,我不信我一個人活不下去。”
林鐘憑一把拉住她,無奈道:“你一個人,又是這種狀況,離開我就等死吧。你別太小看江湖高手,袁家的護院跟他們不能比。現在沒人知道我們的狀況,如果這時候你跟蘇清痕走了,他至少可以保護你!”
“保護我?你若真是爲我好,就別送我去他那裡。我見識過你們兩個的身手,蘇清痕遠不及你。”
“可是沒人知道你跟他走了,大家都以爲我們兩個在一起。”
蕭月說不過林鐘憑,硬生生甩脫他的手:“林大人,多謝你這幾日的照拂,大恩大德,蕭月沒齒難忘,他日必當涌泉相報!你我今日,就此別過。再見!”
說完,轉身朝與蘇清痕截然相反的方向大步而行。她纔不稀罕纏着林鐘憑,他不願意讓她跟着他,那她就不跟着他,但是她也決計不會和蘇清痕在一起。
真是……不知好歹!林鐘憑心裡罵了句,但終究還是擔心多過埋怨。他看着蕭月遠去的背影,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沒有追上去————讓她跟自己同行,才最危險。
後面,忽聞一隊馬蹄聲疾馳而來。蕭月和林鐘憑同時回頭,竟看到一隊打扮的奇形怪狀的灰衣人,各個手持長刀,風馳電掣一般朝他二人這裡趕來。
蕭月去看林鐘憑。林鐘憑也看向她,語氣十分平靜:“淮南八怪,恐怕是來追我的。你可以先走,我擋着他們。”
蕭月心道,自己不會功夫,留下來也是添亂,不如遠遠離開,於是點點頭,朝前面跑去。
淮南八怪中的六怪團團圍住林鐘憑,另外兩個卻去追蕭月。當中一人道:“那個丫頭也不能放過,誰知道名冊到底在林鐘憑身上還是在她身上!”
這些人居然疑心林鐘憑會使出調虎離山計,讓蕭月帶着名冊獨自離去。林鐘憑立刻頭大,若別人也都這麼想,蕭月只要離開他身邊,恐怕很快就會讓人連皮帶骨頭拆了。
蕭月奔跑中,耳聽後面一陣急急的馬蹄聲,心道不妙,那些人居然追她來了。她一回頭瞧,可不是麼,後面果然是兩個灰衣人,一個瞎了左眼的鷹鉤鼻,一個是額頭比正常人突出好幾寸的大嘴巴。這兩個人很快就一前一後,擋住了蕭月的去路。
蕭月只得又去看林鐘憑。
林鐘憑嘆了口氣,對圍着自己的六人道:“幾位何苦一定要幫綠綺樓的鴇母做事?豈不是自貶身價?”
八怪爲首一個禿眉塌眼的人道:“對我們來說,她不是綠綺樓的老鴇,她是‘鴛鴦刀’花豔霞。”
林鐘憑“哦”了一聲,“不知大名鼎鼎的淮南八怪,爲何會替花豔霞效命呢?”
大怪道:“放你孃的屁,老子們不是爲了那個婆娘。”
林鐘憑道:“莫非我手裡的名冊上面,有幾位的大名?”
大怪居高臨下的看着林鐘憑,鼻子裡噴出一口氣:“不錯。”
嘖嘖,蕭月聞言,心中暗歎,就這副窮兇極惡的模樣也敢學人造反。老百姓敢響應他們的號召嗎?她剛暗中腹誹完,就聽見林鐘憑“哈”的一聲笑出來,嘲諷的意味十足。
大怪沒有眉毛的臉一擰,模樣變得更怪更嚇人:“你笑什麼?”
林鐘憑沒有再答,只是道:“這樣吧,我把八位大俠的名字自名冊上勾掉,八位就放心離去吧。如何?”
大怪道:“那名冊上的名字是說勾就勾的嗎?林大人也太小看我們兄弟幾個了,當我們兄弟幾個如小孩一般哄。”
蕭月在一旁瞧得氣悶,這些個江湖人士,每次開打之前,總有那麼多廢話要說。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還是一直說下去吧啊,不然自己現在的情況可真是不妙。
林鐘憑道:“哎,在下委實不願與八位交手,那八位不妨說說,究竟如何才肯罷手?咱們幾個何必動手,是吧?兩敗俱傷也沒什麼好處。”
大怪道:“你交出名冊,我就放了你。”
林鐘憑笑了:“就這點小事啊?早說。”說着,他手探入懷裡,從裡面摸出一樣東西,一出手,卻是兩把薄如蟬翼的三寸柳葉飛刀。
八怪俱是一驚,林鐘憑卻飛刀出手,直直射入圍着蕭月的二怪。七怪和八怪本來都全心看着蕭月,只是耳聽着那邊動靜。聽到破風之聲,忙躲,卻未躲開,一人咽喉上插了一柄飛刀,從馬上齊齊栽下斷了氣。
另外六怪大怒。蕭月也嚇得不輕。待回過神來之後,她卻又放心了:看來這八怪完全不是林鐘憑的對手,否則林鐘憑也不敢如此囂張。難怪八個人看起來囂張,圍上他們之後,卻只敢廢話,遲遲不敢動手!不過話說回來,大叔出手可真夠快的,那兩枚小小的飛刀,居然跟長了眼似的,不過一眨眼,便割斷了人家咽喉。殺這兩個怪物,就跟切菜一般,厲害呀厲害!
大怪手中長刀一指林鐘憑:“你……身爲公門之人,你居然敢罔顧人命。這就是大胤的官!”
林鐘憑冷笑道:“八位曾經害了蒙州沈家滿門,沈家上下三百餘條人命不也被諸位罔顧了?八位昔年在窮龍山佔山爲王時,搶了多少良家婦女,逼死多少生意人和莊稼漢,劫掠了多少財寶?去年,八位爲了得到一盞前朝的琉璃燈,將淮南古董商人李老闆打得兩條腿都斷了,害得他晚景淒涼。依照大胤律法,八位乃是死罪!我剛纔那麼做,有什麼不對?若非這幾年我總是顧着別的案子,八位只怕沒命活到現在!”
八怪中的三怪是個暴脾氣,怒道:“大哥,還跟他廢話什麼,給老七和老八報仇吧!”
他說着,最先出手,一柄長刀破空而下,力劈華山,白閃閃的刀光攜裹着渾厚的內力,朝林鐘憑砍了下去。
林鐘憑左手又多了一枚飛刀,輕輕點上三怪的刀刃,那麼小的一枚飛刀,居然硬生生接住了一把鋼刀。三怪只覺得虎口處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被林鐘憑自飛刀上傳出的內力震飛了出去。林鐘憑輕易便奪了他兵刃。
三怪怒喝一聲,從地上跳起來,卻是直直掠向一旁的蕭月,想抓了此女要挾林鐘憑。林鐘憑道了一聲:“找死!”
右手飛刀出手,直取三怪咽喉。三怪眼見他手裡一抹銀光閃過,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咽喉處便多了一把飛刀。他喉嚨裡咕隆了兩聲,似乎是有話要說,終究還是沒說出來,身子重重倒地身亡。
頃刻間,八怪裡已經死了三怪。偏偏林鐘憑和蕭月還好整以暇的站着。
林鐘憑挑眉看着大怪:“你們八個執意要送死,我本不該攔着。只是看在那位蕭姑娘面子,不想讓她受驚嚇,所以給你們機會離開,是你們兄弟幾個自己不肯離去,還一定要出手挑釁。所以麼,也就怨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