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花容泠焰還是沒有醒。花容凌煊和花容凌曄兩兄弟一直守在她的牀前,一步也不敢離開。
不知爲何,一直得不出結論的大夫們再一次替花容泠焰號過脈後一致宣佈:花容小姐已時日無多。而得出這一結論的原因則是:脈象虛弱,氣若游絲,神智不存,心脈盡損。
可是,她才十八歲,正值豆蔻年華,還有大好的人生,又怎麼會時日無多呢?
花容博躺仰在太師椅上,兩眼無神的盯着屋頂,一句話也不說。葉琳琅則坐在窗邊抹着眼淚,也不敢哭,生怕惹得丈夫更心煩。
誰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們的女兒,好不容易重生,難道現在又要被死神奪去性命嗎?她還那麼小,又犯了什麼錯一定要用死來懲罰?如果可以,他們寧願代她受過也不願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
“我們的焰兒…”葉琳琅終於哽咽出聲。宸還沒有回來,難道她要連自己三哥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嗎?老天爲什麼要如此殘忍?
“爹,娘,開門啦!”突然,一陣急切的拍門聲響起,花容博這纔有了一點反應。與妻子對視一眼,兩人皆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猜想。難道焰兒她…
“怎麼了?”花容博三步並做兩步奔過去打開門,外面站着一臉驚恐的花容凌煊。
“小妹她…”不待他說完,花容博已經奪門而出,朝安棲小院去了,葉琳琅緊隨其後。花容凌煊揉着被撞疼的肩胛,也急忙跟上去。
花容泠焰的閨房外,豆豆跪在門前哭的傷心而絕望。房裡,花容凌曄以及軒轅熾烈、木揚邶風、莫雨憐四人都愣在牀邊,驚愕而呆滯,大腦已經完全短路了。
花容博夫婦推門而入,僅剛看了牀上的人一眼,便立即加入了張大嘴來表現不可置信的行列。
這…是怎麼一回事?花容博想問,可是舌頭像是灌了鉛,怎麼也靈活不起來。而嗓子更是乾燥的像被火燎過一樣,又澀又疼,根本發不出聲音。
一切都在無聲無息間進行着,花容凌煊跟着衝進來,除了大口喘氣之外,神情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
他剛纔是感覺花容泠焰沒有脈搏了,所以纔會火急火燎的去找花容博夫婦。可誰知道,更震撼的還在後面。
只見一幅畫自動從牆上掉了下來,然後直接飛到牀上,將花容泠焰的上半身完全覆蓋了起來。這畫他見過,就是小妹當初極寶貝的那一卷,只有一首詞,作畫的區域完全空白。
他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如此重視這幅畫,也不知道這畫有何神奇之處,而今天他算是見識到了。
只見畫上的空白區域慢慢的有了圖案顯現。如有人執筆作畫一般,先是大致勾勒輪廓,然後補充,修飾,上色,不消片刻工夫,一幅完整的畫就出現了。竟是兩隻展翅環繞的鳳凰,硃紅鳳眼,青黑翎羽,栩栩如生,詭異而驚豔。
難道是…見鬼了?花容凌曄大着膽子伸出手試圖去扯開那幅詭異的畫卷,哪料想竟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震到了數米開外。
“曄!”花容凌煊一聲驚呼,率先反應過來,
然後去將人扶起。花容凌曄故作無事的擺手,右手捂着被震疼的胸口,左手迅速擺開應敵的姿勢。
可是,那幅畫卻絲毫未動,依然緊緊的貼在花容泠焰身上。花容凌曄正想再試一次,卻不料被花容凌煊拉住了。花容凌煊也不解釋,直接給他丟了一個“往右看”的眼神。花容凌曄依言朝右轉頭,瞬間被驚得目瞪可呆。
那是什麼?鳳凰脫毛?在場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那幅畫上的鳳凰翎羽正在一根根掉落,如實物一般被擠下畫紙。青黑變七色,不多時,花容泠焰的身體便被一推七彩的羽毛覆蓋。
“鬼啊…”莫雨憐突然一聲尖叫,隨即奪門而逃。而房間裡的人也在頃刻間作鳥獸狀四下散去,只剩豆豆茫然的跪在房外繼續傷心的哭着。
“小姐,小姐…”豆豆一邊哭一邊喚着,心裡既難過又自責。要不是她被人輕薄,小姐就不會讓大少爺去救她,也不會被屍體嚇得不醒人事,到最後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了。
“各路神靈,求你們一定要保佑小姐,就算讓豆豆以生命交換也可以。小姐是好人,你們一定要保佑她!”豆豆雙手合十,虔誠的閉眼祈禱。
她是被父母遺棄的孤兒,是天應府的老管家把她揀回來帶大的。老管家回鄉的時候,她也就在天應府當了丫鬟。孤家寡人一個,無親無故,死了也不會有人傷心。可是小姐不一樣,她有爹孃,有哥哥有朋友,她要是死了,會有無數人傷心欲絕。
