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誤會了,我只是……”看到這樣激動的揚子,景明開口想要解釋清楚。可是此時有些氣憤的揚子已經聽不進去他的話了。
臉上還滴着果汁,揚子眼眶紅紅地盯着景明看,又是狼狽又是委屈:“枉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現在才知道我看錯了人。我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我早就當你是我的親人了。你現在卻因爲一個認識幾年的外人就這樣對你的親人,景明,你太讓我失望了!”
“外人?”白月頗覺好笑,這纔是這裡所有人的心裡話吧。雖然蘇白月嫁給了景明,但是在這羣人眼中,蘇白月僅僅是景明的附庸。他們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蘇白月,又何談看得起她?
“你別亂說話。”景明本想安慰揚子,可是聽了對方的話,他對於揚子心底將蘇白月當成外人這件事還是有幾分不悅的。揚子是他多年的朋友,是妹妹。蘇白月是他的愛人,是他未來想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女人。
兩方面都讓他十分爲難。白月因爲婚禮被毀心生憤怒他可以理解,但是如今揚子口口聲聲說白月是外人也太過分了。
“我亂說話?”揚子不敢置信地提高了嗓音,指着白月道:“明明是蘇白月在污衊我,我什麼都沒做她憑什麼冤枉我?!”
“你激動什麼?”白月隨口道:“你帶來的男伴我們所有人都不認識,他做的事難道就和你沒有絲毫關係?況且我又不認識他,他爲什麼要在我面前說是你指使的?”
“不管你怎麼說,我沒做就是沒做!”揚子看着景明懷疑的眼神,心裡委屈極了。她瞪着白月:“反正你現在說什麼就是什麼,無論你怎麼說景明都會相信你。”
她頓了頓,語氣悲憤:“可我不明白,明明是你不負責任地離開了婚禮現場,害得我們幫你想辦法掃尾結束後續的事情。我將你當成好朋友才這樣幫你,可你居然把婚禮被毀了的事情算在我頭上?”
“別吵了!”景明被揚子尖銳的聲音吵得有些頭大,他今晚來這裡也不過是爲了見白月,設法獲得她的原諒。在婚禮上正是因爲揚子將他拉走了,他纔沒能阻止文山他們對白月做出的事情。現在要是再這麼吵下去,白月又被氣跑了怎麼辦?
被景明呵斥的揚子有些不甘心地咬咬脣,此時恰好侍者將白月點的酒送了上來。經過揚子時,揚子伸手就拿起一瓶酒。瓶口對準了脣,只喝了一口便嗆着咳嗽連連。
“揚子,你這是做什麼?”
“你別管我,看好你旁邊的蘇白月就行了!”她紅着臉,眼神卻有些得意地看着景明,躲過景明制止的手,帶着幾分挑釁的意味又連喝了好幾口:“你不把我當一起長大的朋友,我也不稀罕你!我喝不喝酒你憑什麼管我?”
“別鬧了,好嗎?”景明無奈道:“我們本來就一起長大,什麼時候不將你當成朋友了?你說你沒做這件事,我就相信你沒做過。說不定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往後我會仔細調查清楚。你先把酒放下,待會兒喝醉了就得難受了。”
何況今天婚禮上對方本來就喝了很多,現在繼續喝下去,身體會受不了。
景明勸完了揚子,又伸手想要握住白月的手,白月手一避就讓開了。景明目光微暗,卻低聲溫柔地勸道:“我知道這件事上你受了委屈,你放心,我會查出真相的。今天一起聚聚,先不提這件事了好嗎?”
