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樑砸下來的時候, 有個人覆在了她身上,可是爆炸時迸發的碎片早已扎入她後心。她很想說:“別救我啦,救救你自己吧。”
可卻連個氣音都發不出來。
落地的那一刻, 她聽見橫樑砸斷什麼的聲音, 像是一下乾脆利落, 又像是幾下重重疊疊, 聽得她生疼。
她感覺到一雙手在黑暗中摩挲, 顫顫巍巍地,在她眼下那顆小痣纏綿,直至僵直。頸側的呼吸從急促到緩慢, 最終消弭於無形。
她一邊流淚一邊想:那句我記得你是真實存在過的,還是她的幻想。
心神俱裂。
在一世又一世帶着記憶的輪迴中, 她表現得很灑脫, 其實卻很孤獨。
她可以容忍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死去, 卻無法想象本就不知道還能否再相見的人爲自己而亡。
若這是天道,她便要狠狠撕破它。
***
天機上門拜訪的時候, 司命還在發愁。
天機一看,咧嘴笑了,道:“小寶貝兒脾氣還挺大嘛。”
司命白了他一眼,手下不停安撫着輪迴書。
天機看着手癢,跟着摸了兩把, 毫無形象地叫出聲來:“哎呦我去, 她咬我!開了靈智的東西就是麻煩, 哎呀又咬!我錯了錯了, 快鬆開!”
司命這才笑了出來, 自從她從輪迴書裡出來,輪迴書便一直耍小脾氣, 安撫她吧,她又不予迴應,不安撫她吧,她就更氣了。司命只好苦哈哈地伏低做小,爲自己在無意識地時候想撕毀她作爲道歉。
天機湊上前問她:“這人生如夢,夢如人生,下凡一遭,有何體驗啊?”
司命淡定道:“我想我這府邸得加牢些,不然說不準哪天便被那些憤怒的癡男怨女砸穿了。”
“若是那位在的話,想來你的歷練小故事就是寫的再摧斷人腸,也沒人敢來你這砸場子。”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夢終歸是夢。這入夢的緣由我還記着呢,不過是想斬斷我的念頭罷了,就算這過程陰差陽錯幾多,想來他依舊不改初心。”
“你不是他,怎知道他心中所想?”
司命寂寥地垂下眼,道:“回來這些天了,我不也沒等到他?這夢唯一的好處,起碼讓我得到過。”
天機摸摸鼻子,不再替某個叫他來探探口風的傢伙說好話,反而提起另一個小混蛋:“對了我來的時候看到貪狼在你府外,你要見他嗎?”
司命雙眼一亮。
她雖然覺得這場無妄之災不全是壞處,卻也沒有傻白甜到爲此感謝這一切的造就者,小小的報復一下興許是不錯的選擇。
手下一直躁動不安的輪迴書突然安順下來,司命有些疑惑,卻又豁然開朗道:“你也想整整那個傢伙是不是?”
輪迴書不迴應,但司命知道她這是默認了,否則早就暴躁地跳起來了。
望着府門的方向,司命微微一笑。
貪狼是來道歉的,畢竟是做錯了事,況且破軍那小子自回來後便糾結得不得了,每日都想見不敢見的,若是能說服司命主動去見他,推他一把,顯然就皆大歡喜了。
“賠罪禮呢?”
貪狼愣了一下,道:“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到,保證完成。”
司命笑嘻嘻地指了指輪迴書道:“別的我也不敢求,你再陪我穿一次,劇本我也選好了,叫《霸道公主俏馬奴》,感情線我已經刪掉了,走嗎?”
貪狼後退了一步,道:“……現在?”
司命點點頭,看向他。
***
破軍思考再三,還是決定去司命府上找她,一進門卻正看見司命使勁兒按着貪狼的頭,把他往輪迴書裡按,貪狼一臉掙扎。
破軍怔了一下,竟忘記去救貪狼。
司命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又平淡地收回眼神,他心裡一緊,便又上前了幾步,正好趕上司命跳進輪迴書中,將貪狼踩了下去,自己也跟着陷進去。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腰,想用力將她撈上來,卻見她面色緋紅,似怒非怒地瞪了他一眼,手下的力道不禁又重了些。
司命輕聲道:“你來找我,可是想好了?”
破軍一時說不出話來,司命用力一扯,竟使得他也跌了進來。
“我就當你想好了。”
想要偷襲破軍,這可不是司命所能做到的事,之所以成功無非是因爲破軍不想反抗,想通了這一點,司命主動抱緊了他,喃喃道:“我原諒你。不過這一次,我纔不要記得你。”
破軍還來不及細想,便在一頁頁書卷的幻象中昏了過去。
***
鬱常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房間裡,手中還攥着個紙團,他下意識將這紙團打開,發現竟是一封和離書。
身邊一個小廝打扮的人見他神情怔仲,有些猶豫地上前說道:“殿下正在收拾東西,打算出府,瞧着這次,不像是鬧脾氣。”
鬱常有些頭痛,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自己這回是個失婚男青年?怎麼想都不是個合適的身份。他下意識地朝府門走去,見到一羣人浩浩蕩蕩,爲首之人一身紅衣亮眼得很,回過頭時金步搖搖搖晃晃,看向他的神情是他剛見過的淡漠。
“鍾杳!”他脫口而出。
鍾杳卻沒有迴應,而是恍若未聞地回過頭,一步一步地朝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