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姐兒設計的六組首飾中,每組都固定的只有六種樣式,分別是髮梳,簪子,釵,鐲子,耳環和布搖。這幾組首飾中蘊含了各式各樣的材質,名貴不說,在特殊情況下還能換錢買米。沒辦法,麗姐兒初到這個世界就經歷了戰亂,其中慘烈程度雖沒有親眼看見卻親耳聽見過。
整組圖紙都被麗姐兒仔細地備註了其中的材質,補充解釋和說明,一看就知道很用心。徐燕最喜歡那件石榴石金步搖,尤其喜歡用金片打製出來的石榴花形的流蘇,想來做成成品戴在發間一定很漂亮。
“姑姑這是滿意了,我這就去孃親那裡與她說。”麗姐兒高高興興地去了林氏那裡。
由於忙着給徐燕置辦嫁妝,林氏已經再沒有心力準備過年,只好由何氏全權代理。她剛剛買下了幾十匹妝花緞,還沒歇上口氣就看到了興高采烈的麗姐兒。
“孃親你看這些好不好看?”麗姐兒圖畫的細緻,甚至上了顏色。
“好看!”林氏儘管疲累,卻不曾敷衍女兒。況且麗姐兒畫的圖也確實有幾分別緻,林氏也就細細地看了。
“這些是女兒畫出來打算給姑姑做添妝的。”麗姐兒道。
“還是麗姐兒點子好,主意妙。你姑姑看過了嗎,喜歡嗎?”林氏問道。
“喜歡啊,要不然女兒怎麼會到孃親這裡來,請孃親幫忙呢!”麗姐兒抓着林氏的袖子晃了晃。
林氏笑着道:“知道了,我會讓銀樓的人過來看你畫的圖。只是這些能否做出來,還得看運氣。”
林氏的話麗姐兒明白。她想的很好,也畫的很好,可製作工藝的侷限性卻未必能夠將她所設計出的首飾做的一模一樣。就好比看照片和看本人都還有上鏡不上鏡一說一樣。
麗姐兒乖巧地點頭,接着道:“等到母親生辰,女兒也定會畫一套首飾圖給母親的!”說完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林氏聽了心裡酸痠軟軟的。差點喜極而泣。她又仔細看了看畫的圖,笑着對着芳草道:“看來我得找一個畫師給麗姐兒了,這孩子就喜歡畫唬”
“還是夫人仔細。”芳草不留痕跡地補充道。
因爲林氏忙着,所以麗姐兒帶着三個弟弟直接去了徐燕那裡用午膳。畢竟徐燕在孃家的時候不多了,所以麗姐兒會經常帶着幾個孩子一起去徐燕那裡湊趣兒。
因爲麗姐兒他們來了,徐燕特意拿了二百錢讓圓月去廚房加了條蒸魚和燉蛋羹,將原本的分例由四菜一湯加到了六菜一湯。林府的伙食一直都不錯,看着燒羊肉,花菇燉雞,油燜冬筍。金瓜盅,糖醋鯉魚,雞蛋羹。五紅湯的麗姐兒顧不得弟弟們手短,只顧着自己吃的歡。幸好丹桂,芳菱在一旁服侍着三個弟弟這纔沒餓着。不知爲什麼,哪怕是吃過了八珍八寶,燕翅席這樣高檔的席面。麗姐兒對眼前的尋常菜色依舊是看見必吃。
這時的徐老太爺沒胃口用膳,他正和徐熹商量着徐家所擁有的產業。
“這幾年戰亂,家裡的莊子都沒什麼收成,我自然也收不到什麼租子。鋪子也是一個樣,到現在能自給自足,且沒因爲這幾年的亂世而死人就是謝天謝地了。”徐老太爺看着徐熹道。
“我想着把蜀州的兩個莊子並一個鋪子給燕姐兒作陪嫁。你看如何?”徐老太爺道。
“蜀州的產業收益都不錯,拿出幾個來給妹妹添妝我贊同。只是這蜀州路遠,每天往返京都是個麻煩。”徐熹說的很有道理。
徐老太爺點點頭。嘆息道:“即便如此,也只能這樣了。”
“來年三月春耕,鋪子開張,想來一切都會回到從前。你說我們手裡有大把的銀錢,要不要再買些莊子鋪子經營?”徐老太爺有他的想法。
徐老太爺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他現在有三個曾孫子,將來長大了必然要分家。喜哥兒是長子。自然分的多些,可那兩個也不能厚此薄彼啊。還有麗姐兒,將來不論是嫁了誰,怎麼都是要十里紅妝的。再就是孫媳婦養好了身子將來還會生,能生幾個這都不清楚,這都要錢啊。雖說徐家現在的家底就是都掏出來再擁立一個皇帝也夠用,可也總不能就這樣止步不前啊。要不然早晚有揮霍完的一天。徐熹是個什麼人,徐老太爺心裡有數,他這個孫子讀書,做學問沒的說,可要他打理庶務,養家餬口,這就有點難了。孫媳婦倒是會打理庶務,也做得有板有眼,可到底是女流之輩,身子又因爲連續的生產,流產而柔弱的很,總不能讓她熬壞了身子。既然他還寶刀未老,又有心有力,何不爲孫子分擔分擔。
