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徐喬宇卻沒有注意到場邊那個看熱鬧的小兵丁。
只見他他持槍勒繮,立在黑甲陣容的最前方。
徐喬宇是黑甲一方的頭領?
不是吧,就他那副翩翩公子哥的小身板,這跟人家銀甲一方的頭領的氣場就差了一大截吧。
當這個意識涌入言紫兮腦海的時候,徐喬宇已經策馬而來--
手中的盤龍銀槍恍如出海蛟龍,夾帶着無邊的威勢迎着那銀甲頭領直刺而去。
而對方亦是毫不示弱地挺槍來迎,只見丈二銀槍橫掃變成突刺,兩杆銀槍在空中交錯,碰出陣陣火星!
這時,卻見徐喬宇突然棄了座下馬匹,驟然騰空而起,手中銀槍如一樹梨花綻放,幻化出成千上萬道殘影,如同暴風驟雨般急落而下!
“好小子!上來就出絕招!”只聽得一聲虎吼,宛似平地起了一陣春雷,衆人只覺耳畔“嗡”“嗡”直響,那銀甲將軍一聲吒喝之後,連人帶馬,騰躍而起,座下黑駿像是不受控制般,發出數聲嘶鳴。
只見他拔地而起之後,手中銀槍攔腰一掃,頓時他的身前現出一道白芒如月,徐喬宇的萬樹梨花仿若瞬間凋零,消隱無蹤。
可是,言紫兮卻眼尖地瞧見,那一霎,徐喬宇的脣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勾,下一瞬,卻見徐喬宇的身形一晃,一道殘影輕飄飄地落在了那銀甲將軍的身後,一槍既出,對方的銀盔驟然就被他挑在了槍尖。
勝負已分!
那一霎,銀亮槍影照亮了碧空,也照亮了持槍人風神俊秀的臉龐,一身黑色甲冑、消瘦挺拔的徐喬宇,那一霎,竟是笑得猶如孩子一般。
可是,整個場上竟是一片肅靜無聲,連同場外觀戰的衆人此時皆是怔神無言。
似乎誰也沒有看清徐喬宇是如何在那一霎憑空給弄出了一個分身出來,給予了那銀甲將軍致命一擊。
唯有此時在場邊的言紫兮,雙手緊握成拳,卻是冷汗矜矜。
這也太巧合了吧。
這徐喬宇究竟是什麼人?
他的招數和自己的套路實在是太像了!看到他出招,就像是看到了鏡子裡面的自己。
他方纔那一招分身之術,與她的分身之術,有着異曲同工的感覺。
言紫兮心中的疑惑再次如潮水般涌來--這徐喬宇究竟師從何人?難道自己的師傅偃師除了她和凡玎璫之外,還有別的弟子?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啊,這招九虛一實又出來了!徐大哥果然厲害!”
言紫兮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急忙轉身,這才瞧見宋子優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她的身後,許是她方纔看得太專注,竟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言紫兮眼珠子一轉,扭頭對宋子優問道:“喬宇這招叫做九虛一實?好厲害!”
宋子優此時亦是一臉膜拜的模樣:“是啊,這是徐大哥的絕技,我私下裡也曾求他教我,可是,我太笨了,總是學不到精髓之處。”
言紫兮心裡嘀咕,這一招,本就是要靠自己的領悟,若是硬學是學不來的。
首先,這一招對於個人身手的要求極高,若非言紫兮出自璇璣派,有着極其紮實的基本功,又在忘憂谷中被偃師和小師姐凡玎璫特訓過,也很難做到那般迅捷如風的移形換位。
而更重要的是,這所謂的分身之術,對出手時機的把握,亦是關鍵,那就純粹是一種天賦,何時出虛招,何時給予致命一擊,都完全取決於自己的判斷。
當然,這樣的感覺,也是後天可以培養的,便是偃師獨特的訓練方式,讓言紫兮跟着凡玎璫一塊兒巡山,那種在山林中自由來回穿梭的方式,便是訓練分身之術最好的方法。
所謂動不見形影,靜必是真身,分身化影、化影分身,身影互分相化,其時,身便是影、影即是身!
而方纔看到徐喬宇出的那一招,讓言紫兮心中有種感覺,徐喬宇的分身之術和自己的應該是一脈相承,至少理論基礎是一樣的,也許訓練的方式也是一樣的,甚至於,彼此對分身之術的領悟,很可能也相同。
這種種非同尋常的雷同,讓言紫兮終於意識到了一個重要問題。
徐喬宇也許真的也是偃師的弟子,至少他和偃師脫不了關係。
這讓言紫兮的心中生出了一種莫名的糾結,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他們倆真的是同門,那麼,他們之間,又該如何自處?
畢竟,他和她代表的是兩個國家,不同的立場。
而且更讓言紫兮覺得糾結的是師傅偃師的態度,雖然她早就知道師傅不問世事多年,就算他後來收了徐喬宇做徒弟,抑或是也許徐喬宇是在她之前,那麼,師傅的態度是什麼呢?
難道師傅就樂見自己的兩個親傳弟子最後拼個你死我活?
