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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流水

落花流水

蘇清痕提了收拾乾淨的野兔回來,蕭月已經睡着了。蘇清痕也已經累得腰痠背痛,實在不想再烤手裡的兔子,乾脆將兔子放在一旁,尋了個坐墊,靠在牆角睡了過去。

雖然已經很累,但蘇清痕仍是睡得很淺,他生怕有狀況發生,不敢睡得太死。還好一夜無事,安穩到天明。蘇清痕看看天色,已是清晨,蕭月依然在睡覺。

蘇清痕出去洗了臉,又打了水回來做早飯。他將那野兔放進鍋裡,又從包袱裡取了木匣,將匣子裡那根宛昌國的紅玉參放進了鍋裡。

蕭月此時也醒了,看到他往鍋裡丟東西,便起身問道:“你在煮什麼?”

蘇清痕道:“這是宛昌國的特產紅玉參,很名貴,補身子最好不過了。你這幾日受了不少罪,也該吃些好東西補補了。”

蕭月聽塔木柔講過不少宛昌國的風土人情,知道這紅玉參是宛昌國名貴特產,即使在宛昌,一般人也吃不起,轉賣到大胤後,價錢至少要再翻上十倍。她道:“原來你的木匣子裡裝的是紅玉參。”

蘇清痕道:“我是在回和陽縣的路上,看到有急着脫手貨物的藥材店,價錢只是人家的一半,所以就買了兩隻。”他本打算以後可以轉手賣給有錢人家,自己從中賺個差價。這還是一筆數目可觀的銀子呢。

蕭月心道,就算只是人家一半的價錢,那也得不少錢呢。她奇道:“原來走鏢的買賣這麼好賺錢啊?一個鏢師出一趟鏢,所得的銀子,隨隨便便都能買下兩隻紅玉參。”

“不,這不是走鏢得來的銀子,其實……其實我在威遠鏢局只是一個……”他話到此處,忽又不說了。即使他真的告訴她自己以前的身份,而她一點不介意又如何?自己走鏢是沒銀子可拿的,那這些錢是從哪來的自不必說了——當然是袁止朋給他的報酬。他總不能告訴蕭月,這些錢是他幫人設計她換來的。

饒是他話只說了一半,蕭月已然明瞭,面色果然變了。

蘇清痕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便道:“我先出去下。”說完,逃也似地出了屋子。

他一離開,蕭月便發起呆來,直到鍋裡的水都煮沸了,咕嘟嘟直冒熱氣,蘇清痕也沒回來。

蕭月走到鍋前,想抽出幾根木柴來,弄小些火,可不知爲何,連她自己也控制不了情緒,一伸手將那鍋子掀翻在地。這紅玉蔘湯,讓她如何喝得下去?

蘇清痕聽到屋子裡的動靜,忙回到屋中,卻看到打翻在地的兔肉和蔘湯。

蕭月不知爲何,莫名的心慌:“我……湯好了,我想去端,沒想到那麼燙,不小心就……”

蘇清痕忙問:“你沒燙着吧?”說着,上前來看她一雙手。

蕭月忙縮了手,輕輕搖頭:“沒事,沒有燙着。”

蘇清痕這才放心了,又道:“我在外面做了樣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蕭月疑惑的看着他:“什麼東西?”

蘇清痕忽然笑了:“跟我來看看就知道了。”

蕭月由他牽着手來到屋後。原來蘇清痕在屋後的山泉旁,用藤蔓粗略交織了一張大網,將山泉擋住了一部分。

蕭月問道:“這是什麼?”

“給你洗澡用,這麼大,夠擋住你了。你身上幹掉的藥膏你自己夠不着,我又不能幫你擦……”

蕭月的臉“騰”的就紅了,難怪自己這一日一夜總覺得身上不舒服,雖然不疼了,但是乾巴巴的硬乎乎的,她想去看,又不好意思在蘇清痕面前掀衣服。原來是被這小子抹了藥膏,那自己不是給他看光了?

蕭月又羞又氣,紅着臉白了蘇清痕一眼。

蘇清痕故作無辜:“你臉紅什麼?”

蕭月一惱,擡腳踹他小腿一下:“明知故問!”她這輕輕一踹,舉動真跟打情罵俏似的。

蘇清痕樂了:“差點忘了,和陽縣女人規矩多,既然都被我……恩……那是不是就代表,你以後就是我的女人了?”

“滾!”蕭月忍不住爆粗口。

蘇清痕道:“好吧,我滾去收拾屋子,再重新做飯。你慢慢洗,我保證不偷看。”

蕭月狐疑:“真的?你保證?”

蘇清痕邊笑邊往後退去:“自然是真的,反正我都看過了。”

他退得快,蕭月再惱也踹不着他了,唯有恨恨瞪着他一路回了小屋。直到他進了屋中,蕭月這才轉身走向那山泉。那山泉清又淺,蕭月伸手試了試,感覺甚是清涼,在如今這時節,這山泉倒也不激身子。

蕭月身上實在難受得緊,踟躕一會,終是穿着衣服下了水。她慢慢走到被藤網遮住的區域,這才發現,藤前窄窄的小片空地上,放了一套乾乾淨淨的男子衣衫。正是蘇清痕包袱裡的衣服。這人想得倒是周到,連換洗的衣服都給她準備好了。

蕭月終究還是在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裡,慢慢褪去了身上的衣衫,蘇清痕的外衣、大紅嫁衣、素白深衣、紅緞繡鞋、雪白羅襪,被她一樣樣拋在了岸邊,純潔無暇的胴、體很快暴露在清泉中。