“你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很簡單。”白月沒理景明,只看着揚子道:“不是有句話叫做‘酒後吐真言’嗎?你要是將你手裡的酒全喝了,我就相信你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不行,這算什麼方法?!”揚子還沒回應呢,景明就率先阻止:“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也不能用這個辦法,她一個女孩子喝多了酒會受不了的。”
白月本來就是隨口說說,聽得景明的維護便見揚子臉色稍緩,顯然是對景明的維護很是受用的模樣。
剛來這個世界原主這個新娘居然就喝醉了,十分難受地趴在馬桶上嘔吐。雖說這件事表面看起來和揚子沒什麼關係,但是對方要是不在婚禮上纏着景明,景明說不準還能護着原主幾分。
而且揚子看起來大大咧咧,也一直在婚禮上幫着原主。實際上她幫的全是倒忙,還不如不幫。更甚者後來她出了車禍,將景明給叫了出去,讓原主吃盡了苦頭。如今白月不知道怎麼對待景明,但是對於揚子她卻想爲原主出口氣。
“那好啊。”白月轉向景明,指了指旁邊的酒:“你不是想要我的原諒嗎?不讓揚子喝你就替她喝,不說多的,你喝完兩瓶我就原諒你。”
“……白月?”景明有些愣神,心裡也有些不敢置信對方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來爲難他。往日裡和對方相處時,白月十分在意他的身體,總是勸他少煙少酒照顧好自己。今天卻一反常態地要求他喝光兩瓶酒?
剛纔在對方看酒水單時,景明就已經注意到她點的是這裡度數最高的酒。這可和白日裡婚宴上的香檳不一樣,揚子白日裡喝了那麼多都沒事,剛剛只喝了兩口臉色都通紅了起來。
景明懷疑自己聽錯了,但是看着對方的表情時卻又打消了這個懷疑。他心底苦笑兩聲,看來對方今天真是氣壞了,故意在懲罰他。不過白月要是因此而消氣原諒他了,這酒也不是不能喝。
“好。”景明語氣依舊溫柔,他目光有些寵溺地看着白月:“只要你不生氣了,要我做什麼都行。”
景明將態度放的很低,白月還未說什麼,那廂揚子就已經有些不滿了起來:“蘇白月,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簡直是在無理取鬧,先是冤枉我毀了你的婚禮,現在又逼得景明喝酒。你憑什麼要求景明喝那麼多酒,他明明是真心求你原諒的,你卻這樣糟蹋他的感情?虧我以往還將你當做朋友,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你說夠了?”等揚子將所有的話說完,白月纔開了口。看着眼前這兩人彼此維護,反倒是她像個真正無理取鬧的人一樣:“要麼你替景明喝,要麼就閉嘴。”
“喝就喝!你以爲我不敢嗎?”揚子說着就仰頭朝嘴裡灌酒,景明伸手攔也沒攔住,眼見着一瓶酒快速就見了底,景明心底也難免生出幾分複雜的感覺。
他十分不明白,怎麼變成了現在的情況。他百般期待的婚禮無法持續下去,溫柔的蘇白月如今彷彿也變了個人般。今天的婚禮上的確是文山他們還有揚子太急躁的性子造成了錯誤,可是他們如今道了歉,逼着揚子喝酒,不依不饒的反倒成了白月。
“現在你滿意了?”揚子大口喝完了酒,將瓶子往地上一砸。火辣辣的灼燒感從喉頭涌向胃部,燒的她頭腦渾渾噩噩,眼淚都快出來了。眼前也是模糊一片,她晃了兩下險些沒跌倒在地上。
“我扶你過去休息。”景明看着這一幕,皺着眉伸手扶住了揚子將她往沙發上帶。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頭了,揚子通紅着一張臉坐在沙發上,只拿一雙眼睛恨恨地瞪着白月。
景明嘆了口氣,看着揚子:“要不我讓人先送你回去?”
揚子看樣子是喝得太猛了,聽見了聲音好半晌才轉過頭來,盯着景明看了好一會,一下子撲進了對方的懷裡,有些大舌頭地道:“我不回去,憑什麼要我回去啊?該走的是蘇白月!景明哥,你讓她走好不好?”
“好好好,不回去。”對方這樣子明顯是喝醉了,景明邊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邊道:“你先坐一會兒,我讓人送點兒醒酒藥過來。”
景明說着想要扯開揚子的手,但卻被揚子死死抱住了。他無奈地對着身後的白月道:“白月,我現在走不開,你能不能幫我向侍應生要份兒醒酒藥?”
“揚子喜歡你,你知不知道?”白月沒有理景明的請求,而是直接問了另一個問題。她其實是真的對這個問題有些好奇,揚子身邊的朋友盧小雯或許都知道這件事,景明看起來卻像是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模樣。換句話說,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玩伴喜歡着自己,他能這樣自然地允許對方靠在他的懷裡?