“祖父您要是喜歡就置辦些,不過千萬別累壞了身子。正好孫兒會提前到蘇州,莫不如讓孫兒幫着置辦一些?”徐熹還真不知道徐老太爺那麼多的想法,只知道徐老太爺吩咐,他就去辦。
徐老太爺點點頭,頗有些滿意徐熹的態度。
年底,何氏與林氏開始與幾家關係不錯的人家送年禮,輕重薄厚自有說道,門道很深。曹夫人那裡和沐恩伯府自不能少,而廖太太那裡林氏也沒有怠慢。只有永寧侯府,林氏態度堅決地搖頭,怎麼都不肯與永寧侯府有什麼來往,即便是羅氏曾經給過她一封警告信。
一轉眼就過年了,空氣中飄着爆竹炸裂的火藥味和濃濃的食物香味,令麗姐兒和三個弟弟莫名的有些興奮。麗姐兒還好,可三個弟弟卻在屋子裡跑來跑去,嘴裡還大叫着各式各樣的聲音,愣是把埋頭苦讀的林琅玕攪和的心思極亂,只好將科舉書本拋在腦後,抱着幾個孩子在院子裡,長廊中,屋子裡瘋玩,差點連吃飯睡覺都忘了。這時候的林琅玕就是一個大孩子,本質與喜哥兒,樂哥兒和歡哥兒沒什麼不同。
每當這時林氏則是又好笑又好氣的在一旁數落或是當作看不見,聽不見。而徐熹覺得孩子們和林琅玕這樣刻苦的舅舅親近沒什麼不好,也就放任自流了。孩子麼,總不能指望他們像大人不動也不玩。徐老太爺更是灑脫,直接把孩子們的遊戲看作是唱大戲,愣是當了觀衆還看得津津有味。林老爺和何夫人自然怕兒子把外孫們給傷到,總是直勾勾地盯着,後來看着沒什麼事兒,這才放下心來,不那麼提心吊膽的。徐燕看衆人都沒說什麼也就不多事,只是拉着麗姐兒聊些首飾繡樣的話題。雖然正月裡不能動針線,可徐燕依舊是惦記着她的嫁衣,總是尋思着哪裡改改更加漂亮。
徐燕近來看着林琅玕不再臉紅了,有的只是落落大方,不閃不避,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想來她是明白了許多,知道會和他走完一生的人是耍徐燕本就是個聰明的女子,寬闊的康莊大道,她必是會全力以赴的。徐燕自身的改變是衆人都有目共睹的,這其中林氏最爲高興,覺得她的辛苦努力沒白費。徐燕到底是從一個小家子氣的女子轉變爲了出自書香門第的大家小姐,貞靜嫺雅,端莊大氣。
到了年初三,徐家並着林家一起請了戲班子,又邀請了幾戶會關係不錯的人家共賞。曹夫人來的最早,絲毫不避諱她與林氏的交情好。而曹夫人的婆婆也給小兒媳婦面子,與曹夫人一道來了:“早聽我家這個潑猴兒把林夫人天天掛在嘴邊上,如今一見果然是個伶俐人。”曹老太太笑着誇讚。
何氏與林氏都有些受寵若驚,不管怎麼說人家是禮部尚書的夫人,以夫爲貴,品級比她們高,且年齡比她們長。
“不敢,不敢,哪裡極得上府上的三奶奶,在她面前,我就是笨嘴拙舌的了。”林氏笑的親切,不卑不亢,風範由嘉。
曹老太太看着林氏溫婉又不諂媚的笑,心裡有數,對小兒媳的眼光頗感滿意。不慌不忙,不急不躁,這林夫人到是個人物。
“我婆婆誇你,你就接着,哪裡來的這些囉囉嗦嗦,酸的我牙疼!”曹夫人話一出口就惹得衆人大笑。
曹老太太也跟着大笑道:“看看我家的辣子,你們哪個家裡缺這樣的人物就領回去吧!”衆人又是笑。
林氏仔細打量着曹老太太的表情,直覺曹老太太並無不喜,仙兒確實在婆家受寵,莫名地歡喜起來,扶着曹老太太就坐上了首席,又請其最先點戲。
曹老太太仔細看着戲單子,思來想去才點了一出《滿牀笏》。這齣戲喜慶,映襯着過年顯得是個好兆頭。
開戲之後,人人都盯着戲臺子,就連麗姐兒都目不轉睛。沒辦法,這個時代實在是沒什麼娛樂消遣,有戲聽那就是奢侈享受了。況且麗姐兒的前世對戲劇還有點興趣,因此也不覺得難過。只是當麗姐兒看到芳草沉着臉湊近林氏耳語一番之後,林氏驚恐的臉色,莫名的心就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