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焱不愧是火焱,竟真能把這鳳祖給喚醒。只是醒來之後,這焰兒還是當初的焰兒嗎?
還是那一隻金色的大鳥,昂頸長嘯,尖銳綿長響徹蒼穹。雙翅遮天蔽日,七彩翎羽在陽光下拉出一道道絢麗的殘影,散了又起,起了又散。整個身體在陽光下呈現出錦繡一般的色彩,泛着金色的光暈,高貴而聖潔。木揚邶風仰頭看着,竟像是被嚇到了。嘴脣微張似有千言萬語,卻因爲情緒激動而只吐出三個字:是焰兒。
對,是焰兒,是他的焰兒。猶記得在黑森林第一次相遇,她就憑着一身的璀璨炫麗引得無數鳥兒爭相跟隨。最後,她落在了他身上——一株蒼翠的梧桐。問及爲什麼會選擇他停留時,焰兒回答的坦然。她說:我看到了一顆一顆的心,那些都是你的心。說這話時,焰兒手中正把玩着心形的梧桐樹葉。
初識,是因爲那些“心”,離不開,也是因爲那顆心。當初的桐風就曾告訴過她,他只有一顆心。而最後,那顆心落在了她身上。
從故事的最開始,他的心就落在了她身上,直到現在,從未改變。
“她已經沒事了嗎?”木揚邶風還沉浸在失而復得的複雜心情中,青兒則走到火焱面前,一臉疑惑的看着他置身事外的表情,心裡總覺得怪怪的。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生氣嗎?這樹靈毀了他最心愛的焰兒,如今還敢追過來,他應該不擇手段讓邶風遠離纔對。而現在……他是看透了嗎?
火焱垂眸看着青兒,笑而不語,轉身往遠處的水中亭走去了。青兒回頭看了眼還愣在原地的木揚邶風,猶豫着也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湖心小亭,天色陡然一變,竟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雨幕中,木揚邶風始終保持着仰望的姿勢
,金鳳也始終盤旋在天。青兒見狀,心裡不由得泛起了嘀咕,爲何這鳳鳥遲遲不下來呢?
“青兒,伴我千年,你可有後悔過?”青兒正兀自尋思着,火焱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語氣平淡如水,讓人完全捉摸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這問題,幾百年前他就問過了。那個時候還沒有焰兒,神川也還是一望無際的荒涼之地。
青兒聽罷,心裡無比苦澀,卻還是強顏歡笑。“我若悔,你又如何?我若不悔,你又如何?”
悔與不悔,她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對於青兒來說,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意義。
“你在怨我。”火焱忽然嘆了口氣,青兒的心隨之一痛,如針扎一般,雖不致命,卻也難受得緊。怨麼?確是有怨吧!可即便是怨着,聽到他那麼無奈的嘆氣,她還是不可控制的心疼。
青兒沉默不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火焱卻始終笑着,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似是要把那抹嬌顏清晰的刻在心底一般。青兒有些不自在的扭過頭,無意中發現遠處的金鳳正旋身往下,朝木揚邶風奔去了。
“她下來了。”青兒提醒,火焱卻連頭都不回,毫無預兆的執起青兒的手,瀲灩的湖光山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莊嚴卻冰冷的火神殿。“你不怕他又把焰兒拐走了?”青兒別有深意的問道,火焱卻不以爲然。
“想和你單獨呆會兒!”火焱說着,牽起青兒的手走向了花海深處。青兒一臉不解,卻還是任由他牽着,順從的跟着,一如從前。而在那片湖光山色中,金鳳搖身一變化作人形落在了木揚邶風面前,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張臉,但是那眼眸之中的茫然卻讓他的心爲之一緊。
“你怎麼在這裡?”焰兒
一臉驚訝,“火焱不是說這地方只有他一個人找得到嗎?”
“我……”木揚邶風張了張嘴,一時間卻無言以對。跨步上前,他只想抱抱她。可面對那雙伸來的手臂,焰兒卻快步退開,脫口而出的話更是驗證了他心中騰起的不好預感。
“你是什麼人?”焰兒追問,聲音一如既往的悅耳,神色間的戒備卻清晰可見。木揚邶風垂下僵在空中的手臂,心裡空落落的,就像漂在海上的小船無處停靠。這種感覺好熟悉,就像從琉焱回到軒轅國後,她也曾忘記了他,心,也就像這樣空了。
“你……不記得我了?”木揚邶風抱着一絲僥倖心理反問,甚至奢望這只是她閒來無事開的一個小玩笑,哪怕他明明知道火焱極有可能抹去焰兒的記憶,他卻還是不願意接受。直到面前的人鄭重的點頭,如嬰兒般澄澈的眼睛裡裝滿了對他的茫然和疑惑。
渾身的力氣都彷彿被抽離了,木揚邶風無力的後退兩步,心中五味陳雜卻也無可奈何。他知道,火焱這樣做是對的,有時候忘記確實不失爲一種很好的解決方法,哪怕這樣會讓他心如刀割。
“你……你怎麼了?”焰兒見他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卻因爲陌生又不敢靠近,只得遠遠的問着。木揚邶風苦笑着搖頭,強忍着心痛走到她面前,攤開手心憑空化出了一片碧綠的心形樹葉。
“這叫梧桐!”木揚邶風將樹葉遞到焰兒面前,後者猶豫良久,最終接過。“別忘了,梧桐樹葉是心形的,梧桐的心,也是這樣的。”說罷,木揚邶風轉身融入了山間濃濃的雨霧。凝視着那個逐漸模糊的背影,焰兒突然莫名的難過起來。睫毛微微一顫,眼淚便滴了下來,正巧打在那片梧桐葉上,潤得那葉愈加透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