“怎麼可能?”景明微怔,隨即好笑道:“白月,你想多了。揚子只是將我當做哥哥看待……”
他的話還未說完,白月已經朝着揚子低聲問道:“揚子,你是不是喜歡景明?婚禮上的事情是不是你故意設計的?那個男人也是你特意找來的對不對?”
白月的聲音又低又緩,聽起來帶着幾分刻意引誘的意味。景明看着對方的臉,再也忍不住發了脾氣:“白月!你要鬧到什麼……”
他的話音未落,忽然被揚子一把推了開來,他一時不察,差點兒被推倒在了地上。景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得剛纔還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的揚子站起身來,紅着眼睛瞪着白月,提高了聲音道:“是,我就是喜歡景明哥,我喜歡了他這麼多年,守了他這麼多年……”
揚子語無倫次,她心底有些慌亂,像是明白自己不能說出這些,說出這些後會發生讓她後悔的事情。然而一看見蘇白月的臉,她不知道爲什麼就有些忍不住,想要將一切宣泄而出:“蘇白月,你爲什麼要出現?你憑什麼搶走景明哥的注意,憑什麼能嫁給他?”
旁邊的景明愣了片刻,聽着揚子的一番話,他心底有些震驚,卻隱隱也有幾分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地感。揚子喜歡他這件事,他也不是毫無感覺,畢竟揚子對他和其他人的不同他也是看在眼裡的。只是揚子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他下意識便將這些特殊歸納在兄妹間的感情上,沒想到……
可是眼下的情形分明有些失控了,景明張口阻止揚子:“別說了,揚子,你喝醉了。”
“對啊,我喝醉了。”揚子笑着重複景明的話語,她盯着景明有些傷心地喃喃道:“我有哪裡不好嗎?你爲什麼要和蘇白月舉行婚禮?我不想你們舉行婚禮,你都不知道,今天的婚禮沒有成功我有多開心。”
“那個男人呢?”白月問道。
“他的確是我找來的啊。”揚子呵呵笑了起來,她毫不掩飾地說了實話。繼而表情又有些憤怒道:“可他拿了我的錢,卻根本沒有按照要求做事!”
“……你讓他做什麼?”這句卻是景明問的。他看着揚子有些惡毒的神情,心底止不住有些發冷。好像是一場婚禮,所有的東西都變了一樣。
文山他們在婚禮上刁難白月,對白月口出惡言,污衊白月撕了盧小雯的裙子。揚子雖說是白月的朋友,卻硬生生逼着她這個新娘當衆道歉。儘管後來她向白月道了歉,可是這份歉意裡有幾分真幾分假?
“讓他……”揚子吃吃笑道:“當然是讓他毀了蘇白……”
揚子的話音未落,有些詭異寂靜的房間裡就聽得“啪”地一聲,揚子身子一晃,就重地摔倒在了一旁的沙發上。她趴在沙發上好半晌,渙散的瞳孔纔開始漸漸聚焦起來,腦中突兀地浮現出先前的一幕幕。揚子帶笑的面容突然僵住了,心底幾乎要尖叫起來。
身後傳來景明低沉的聲音。
“揚子,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不,不是這樣的!”揚子猛地回過頭來,看着景明帶着怒意的臉,心下慌亂極了。她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說了些什麼?她怎麼會將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她明明不想說的,可是看到蘇白月的臉,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
對了,蘇白月!