言紫兮忽然有了一種再去一趟忘憂谷,親自問一問偃師的衝動,不過,她很快就壓住了自己這種衝動,她知道,此時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
就算她和徐喬宇也許真的系出同門,他們倆如今的立場,也決定了她絕對不能自曝身份,更不能讓徐喬宇知曉,否則,事情可就麻煩了,她的真實身份也很可能會曝光,那可就是萬劫不復了。
言紫兮暗自在心中思忖道,以後在徐喬宇面前可得要更小心纔是,絕對不能再出招了。
這時,又是一陣陣驚呼聲打斷了言紫兮的暗自思忖,而此時她身旁的宋子優亦是激動得滿臉通紅,搓着手,一副恨不得自己也翻身上馬加入戰局的模樣。
她趕緊將目光調轉回場上,此時她方纔發現,如今場上已經形成了混戰之勢,似乎單打獨鬥已經結束了,變成了兩路人馬的大混戰。
論起真刀實槍的打拼來,那些彪悍精勇的銀甲軍明顯要比徐喬宇率領的黑甲軍顯得更有戰鬥力,那羣戰場上最驍勇的戰士們此時便是將徐喬宇所率領的黑甲軍團團圍住,幾乎毫無戰術的只管猛衝猛打。
不得不說,這種最原始最簡單的攻擊套路,還真有些奏效。
看起來,那些黑甲軍與徐喬宇這個頭領一樣,似乎都不是喜歡猛衝猛打的主兒,所以,對於對手如潮水般的攻勢,明顯有些不大適應,接連敗退,原本整齊的陣型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衝得七零八落。
這種情況讓那方纔已經輸了一場的銀家軍頭領頓時大喜過望,他心想,憑着己方明顯戰鬥力高於對方的優勢,這回必然能夠一雪前恥,將徐喬宇所率的黑甲軍殺個片甲不留!
但是徐喬宇顯然也意識到了這種狀況對己方不利,只見他一聲號令,身後的傳令兵立時敲響了鉦聲,混亂之中的黑甲軍士兵立時開始互相掩護着撒退。
這時,一旁觀戰的言紫兮突然發現,在徐喬宇的手勢指揮下,黑甲軍中忽然殺出三名擎旗兵,在他們手中高舉的三面旗幟的指引下,接連敗退的黑甲軍居然分成三路撤退!
“想跑麼?”那銀甲將明顯有些得意了,心想就算你徐喬宇機智過人,在這種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戰場上,也照樣不是小爺的對手。
這時,他也將自己的銀甲兵分成三路,引兵繼續追殺。
追得一陣,眼見三路黑甲軍各自跑散了,忽然,黑甲軍中又響起了角聲,原本四散做鳥獸狀的黑甲軍竟是以迅雷之勢迅速合成一簇,向一路正追趕而來的銀甲軍衝殺過去。
人數變成優勢的黑甲軍頓時如同無堅不摧的銅牛角,在被打散了的銀甲軍中來回衝殺。
所謂寡不敵衆,就算那些銀甲軍將士個個都是驍勇無敵,可是,這些黑甲軍將們卻也不是省油的燈,三人爲一組,一人負責掩護,一人斷前路,一人斷後路,三人合攻,所謂人多力量大,那些銀甲將們雖然驍勇,畢竟是勢單力孤,不出片刻功夫,竟是將那些原本驍勇無敵的銀甲軍將們打得個個疲於招架,接連有人摔下馬來,退出戰局。
那銀甲將軍這才覺得有些不對,趕緊傳令鳴鼓,將原本分散開來的三路軍匆匆忙忙又合成一路。
哪知徐喬宇一瞧對方又合攏了,二話不說,手勢一變,黑甲軍們立時又做鳥獸狀四散而去。
徐喬宇這種無賴的戰法激得那銀甲將軍直跳腳罵娘,高聲怒罵徐喬宇玩陰的,沒有君子之風。
可是,罵娘也沒辦法,這對戰還得繼續。
而且徐喬宇本人亦是沒有半點慚愧之意,依舊風輕雲淡地用手勢指揮着他的黑甲軍。
但是這次銀甲將軍卻學乖了,這次雖然還是分成三路追擊,卻是嚴格控制三支隊伍之間的間距。
不料千小心,萬小心,卻還是着了一次道,有一路一時心急,只顧追趕,沒注意自己和友軍的距離,突然被拉開了一些距離,又被徐喬宇逮着空檔,突然將黑甲軍又聚攏在起來,毫不留情地衝殺了一陣。
這次又有無數銀甲軍落馬,無奈退出戰場,至此,銀甲軍已經損失了大約五分之一的人手,而徐喬宇所率領的黑甲軍,竟是神奇地幾乎沒有損失一人。
這讓場邊旁觀的人們,亦是禁不住暗自在心中驚歎--徐喬宇用兵,與他的槍法一樣,九虛一實,着實有些厲害!
言紫兮更是沉默不語,她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個叫作徐喬宇的右相家的大公子,可不是她之前所想的那種不學無術的紈絝公子哥,這傢伙城府很深,用兵很靈,假以時日,怕是也會成爲大燕國的一代名將。
大燕國擁有這樣的年輕人,對大靖來說,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