更何況,老爺夫人待她不錯,少爺們也很好,小姐對她更是好的沒話說。所以,若是真能一命換一命,她是不會有半點猶豫的,就當是報恩了吧。
可是,她要怎麼拿自己的命換小姐的命呢?想到這裡,豆豆更是傷心難抑,豆大的淚滴不斷砸向地面,在地毯上氳開一團深色的淚跡。
而這一切,花容泠焰都不知道。她只覺得身體很輕,迎着風飄向了天空。沒有感到絲毫對失重的不適,彷彿她天生就該在空中飄來飄去。
那是什麼地方?遠遠的,花容泠焰看到了一座泛着金光的宮殿。心下好奇,想過去一睹究竟,可是卻怎麼也挪不開腳,彷彿潛意識裡有什麼動機在阻止着她。
正在她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時,她感覺自己的身後出現了一道炙熱的目光。疑惑的轉身,卻只看到一團模糊不清的紅色,或者,說是燃燒的火焰要確切些。
“你終於回來了!”那團火焰突然開口了。是一個男人,聲音妖冶而極富磁性,很好聽,卻讓她無端的感覺到恐懼。步步後退,花容泠焰如臨大敵般轉身就跑。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花容泠焰突然不能動彈了,只能雙手抱頭驚恐的大叫。許久,周圍都沒有動靜。她大着膽子擡起頭,卻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座大殿上,到處都泛着金光,應是她一開始看到的那座宮殿。
“這是什麼地方?”花容泠焰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這並不是古代君王施政的那種大殿,也不是軒轅國所建的宮殿風格。
宮殿主色調爲金黃,用心則能在金色中看到些許熱烈的紅,參雜在輝煌的主色
中,妖嬈而魅惑。
大殿面積很寬,連正門都足夠三騎共驅。整個殿堂空曠而安靜,沒有任何的雕像,反而是正中央祭着一盆火,燃燒的異常熱烈。而花容泠焰剛纔的聲音,便是被這團火吞噬了。
意識到這一點是因爲一個意外。花容泠焰潛意識裡似乎儲存着這座宮殿的佈局。中間殿堂,左邊住房,右邊花園。當她一一涉足驗證後發現她的猜測一點沒錯。這是真的猜測嗎?她不敢確定。腦子裡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清晰。可她彷彿一點也不願記起,所以便想逃離這裡。
可是,她突然找不到出口了,眼前的情景也逐漸模糊,到最後完全籠罩在一片白霧中,只剩那團火還在眼前跳躍。眼睛失去了作用,花容泠焰只好一步步摸着走,沒成想踢到了什麼東西,越滾越遠,發出了“咚咚咚”的撞擊聲。
也就是這時她才發現,所有的聲音傳到那團火那裡都消失了,彷彿被吞噬了一般。
被人盯着的感覺再次襲來,花容泠焰連忙後退。漸漸的,那團火也有了變化。由紅到白,從深變淺,最後竟隱隱幻成了人臉的模樣。
“滾開,不要過來…”花容泠焰一邊叫着一邊逃跑,卻怎麼也離不開那團火,一直在圍着它轉圈。無奈之下,花容泠焰再一次當起了鴕鳥,把頭深埋在雙臂間,不敢去看那團火幻化成的面容。
“不要怕,是我。回家了就好,爲什麼還要害怕?”幽幽的聲音傳來,赫然是一開始聽到的那個聲音。那聲音裡有抱怨,有驚喜,花容泠感覺不到任何敵意,可她就是怕,莫名的怕,以至身體顫抖背脊發涼。
“不,這不是我家,我要回軒轅國,我要去找邶風。”花容泠焰頭也不擡的狂吼,眼淚早已是抑制不住的噴涌而出。
“你…哭了?”那聲音似乎很驚訝,然後花容泠焰便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一道溫柔拂過,淚水已被拭盡。
“啊…”花容泠焰驚恐的往後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聲嘆息在空中響起,漸漸消失不見。花容泠焰再擡頭時,那團火已不見了蹤影。
不見了…花容泠焰環顧左右,長長的舒了口氣,真的不見了呢!
只是心剛落地一會兒,事端再次出現。原本輕盈的身體突然恢復了原有的重量,花容泠焰從高空垂直落下,失重的感覺也回來到了身體。
“啊…”牀上的女子突然驚慌的大叫,瞬間睜眼醒來。
“小妹你醒了?爹,娘,小妹醒了!”花容凌煊欣喜若狂,急忙跑出去報喜。
“你醒了?”木揚邶風笑着問道。
花容泠焰疲憊的睜眼,第一個看到的便是日思夜想的容顏。他在笑,一如當初,邪魅卻深情。
“風…”伸出手想觸摸一下,卻因太過虛弱而再度暈了過去。木揚邶風急忙爲其號脈,幸好只是身子太弱,已無大礙。
“真是嚇人呢!”木揚邶風替她掖好錦被,然後坐在牀頭等待花容家找人來照料。
房門處,莫雨憐目睹了這一切,淚水早已盈滿眼眶。忿忿的轉身離開,仇恨的種子已在不知不覺間扎牢了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