“都是你做的對不對?”揚子轉頭死死地盯住了蘇白月,幾乎要瘋了!她怎麼會將這一切都說了出來?她現在根本不敢去看景明的眼睛,心底只有一個想法:她完了。
那個男人的確是她找來的,景明婚禮這件事她心裡難受死了,偏偏還不能在對方面前表現出來。她心底就算再怎麼不喜歡蘇白月又怎樣,她什麼都做不了。她本來並不打算參加景明的婚禮,但是再見到那個男人時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既然她討厭蘇白月,不想讓婚禮進行,那就毀掉這場婚禮就好了。
然而男人雖然收了她的錢,表現出興致滿滿的模樣,但是卻並沒有按照她所說的那樣做。她在婚禮現場再次看到蘇白月出現時簡直難以置信。
盧小雯的事情不過是她將憤怒轉移到了蘇白月身上,借題發揮罷了。
就算不是蘇白月做的,可逼得蘇白月當衆丟臉最好,要是不成功也算不上是她的錯。後來蘇白月自證了清白,可是這關她什麼事呢?她又沒有針對蘇白月,只不過是性子衝動,爲朋友抱打不平而已。
明明一切都非常順利,連兩人的婚禮都進行不下去了。她還以爲接下來只要肯努力,讓兩人間的矛盾進一步擴大就好。只是沒想到那男人居然將一切都告訴了蘇白月!
當蘇白月提到那個男人時她下意識就是一僵,繼而反應過來只要她不承認這件事就好。在景明他們所有人眼中,揚子永遠是那個毫無心機、非黑即白、偶爾會犯錯的姑娘,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事實也如她所料,景明根本不相信這件事情。在她被蘇白月逼得喝了酒後,她也是真的從景明眼裡看到了他對蘇白月的不滿。只是她還來不及欣喜,竟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根本沒醉,怎麼可能會將一切和盤托出?
“景明,不是我……”揚子聲音顫抖,她伸手就想去抓景明的胳膊,卻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推開。景明從來沒有這樣疏離地對待她,揚子的臉色頓時蒼白一片,她急於向景明解釋:“是蘇白月,都是蘇白月,都是……那酒一定有問題!”
“你不用說了。”景明後退了幾步,臉色難看,聲音也是難得的冷硬:“剛剛你說的一切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難道你還要將自己所有的錯誤都歸咎於白月?”他頓了頓,側頭看向旁邊面上沒什麼表情的白月:“她一直站在那裡,什麼都沒做過。”
“而且就算她做了什麼手腳,難道還能逼你說出不存在的事情?”看着揚子對着白月露出的憤恨表情,景明心頭竟然生出幾分荒謬的感覺。他不敢去想,他一向認爲單純需要別人保護的揚子會是這樣的人。也不敢去想,要不是那個男人沒有按照揚子的要求做,那麼現在白月會怎麼樣?
景明心裡也有幾分慌亂,他疾走幾步伸手一把就將白月帶進了懷裡,語無倫次道:“……抱歉,白月……都是我的錯……差點兒就……”
景明的動作十分迅速,白月竟然一時沒有躲開。感受着腰間愈發加重的力道,以及景明幾乎在發抖的身體。白月心底卻有些啼笑皆非。
揚子雖然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毫無心機,但卻是真的沒腦子。或是說她所有的小聰明都用在了和景明的相處上,裝出一副不諳世事需要人照顧的模樣來靠近景明。在其他方面,簡直一言難盡。
白月先前說出那個男人,不過是試探下揚子的反應而已。沒想到揚子竟然沒腦子到找人來毀掉蘇白月?關鍵是找來的這人還不靠譜,上一輩子就沒對蘇白月出手,這一輩子也照樣沒朝她出手。
“果然是‘酒後吐真言’。”白月透過景明的肩膀對上揚子狠毒的視線,翹了翹脣角。
這一笑就像是觸動了某種開關一樣,揚子頓時尖叫一聲就朝白月撲了過來。揚起手裡的酒瓶就朝白月頭上砸去,白月本能就想躲,身子卻被景明死死地固定在了原地。
看着越來越近的酒瓶,白月幾乎要被景明給氣笑了。
“啪”地一聲,酒瓶在頭上開了花,玻璃紛紛四濺,酒水的濃郁香味兒蔓延開來。
擋在白月身前的身子晃了晃,鮮血緩緩自他額上流了下來。
“抱歉。”景明伸出手擦了擦白月臉上濺上的酒滴,血液順着他的側臉流了下來,滴滴答答地滴在衣服上。他卻勾起脣對着白月微微笑了笑:“……我是真的很期待我們的婚禮。”
他眨了眨眼睛,緩緩閉了閉眼,身子往一邊傾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