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子爺的心中有了某種決斷的時候,忽然聽得他隨身所帶的宮人來報,說是五皇子求見。
宇翰?他來找自己做什麼?
太子爺立刻敏銳地察覺到,難道,宇翰也感覺到了什麼?而且他又如何知道自己在此?
他擡頭看了看天,雖然此時已經過了五更時分,天空卻依舊是黑濛濛一片,猶如此時他自己的處境一般,太子爺的心中愈加地沉重起來。
宇翰此時來,究竟是想做什麼?
朱宇翰和他不同,雖然他原本也窺探着那個皇位,可是,自從那個所謂的二弟出現之後,其實,宇翰基本就已經退出了這場皇位的爭奪,宇翰原本所恃無非是他的生母王皇后的支持,可是,傳說中的二皇子出現之後,王皇后立刻就倒戈向了她的長子,那個所謂的二弟。而失去了最大靠山的宇翰自然也就失去了他的籌碼,從此退出了這場皇位之爭。
可是,在太子爺看來,這對宇翰來說,卻未必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因爲他的提前退出,所以在父皇的這出局裡,也許會給他留下一個好結局也說不定,不像自己,在這樣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若是不奮力一搏,就再無生機,若是新皇登基,他這個前太子,前儲君,必然是不會有好下場的,這一點,太子爺心知肚明。
而宇翰因爲與那二皇子是一胞所生,都是王皇后的嫡子,也許那二皇子看在王皇后的面上,也不會太過爲難他,至少,只要他心無異志的話,做他的富貴王爺是不愁的。
所以,太子爺不明白,此時此刻,那朱宇翰不明哲保身地老老實實在他的燕王府呆着,跑這裡來做什麼?
可是,他轉念一想,不管宇翰想來幹什麼,目前的情況已經不可能再壞了,就見見他也無妨。
“傳!”他要是要看看,宇翰究竟想幹嘛?
不多時,五皇子朱宇翰帶着一臉愁容走了進來,見到太子,他立刻上前,疾呼了一聲:“大哥!”
太子爺心中冷冷一笑,這聲大哥倒是出乎他的意外,自朱宇翰懂事以來,似乎就沒有再如此稱呼過他,此時這麼着套近乎,又是何意?
太子爺微微地眯縫了眼,不動聲色地問到:“五弟如何來了?”
“大哥,都這個時候了,咱們兄弟倆就乾脆地敞開天窗說亮話吧,別兜圈子了!”誰知朱宇翰卻是急急打斷了他。
太子爺心中一震,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這時又聽朱宇翰急急說到:“母后被打入冷宮囚禁了!”
聽到這話,太子爺的眼皮猛地一挑,心中慢慢泛起了更深的寒意,先是國師失蹤,現在王皇后也被囚禁,父皇這是想一網打盡?
“罪名是什麼?”太子爺努力讓自己平靜,可是微微發顫的聲音還是泄漏了他心中的情緒。
“說是母后派人暗殺了紫兮,欸,不,是拓拔小姐!”朱宇翰說出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僵直,似是如何都不信。
聞聽此言,太子爺隨即一怔,半晌之後面上扯出一絲冷笑:“不愧是咱們的父皇,這一招借刀殺人之計,用得真妙,一顆棋子出局,就能把所有人各方勢力全部拖下水!”
朱宇翰一聽這話,猛然擡頭看着他,片刻之後,踉蹌地倒退了數步,面上亦是猶如活見鬼一般:“父皇,父皇他果真這麼絕情?!”
太子爺冷笑一聲:“你覺得咱們的父皇,是心慈手軟的主兒麼?”
朱宇翰沉默了半晌,擡頭道:“大哥,事到如今,你打算如何應對?”
太子爺在心中嗤笑一聲,心道是我打算如何,也沒有必要告訴你吧?心中如是想,面上卻是裝得極好:“還能如何?聽天由命唄。”
“大哥,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信不過我麼?若大哥你是坐以待斃的人,我今日也不會來這裡了。”朱宇翰再次打斷他,主動說道:“事到如今,我們兄弟倆,也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聽到朱宇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太子爺卻再次冷笑一聲:“你是王皇后的嫡子,也是那個二皇子一母所生的胞弟,如何與我一樣?大家兄弟一場,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哥,今兒個我也就跟你說句知心話,我勸你還是莫要再捲進來,回你的燕王府去老老實實呆着,不管今日之後這大靖朝的天怎麼變,都少不了你的富貴王爺.....”
話還沒說到,又被朱宇翰打斷:“大哥,你還真是天真,你當真以爲今日之後我還可以置身之外明哲保身麼?”
不待對方作答,朱宇翰繼續說道:“父皇既然囚禁了母后,就是下了決心要將王家徹底一網打盡,他是打算連根拔起!父皇根本就不可能輕易放過我這個有着一半王家血脈的兒子。”
“老二畢竟是你的嫡親兄長,再說了,既然父皇選了他,就證明他還是打算要替王家留一些血脈。”太子爺對於這件事卻是有不同的看法。
“國師消失了,母后被囚禁了,你信不信,回頭那個生死不明的鎮南王也會被暗殺,父皇這是早就盤算好了要一網打盡,不可能有例外!他既然選定了二哥,就會替二哥清除繼任的所有障礙!你,我,這些不穩定因素,都要被抹殺的。咱們的父皇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只不過,不動則已,一動就是要一網打盡!”當朱宇翰義憤填膺地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太子爺終於明白對方來尋他的理由了,感情,這兄弟是鐵了心要跟自己一塊兒起事了?
他思忖了片刻:“你,已經想好了?”
“父皇既然不仁在先,就別怪我們兄弟倆不義!再說了,如今事態還沒有惡化到最壞程度,只要咱們兄弟二人能夠聯手起來奮力一搏,這最後將會鹿死誰手,就還是個未知數!咱們兄弟倆也不一定就是父皇手中的孫猴子!”朱宇翰說到此時,面上的表情慨然不已。
“好!既然如此,咱們兄弟二人就放手一搏!”太子爺倏然起身,如此這般對朱宇翰交代了一番自己手中還殘存的底牌,比如那早已被他暗中拉攏的皇城司統領張攸之和皇城內金槍班直侍衛指揮使許奚年。
特別是皇城司,那是掌管大靖皇宮宮城出入、周廬宿衛和宮門啓閉最重要的機構,若是能得到張攸之的幫助,能夠衝進皇宮,勝算就更大了幾分。
而負責皇宮守衛的金槍班直侍衛,雖然人數並不多,但是如果能夠裡應外合,亦是一大助力。
太子如此這般將自己的底牌掀了之後,便直直地看向朱宇翰,那目光似乎是在說,我的底牌都在這裡了,輪到你了。
果然,朱宇翰亦不是完全無備而來,他的面上現出一抹喜色:“既然大哥在皇城司和金槍班直侍衛有人,那可就真是天助我們了!駐紮在望京城外的殿前司虎翼軍和神勇軍的都指揮使都恰巧是愚弟的人,手下大概有三萬餘兵將,如此一來,只要安排得當,裡應外合,我們亦不是沒有生機!”
就這樣,大靖朝兩百多年曆史上,最著名的皇子之亂終於被拉開了序幕,這亦是大靖朝新老權力交替最黑暗的時刻,抑或是,黎明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