待痛痛快快洗完了身子,蕭月又去拆髮髻洗頭髮,觸手卻摸到那朵堆紗的絳宵花。那是臨出嫁前,她特地別在髮髻上的。蕭月心裡莫名一顫,慢慢從頭上摘了那朵絳宵花。難怪那晚,他給自己戴上這朵頭花後,會說了那樣一句話。可是直到現在,自己依然相信他,否則也不會這麼放心就赤身露體的在這裡洗澡。

蕭月看了那頭花半晌,一鬆手,將那堆紗的花兒丟在了山泉裡,紅豔豔的頭花便順着清冽的泉水,一路漂向下游去了。

蕭月再無心情享受這山泉浴,隨便揉、搓了幾把頭髮,便上了岸,匆匆穿了蘇清痕的衣服,又洗了自己丟在地上的一大攤衣服,晾在藤網上,這才朝屋子裡走去。

此時,蘇清痕早已收拾乾淨屋子,還重新獵了一隻野兔,在小屋前面架起來烤。看到蕭月穿着自己肥肥大大的衣衫,披着一頭溼漉漉的長髮走進來,他抱歉的笑笑:“早知道我就多買身女子的衣衫。”

蕭月坐到篝火旁,道:“這樣已經很好了,不然我還不知道穿什麼呢。”

蘇清痕樂了,細細去打量她,她的身軀裹在他寬大的衣衫下,顯得有些羸弱,讓他不由便生出幾分憐惜,不過好像缺了點什麼。他問:“小月,你的頭花呢?”

蕭月道:“洗了,連同衣服都洗了,晾在藤子上了。那頭花真好看,材質好,做工也好,髒兮兮的多不好,糟蹋好東西呢。”

蘇清痕釋懷的笑了,望着她,輕聲道:“你喜歡就好。”在原本的計劃中,他和蕭月只碰面一次即可。後來,他約她在絳霄林裡幽會,完全是他揹着袁止朋自作主張。他怕自己大搖大擺出現在和陽縣會惹袁止朋懷疑,特地等到晚上纔去見蕭月。怕她等得太久會生氣,他買了禮物準備哄她開心。沒想到,她當時根本沒生氣,對他費心挑選的禮物也很滿意。

蕭月卻是臉一紅:“別老看着我,兔子都要烤糊了。”

蘇清痕這纔想起正在烤着的野山兔,忙去翻轉了下穿兔子的架子。

蕭月奇道:“怎麼你抓的兔子,各個都這樣大?”

蘇清痕不由笑了:“山兔的個頭本來就比一般的草兔要大。”

蕭月摸了摸已經餓得咕咕叫的肚皮:“還要再烤多久?”

“再等等,很快了。”

蕭月想了想,皺眉道:“兔子很可愛的,我們把它們烤了吃,會不會很殘忍?”

“你可以不吃。”

“那我不是要餓肚子了?可是吃兔子又有些不忍心……”

“哈哈,難怪人家說‘婦人之仁’了,吃個兔子也要想這麼多!”

蕭月惱了,不輕不重的踢他小腿一腳。蘇清痕道:“你把我腿踢斷怎麼辦?等你走累了,誰揹你?”

蕭月皺皺鼻子,“切”了一聲:“就算你腿好好的,又能揹我走多久?”纔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就累得氣喘如牛了。

蘇清痕朝她身旁坐了坐:“一輩子怎麼樣?”

“無賴,誰要你背一輩子!”蕭月口中說着,身子卻沒有挪開。

“太短啊?三輩子怎麼樣?”

“厚臉皮,登徒浪子!”

“你剛認識我的時候,不是早看穿我登徒浪子的本質了嗎?又不是現在才發現。”

兩個人說笑間,蘇清痕便已將兔子烤好,二人飽餐過後,還剩了些,蘇清痕便包了起來,留到下頓再吃。

吃飽喝足閒來無事,蘇清痕便給蕭月講笑話,蕭月聽得直樂,最後笑得肚子都痛了。也不知蘇清痕哪來那麼多沒聽過的好聽笑話,蕭月都直嚷肚子痛了,他還在繼續講,氣得蕭月伸手去打他,說他故意的。兩個人嬉鬧了好一番,估摸着衣服都晾乾了,這才停下來,一同去取衣衫。

走到山泉旁後,蕭月故作姿態,驚道:“頭花不見了!”

蘇清痕聽她這麼說,忙在附近找了一圈,可也看不到頭花。

蕭月急道:“會不會是吹跑了?”

蘇清痕道:“這就奇怪了,也沒起風啊。”

蕭月似是很捨不得那朵花,不知怎地,竟帶了些許哭腔:“怎麼辦?找不到了。”

蘇清痕見狀忙勸道:“傻丫頭,就是一朵頭花而已,我以後給你買更好的。”

蕭月搖頭,目中竟有淚滴大顆大顆落下:“不一樣啊,我想要的頭花再也找不回來了。”

蘇清痕並未深想,只是握着她的手道:“小月,不是說了嗎,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讓你過得幸福安樂。丟了一朵堆紗頭花而已,以後我送你金簪!”

“不一樣啊,就是不一樣。我不想要金的,我只是想要原來那個堆紗頭花,你不會懂,不會明白的……”蕭月竟是越說越傷心。

蘇清痕好勸歹勸,蕭月才收了眼淚。兩個人匆匆收拾了東西,這才離去。

接下來的山路,他們走的很順利,後面再沒人追來過。蕭月走得累了,蘇清痕便揹着她走,無論走多久,無論多難走的路,只要蕭月不喊停,蘇清痕再累也不會放下她。蕭月趴在他背上的時候,總喜歡伸手環着他腰,身子緊緊貼在他寬厚的背上,彷彿不是他在揹着她,而是她在抱着他,恨不得一次抱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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