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夏天,可是天氣已沒有了當初的炙熱。花容泠焰靠在安棲小院前的立柱上,看着那支彎曲的竹子,心境一片淡然。這支湘妃竹,真的開花了。斑斑褐色的淚跡延伸到枝頂,成了它一直缺乏美態的延續。
來到這裡,不經意間便過去了三個月,她也從歐泠焰完美的的轉變成了花容泠焰。沒有任性的老媽,卻多了一個體貼細膩的孃親,老爸變成爹爹,卻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寵溺。甚至,她還多了三個哥哥,還有一個兼着情敵與姐姐雙重角色的閨中好友。遲莫還在身邊,邶風也在身邊,可是遲莫已成了九皇子軒轅熾烈,而他,也已不再是他了!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死是一種解脫。誠如翎兒玩鬧時所說:雙腿一蹬,兩眼一閉,天翻地覆滄海桑田又與我何干?可話雖如此,做起來卻萬般艱難。
而且,誰又能保證死後真的可以一了百了,化作一塵土隨風而逝,不問紅塵事?在神學的觀點來看,死了都還會留個魂魄飄來飄去。若是都死了卻還要掙扎於這些愛恨情仇,更惹得家人們心痛傷心,這不是得不償失了嗎?
更何況,她真捨得死嗎?她怎麼捨得離開有他的地方。
“小姐!”豆豆在花容泠焰身後輕聲喚道,“大皇子來了!”
大皇子?不應該是九皇子嗎?花容泠焰疑惑的回頭,果見軒轅熾陽正站在不遠處笑看着她。
“見過大皇子!”花容泠焰上前行禮,軒轅熾陽也有禮迴應。
“你喚我母后爲姨母,咱們就是表兄妹,無須多禮,叫我表哥便是。”軒轅熾陽笑答,主動地把花容泠焰領進了裡屋。如今已是夏末,天氣變化大,她身子又弱,還是少吹風爲好。
“泠焰不敢冒昧。”花容泠焰迴應道。皇家是非多,伴君如伴虎。雖然這大皇子尚未即位,但好歹也是王儲。帝王心海底針,她可沒那麼大的膽子像對軒轅熾烈那樣對他撒潑打諢,除非她是真的想找死了。
“可是,你和烈好像就沒那麼生疏呢!”軒轅熾陽有些吃味的反駁道。他不是沒見過這花容小姐和烈在一起時的情景,高興時嬉笑打鬧,傷心時縱聲啼哭,彷彿是相交極深的摯友。可若是論血緣,他纔是她親孃家表哥,相處應該更隨意纔對。
難道是因爲小時候他在王宮,她在天應府,沒有在一起玩過,所以生疏了?可若是如此,那她和烈也是從未謀面,這又如何解釋?
一直以來,烈和花容泠焰的關係就令人費解。烈應該是喜歡這丫頭的,大家都有共識。可這丫頭彷彿一門心思都在邶風身上,根本看不到烈的真心。那她和邶風又有怎樣的糾葛?
從小到大的知己兄弟,他當然知道邶風之前與這個表妹並無交集,難道真的如邶風所言,她認錯人了?
“烈……我們年紀相仿,相交甚好很正常啊!”花容泠焰急中生智回答,話一出口便覺不妥。這不是間接地說大皇子老了嗎?希望這大皇子不會計較纔好。
“也對!”見她面露窘色,軒轅熾陽也就不再深究這個問題。
“大皇子此番來我這裡,不該只是讓我叫你表哥的吧?”見軒轅熾陽一直盯着院門,又一直不說話,花容泠焰只好主動問明來意,同時打破沉悶的氣氛。
“你知道宮裡來了友外邦使者嗎?”軒轅熾陽問道。
“知道。”花容泠焰直接回答。昨天也是因爲皇帝要宴請外邦使節,要烈作陪,所有大哥才讓碰巧過來看她的木揚邶風陪着
去逛街的。可是,外邦使節來朝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來的是哪個部落嗎?”軒轅熾陽又問。花容泠焰搖了搖頭。這個她就不知道了。若是真的花容泠焰說不定還能亂猜幾個,可她不過是個倒黴的穿越者,來這裡也不過三個月,根本不知道除了軒轅國之外還有哪些別的國家或部落,也沒有機會了解那些。
“是……琉焱。”軒轅熾陽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開口。彷彿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只見他軟軟的坐在椅子上,全無之前的神氣。
琉焱?這又是什麼東西?一個部落,很厲害嗎?怎麼感覺這大皇子對其又懼又恨?
