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凌宸的帳前,木揚邶風和豆豆守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漸近纔看到花容凌宸揹着一兜藥草姍姍遲歸。一見他出現,木揚邶風也顧不上屁股上的傷痛,急忙迎了上去。
“你們這是……”對於他們爲何會出現在這裡,花容凌宸還是很驚訝的,他本以爲他們會寸步不離的守着小妹。
“我要見你師父。”木揚邶風直接道明來意,毫不拖拉。花容凌宸一愣,隨即拋給他一個“犯什麼病了”的眼神。這邊小妹還昏迷着,他找師父做什麼?而且,他知道他師從何門嗎?
“回去好好休息吧,把傷養好了也好跟着一塊兒去找那個神秘女人。”花容凌宸岔開話題,又吩咐豆豆,“快扶邶風少爺回帳休息,彆着了涼。”說完之後,便自顧自的揹着一堆藥草進帳了。他還忙着呢,天大的事都比不上他研藥救妹。而且師父久居山野,早已淡出塵世,若是貿然帶個人回去,不被逐出師門纔怪。
豈料,木揚邶風並未放棄,而且跟着走了進去。花容凌宸也懶得搭理他,徑自擺弄着自己的藥藥草草。白參、橘絡、秦艽、香園……咦,還差一味呢?
“是在找這個嗎?”木揚邶風突然開口,手中拿着幾株植物,碧綠青葉,碎狀白花,看起來甚是可人。
“謝謝啊!”花容凌宸一把奪過,嘴上雖道着謝,可樣子實在不怎麼真誠。這川穹什麼時候到他手裡了?這可是他冒着生命危險從那懸崖峭壁上採來的,若不是他還有那麼點身手,肯定早被摔得血肉模糊了。
木揚邶風笑笑,也不介懷,只是伸手阻止了花容凌宸搗藥的動作,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存在。
“我要見你師父。”木揚邶風一字一句的說着,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見花容凌宸還是沒怎麼當一回事,換了個地方繼續搗藥,他只好再補上一句“她見過鳳凰”。這一次,花容凌宸被震撼到了。只見他不可思議的擡起頭,死命的盯着木揚邶風的眼睛,大有“你要敢胡說我就滅了你”的架勢。
“邶風少爺……”豆豆出言喚着,卻被木揚邶風以眼神制止。“可是小姐說……”她是小姐的丫鬟,自以小姐的話爲準則,所以豆豆還是不怕死的繼續發言。誰知話還沒說完,木揚邶風便以一句“我自有分寸”徹底打斷了她的話。
好嘛好嘛,你有分寸你就說好了。豆豆在心裡嘀咕着,多少有些吃味。小姐說了,軒轅國雖然歷來信奉神鳥鳳凰,但是見過的人畢竟是極少數,也許根本就沒人見過。所以那晚見過鳳凰的事一定要保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騷亂。謹遵小姐的指示,所以她對那晚的事絕口不提,一心要把它爛在肚子裡。可是沒想到守了那麼久的秘密就這樣被邶風少爺說出來了,而且那晚他不是也贊成小姐的說法嘛。這人還真是奇怪呢。
“木揚邶風,這
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玩。”花容凌宸放下手中的藥罐步步逼近,臉上是豆豆從未見過的嚴肅。她還一直以爲三少爺永遠都那麼玩世不恭呢,原來只是沒有遇到能讓他嚴肅對待的事而已。
“我們都看到了。”木揚邶風也是一臉正經的回答,同時指了指自己和身後的豆豆。收到花容凌宸詢問的眼神,豆豆只好點頭。這事有那麼嚴重嗎?怎麼都這個表情啊?豆豆疑惑的想,心裡尋思着這會不會引起小姐口中的騷亂。
“我帶你去。”花容凌宸想了想,最後還是妥協了。但隨即又補充道,“我要先就醒焰兒,沒有什麼能比她重要。”
“我贊成,但只有詭子能救她。”木揚邶風瞭然的點頭,可在一旁聽着的豆豆卻犯起了糊塗。邶風少爺是贊成什麼?贊成先救小姐還是……沒什麼比小姐重要?如果是小姐的話,她肯定希望是後者。
“你怎麼知道?”花容凌宸警惕的問道,手心裡已溢出了冷汗。這木揚邶風是知道了什麼?師父隱居大半輩子了,怎麼還有人知道那件事?而且還是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後生。
“因爲我姓木揚。”木揚邶風有些得意的笑道,接着便吩咐豆豆去備車。
淶城門口,一隊威武的士兵各守一方,嚴厲的檢查着來往的車輛行人,其認真程度近乎苛刻。正在這時,一輛四騎馬車從城裡駛了出來,其裝飾和規格都相當豪華,一看就是權勢人家所有。
“站住。”毫無例外,這馬車還是被守城士兵擋住了。“什麼人?都下來接受檢查。”守城兵頭目吆喝着,正想往馬車裡探頭,卻被馬車裡的人遞出來的東西嚇得步步後退,嘴裡還忙不迭的嚷着放行。就這樣,這輛豪華的四騎馬車踏着一路煙塵揚長而去。
“老大,那是什麼人啊?”其他的守城士兵忍不住問道。他們本是戍北大營的士兵,此次則是因爲搜捕一位青衣女子才被調來守城的。平時他們老大見了定安公和花容將軍都是挺胸擡頭的,怎麼這次變得如此怯懦?難道這城裡還有比定安公身份還高的人嗎?
