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紫兮從大靖先進技術研究院裡走出來的時候,心中卻是有些彷徨不安,將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兇器引入這個時代,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呢?
此時的言紫兮還根本無法預料自己的無心之舉,會給大靖朝,甚至這整個時代帶來如何深遠的影響,她只是試探性地又替他們推開了一扇門而已。
孔樂很快就收拾妥當了,師兄妹倆人打着偷得浮生半日閒,一塊兒結伴去淘小豔本的幌子,踏上了回望京城的馬車。
馬車裡,言紫兮言簡意賅地給孔樂介紹瞭如今的形勢和她之前探刑部大牢的收穫,孔樂蹙眉認真聽着,沉吟許久方纔開口道:“那小吏說他將部分卷宗夾雜裝在放置銀兩的箱子裡,一同藏在了戶部的地下密室?”
言紫兮點點頭,心中有些暗自佩服那個戶部小吏,竟是能夠魚目混珠到這個境界,實在是個人才。
“恐怕,那不是真的。”孔樂搖搖頭:“曹風是個很狡猾的人,若是戶部下方有地下密室,他不可能對此毫不知情,而且,就算有,恐怕也是他授意的。”
“你是說?”言紫兮驟然睜大了眼:“難道……那個戶部的傢伙還是在說謊?”
“他說沒說謊我不敢肯定,地下密室怕也是有的,不過,我們要找的東西,可能不在戶部下面。”孔樂沉吟了片刻,做出瞭如是推斷。
“那,我們該去哪裡找?”若是按照孔樂的說法,之前的線索便又斷了,誰知道那些卷宗被藏在哪裡。
“我覺得,若是真的還有卷宗的話,有一個地方倒是有可能。”孔樂憑着生意人的敏銳直覺,做出了這般的結論。
言紫兮瞧着孔樂眯縫起眼,露出一絲壞笑的表情,立刻就猜到了對方心中所想:“你是說,曹風府上?”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孔樂點點頭:“若是我的話,我就會這麼做。”
言紫兮沉默了許久,覺得孔樂的推斷是極爲靠譜的。
“可是,曹風他既然要燒掉那些,爲何還要私藏?”言紫兮有些納悶了,可是,她腦子一轉,立刻又想到了什麼:“除非,他放火只是障眼法,是放給我們看的,實際重要的卷宗和帳冊,早就被他轉移了……”
孔樂點點頭,一副你還不太笨的表情:“其實這沒什麼奇怪的,很多替主子做不法營生的帳房先生都有這習慣,把主子的賬本偷偷謄本一份,以備不時之需。”
說到不時之需時,孔樂的口氣有些嘲諷,言紫兮立刻就會意,這麼說,曹風也是在給他自己留後路?
“那麼,那地下密室裡藏的卷宗賬本,是否可信?”言紫兮知道,論這個,孔樂是比自己在行的,徵求他的意見準沒錯。
孔樂托腮想了想:“怕是真的。”
得到了孔樂的認可,言紫兮的心中微微踏實了些,她想了想,就地取材,用馬車中早就備好的紙筆簡單畫出了一副地形圖:“我以前經常出入曹侍郎府,還算得上熟悉,這是我根據自己的回憶大概描摹出的侍郎府邸的地形圖,師兄你看看,若是真的有地下密室,應該是在何處?”
孔樂接過瞧了一眼,一個響慄敲在言紫兮頭上:“行啊你,最近考慮問題靠譜多了!”
言紫兮摸摸鼻頭,訕訕地笑了笑,這時只聽見孔樂指着侍郎府邸西廂的一處空白問到:“這裡是什麼?”
言紫兮湊過去瞧了瞧,想了想:“不是房子,是一處池塘,那池塘挺大的,我就懶得畫了。”
“荷塘麼……”孔樂喃喃地重複了一句,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而後篤定地指着那處空白道:“我敢打賭,那地下密室,就在這裡!”
言紫兮有些詫異地望着他:“可是,地下密室什麼,不是應該在房子底下麼,這荷塘底下……”
“笨!把地下密室弄在荷塘底下才是最安全的,一般情況下,荷塘裡面有水有荷花,誰會注意到?也基本不會有人下去,若是房子下面,只要被抄家,很容易被抄出來,荷塘下就算被抄了家也不容易發現。”孔樂一副行家口吻這麼一說,言紫兮倒是回想起來了,那曹侍郎家的荷塘的確是很大,而且水很深,水也有些渾濁,裡面種滿了荷花,而且,似乎倒是真的從來沒見過侍郎府的人下去摘蓮藕蓮子什麼的。”
越想越覺得孔樂所說很是靠譜,可是,若是在房子下面還可以挖地道,這池塘下面,又該如何是好?
孔樂狡桀一笑:“看來咱倆今晚得夜探曹侍郎府了!”
言紫兮瞧着孔樂面上躍躍欲試的模樣,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引得孔樂不滿地側面:“笑什麼笑?”
言紫兮調侃道:“小樂子,你說咱們璇璣派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怪胎啊,大師兄和二師兄都是正派的君子,就你,老奸巨滑,貪財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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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頭上又被狠狠敲了個響慄:“你有資格笑話我麼?咱倆半斤八兩吧?我還以爲納悶咱們璇璣派怎麼會出你這麼個千年禍害!”
言紫兮赧然一笑:“過獎過獎,都是師兄你教導有方……”
璇璣派不要臉二人組互相調侃了一陣,孔樂忽然話鋒一轉,提起了一件言紫兮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忘記的事情:“大師兄在邊關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言紫兮頓時默然,大師兄,那個曾經對她來說,這個世間最溫暖的存在,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思即若此,言紫兮忽然覺得有些羞愧,她一直以爲自己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可是,獨獨面對大師兄葉凌風,她卻始終覺得自己是這個世間最薄情寡情之人。
她欠大師兄的,實在太多太多,這一生怕是都沒有機會再償還了,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祈禱,希望他平安。
這時,孔樂亦是若有所思地嘆了一句:“如果,我是說假如,若是當初,你選了大師兄,不知會是怎樣的光景。”
言紫兮頓時面上一窘,不知道該如何把這句話接下來,如果?若是?假如?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假設和可能,對於她自己的選擇,她從未曾後悔過,可是,對於大師兄,她的心中卻是夾雜着複雜的感情。
她希望他安好,希望他幸福,就算,幸福不是自己給的。
可是,每每面對他的時候,她又會覺得無措,總覺得他對自己所有的好,自己都問心有愧。
心底的硃砂痣呵,大概就是這樣的存在吧。
“其實,大師兄之所以答應去邊關,也是爲了你。”孔樂彷彿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似的,又提起了言紫兮一直不願意去觸碰的話題,她垂眸不語,許久之後,突然問起了別的問題:“小樂子,你說,如果我不是你們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師妹,你們還會這般對我麼?”
孔樂愣怔了一下,半晌之後才笑着搖搖頭:“其實自那年你因爲練功而性情突變之後,我們這些師兄弟也曾私下討論過,懷疑你是不是被什麼人附體了。”
此話一出,倒是言紫兮愣住了,原來,他們是懷疑過的。
可是,孔樂接下來的話卻讓言紫兮深深動容了:“可是,大師兄卻說,不管這個身體裡的靈魂是誰,只要你佔着這個身體,你就是我們的小師妹,這是什麼都改變不了的現實。”
言紫兮無言良久,許久許久之後,方纔吐出一句:“在我心中,你們亦是我的親兄長,此情日月可鑑,永世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