“琉焱,那是遊蕩在我國北邊的一個部族,你三叔就是戍守在北邊的,主要的防禦對象就是他們。”見花容泠焰露出茫然的神色,軒轅熾陽只得全部詳述一番。
軒轅國地勢平坦,土地肥沃,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同時也是一個兵力強盛武學精深的天朝大國。當初始皇帝在建立軒轅國時便已統一了周邊的小國家,所以軒轅國的外患僅剩一些流竄在其周邊的部族,其中威脅最大的便屬琉焱。
琉焱的基底在軒轅國的北邊,那裡到處都是險峻的羣巒,山勢陡峭,易守難攻,因此成爲了琉焱亂匪最好的藏身之處。每年軒轅國都要向其支付大量的金銀和物資,如此才能保障邊疆人民的生活和安全。
“可你不是說,軒轅國是兵力強盛的泱泱大國,就算琉焱憑藉險峻的山勢作爲防守而不能將其趕盡殺絕,但起碼防守也應該不成問題。怎麼聽你說來,我們好像很忌憚那個什麼琉焱似的?”花容泠焰不解的問。這些故事都好新奇,極迅速的吸引了她。
這可是國家的外交大事,想當初她也只能在電視上看看,遇到不滿也只能發發牢騷,根本輪不到她發言。再看現在,這可是一國王儲在和她談論國家大事,那可是以後的皇帝。這陣勢,想不激動都難。
“當然,我軒轅國國力強盛,根本不在意那一個小部落的存在。可是,直到十八年前的祈鳳節……”軒轅熾陽將當年的情形娓娓道出,眼神中透露了駭人的精光一片。那是見了宿敵纔有的仇恨,更是對往事的不堪回首。
原來,當初的琉焱對軒轅國是完全不存在任何威脅的,甚至每年還要向軒轅國進奉朝貢,以謀得族人繁衍生息的一席之地。
可十八年前的祈鳳節那天,一切都變了。當鳳城所有人都在歡天喜地的過節時,軒轅國西邊一個叫灤城的地方卻籠罩在紛飛的戰火中,而導致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琉焱。
誰都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作爲軒轅國最西邊的城池,防禦力可謂是無堅不摧,固若金湯。可琉焱僅用了五百人花了半天時間便攻破了城門,最後將灤城的財物以及生活用品洗劫一空,並且隨即開始了慘絕人寰的屠城。
繁華的城市在一夕之間淪爲了修羅煉獄,十萬人,三天才殺完。灤城百姓加士兵十萬有餘,無一倖免。涌出的鮮血染紅了城裡的每一處街道,堆積如山的屍體因無人掩埋而腐爛,以至於方圓數百里都能聞到腐屍的味道。死亡的氣息縈繞在灤城上空,久久不散。
直到現在,灤城除了戍邊的將士之外,完全是一座死城。
“琉焱的人……那麼厲害?”花容泠焰被嚇到了。十萬人,那是多麼龐大的一個數字!而且,那不只是個單純的數字,而是十萬條人命。
“是,也不是!”軒轅熾陽賣起了關子。
“難不成是灤城出了內奸?”花容泠焰胡亂猜測。想當初日本侵華不也是因爲漢奸的存在才死了那麼多人嗎?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當然不是!”軒轅熾陽一臉鄙夷的望着她。軒轅國的人雖然性格平和,可骨子裡都透着身爲軒轅國人的自豪和血性,絕不會爲了貪生而賣國。更何況當時就連軒轅國的乞丐都沒怎麼把琉焱放在眼裡。
“那是什麼?”花容泠焰毫不客氣的反問,她最討厭別人以看白癡的眼神朝她行注目禮了。
“因爲琉焱聖術。”唯恐花容泠焰再產生一些更荒唐的想法,軒轅熾陽只得揭曉謎底。
“琉焱聖術?”又是一些神神鬼鬼的荒誕東西?
“對,琉焱聖術是琉焱族的秘術,據說已被琉焱族的祖先封在禁地了。因爲此術太過殘忍血腥,而且爲此付出的代價也極大。”
聽說琉焱聖術上記載的都是一些邪術,比如“煉屍”。煉屍就是集齊一定數量的有共同心願的人羣組成一個團體,讓他們在午夜子時沐浴着月亮的陰寒之氣心甘情願的自殺。然後巫師會收集他們死前的最後一口,用來煉化他們的屍體。
經此煉化的屍體會重新甦醒,力大無不,不怕疼痛,純粹的行屍走肉。他們會受到自己臨死前的心願,也就是死前怨念的指引,去做生前未完成的事。
“照這樣看來,十八年前的灤城被屠,應該也就是那些屍體乾的咯?”花容泠焰聽完後疑惑的問道。想不到還真有這樣的秘術呢,以前只能在電影裡看到,而那些還都只是影視藝術必須的虛構故事情節。
“聰明!”軒轅熾陽讚賞的笑道。
“可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花容泠焰不解的問。對啊,家國大事,上有皇帝皇子,中有將軍爵爺,下有戎馬軍士,再怎麼也不會和她扯上關係吧。
“是,和你確實沒什麼關係,不過……”軒轅熾陽話鋒一轉,花容泠焰心裡立馬騰起不好的預感。
“琉焱派人過來求和,雙方也達成了協議,可是他們要求我們必須要派人去琉焱駐軍處閬延山簽訂合約。而且指明要……”軒轅熾陽突然頓住了,眼睛直盯着門口。花容泠焰隨着他的目光回頭,赫然看見軒轅熾烈站在那裡,也不知是站了多久。
“烈……”花容泠焰愣愣的叫道,卻見他冷冷的走進來,拉起她便往外走。
“大哥真是好閒情,有空到這裡來胡說八道,還不如去查查棄屍案。”軒轅熾烈毫不客氣的指責道。軒轅熾陽正想發火,花容泠焰卻先他一步有了動作。
“是你嗎?”花容泠焰用力的甩開他的手,目光灼灼的質問。
“什麼?”軒轅熾烈裝傻道。
“琉焱指明去簽約的人,是你嗎?”花容泠焰再一次問道。軒轅熾烈低下頭,不再答話。而這樣的反應,明顯是默認。
原來是這樣。因爲琉焱是個極殘忍的部族,如今來朝開口議和。所以大皇子纔會無事不登三寶殿,跑來不厭其煩的和她談琉焱,談煉屍,因爲要去簽約的人是他,是軒轅熾烈。而他,是打算瞞着她嗎?
“不光是我,還有……”良久,軒轅熾烈才幽幽開口,花容泠焰的心瞬間爲之一緊。
“誰?”看烈的表情,她已猜到了個大概。是他嗎?
“木揚邶風!”話音剛落,花容泠焰如遭晴天霹靂,雙腳一軟癱坐在了地上。真的是他,這纔是烈不提這件事的原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