“什麼人?當今九皇子!”守城兵頭目雙手拱拳道,彷彿因爲見到了九皇子而萬分自豪的樣子。
“九皇子啊?那可是主上最心疼的兒子呢。”其他的士兵聞言,紛紛聚在一起議論起來,而守城兵頭目則退到一邊,偷偷的抹着冷汗。他哪兒見到什麼九皇子啊,只是那一塊九龍玉璧而已。那是九皇子醒來之日主上所賜,是能通任意關卡的萬能令牌。
可那隻能代表九皇子的身份,並不能證明裡面坐的就是九皇子。所以守城兵頭目只有在心裡祈禱,這一輛馬車放出去之後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啊,不然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還真不錯呢。”馬車裡,木揚邶風把玩着手中的九龍玉璧,嘴角揚起不可捉摸的
笑。真不知道是該說九皇子的震懾力太大了還是那羣守城士兵沒長腦子,這九皇子要出城門自有儀仗侍衛隨行,怎會單車一輛就走了。又或者,是那玉器店的臨摹功力太高深了,他只是給出了一張圖紙,人家就刻出了能以假亂真的九龍玉璧。看來這年頭,什麼東西都能仿造呢。
“你見過九皇子的九龍玉璧?”木揚邶風對面,花容凌宸不解的問道。既是主上所賜,這九皇子就該隨身攜帶纔對,又怎能讓別人窺見了其廬山真面目然後畫出圖紙來仿製呢?
“這個……天意吧!”木揚邶風笑得有些無奈,而花容凌宸則是對他這種行爲嗤之以鼻。要不是師父的事不能驚動太多人,他纔不會和這木揚邶風同流合污呢。小人行徑,君子不齒。
而這邊,木揚邶風則完全陷在了回憶裡。想當初他遭人暗算,卻只是被打了一頓,而身邊的四個侍衛卻被殘忍的殺害了。一開始他一直以爲這事是軒轅熾烈在背後指使,誰讓他一見面就在婚禮上對自己大打出手呢。可後來陽說不是,他也就不再懷疑,甚至與其結下了不錯的關係。也就是因爲有了這個契機,他才得以見了一眼九龍玉壁,今天才有機會偷偷跑出來。難道一切還不是天意嗎?人是如此的渺小,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都早已註定。
那自己和她呢?從她大鬧婚禮再到現在一起出生入死,這些也都是命運早就譜寫好了的嗎?那麼,命運又給我們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馬車外面,目光所到之處全是漫天黃土,單調而乏味。可是在這些黃土之間,還是有些許綠色,不多,一點一滴雜亂無章的分佈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那是青棘。當全天下的花草都放棄了這片荒涼的時候,只有它還在。日日夜夜,歲歲年年,從未放棄和離開。
木揚邶風突然就被這荒漠中的青棘感動了,與花容泠焰有關的點點滴滴又浮現在了眼前。她大鬧他的婚禮,憤怒而哀傷。她佇立湘妃竹旁,滄桑且絕望。她臨街投懷,腦子裡裝的卻是另外的人。她夜逐神鳥,卻偶遇留下了滿是疑團的龍井和紅茶……甚至,她爲了找他不顧安危,孤身一人陷入暗夜荒野:甚至,她爲了救他願以命換命,含淚舉刀毅然自盡。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和她有了這麼多的故事,原來,時光荏苒中他已經欠了她那麼多的債。
世間最難捉摸的就是一個情字,而這人與人之間,最難償還的也不過就是這情債。花容泠焰,你真是我的剋星啊!
“阿——欠,不好意思哦!”夢境花海,花容泠焰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只見她胡亂的抹了下鼻子,然後尷尬的朝着火焱嘿嘿傻笑。誰在想我了?這個夢好像做了很久了呢。
“沒事!”火焱寵溺的笑着,眼底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寒光。真厲害呢,能感應到這裡來,看來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