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烈似是沒有料到自己女兒竟會這般油鹽不進,他搖搖頭:“既然如此,那麼,爲父就拭目以待,看他是孤身前來,還是領兵前來。”
言紫兮一聽這話立刻明白了對方話中的涵義,她的心中也立刻糾結起來,其實,說不期待南宮凜來絕對是自欺欺人,可是,一方面她卻又害怕他來,不管他是孤身前來,還是領兵前來,她都不願意。
人啊,當你愛對方愛到骨子裡的時候,是不捨得他犯一丁點的險。
也許言紫兮的心中還是藏着一絲隱隱的憂慮和忐忑,雖然說要相信他,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會想,他究竟都隱瞞了自己一些什麼?
言紫兮此時心中有些千迴百折了,這些日子以來,其實她一直都在隨波逐流,總是跟着失態的發展而決定自己應該去做什麼,可是,此時看來,不管她做什麼,其實都是被別人牽着鼻子走,那麼,她是不是應該冷靜地想清楚自己的立場,自己究竟應該站在什麼樣的立場?
她之前曾經設想過於朱宇翰聯手,可是,經過這一系列的事情,特別是朱宇翰瞞着她請旨逼婚的事情之後,她忽然發現朱宇翰並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可靠。反而是這個原本視作敵人的國師拓拔烈,好吧,雖然她也並不相信他,甚至她已經察覺到他方纔對自己說這些話都是別有用心,就算是事實,他的居心也很叵測,可是,就像南宮凜所說的話,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朋友可以利用,敵人也未曾不可以利用,只要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就成,都是殊途同歸的。
更何況,有利益共同點的時候,敵人也未曾不會變成暫時的盟友。
她是不是應該嘗試更深入地瞭解這位名義上是她父親的國師大人呢?也許,他們有利益共同點。
當這個念頭涌入言紫兮的腦海時,她沒有猶豫太久,擡起頭來,平靜地問到:“我想聽一句實話,您能告訴我麼?”
拓拔烈眯縫了眼,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態變化,他負手而立,堪堪地站在她面前,審視着自己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心中卻頗多感慨,雖然他恨於震天搶走了她,但是卻又隱隱覺得有些慶幸,不得不說,對方把她教育得不錯,至少,不太笨。當然,他並不知道這其實跟於震天沒什麼關係,都是南宮凜的功勞。
他審視了言紫兮半晌,方纔啓脣道:“你想知道什麼?”
“您是想報復什麼?”言紫兮以前一直認爲這位國師必是阿諛奉承、貪圖功名權力之人,可是,今日所見,似乎並非如此,這個人的性格狂傲不羈,瞧他之前在宮裡連王皇后都不放在眼裡,當然,一方面也許是因爲他此時權傾朝野,一手遮天,甚至連太子都是他是手中的傀儡,他確實有資本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可是,言紫兮總有種莫名的直覺,覺得這位國師大人與其說是貪圖名利,不如說是在復仇,總覺得他所做的一切,都似乎是在復仇,向鎮南王、向王皇后。
言紫兮有這樣的直覺。
國師拓拔烈面上的表情終於變得有些複雜起來,他垂了眸子,脣角微微地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那一霎,言紫兮忽然覺得這個自己名義上的父親此時看起來竟是那般地邪魅,那模樣看起來就像是邪惡之魔的化身一般,用着最邪魅的笑容,如此淡定,如此殘酷地蔑視着芸芸衆生和這世間的一切。
他真的是人麼?就在言紫兮的心中再次涌起這樣的念頭時,‘父親大人’清潭一般的聲音便在耳畔響起:“不,你應該問我是想保護什麼。”
言紫兮聽得有些丈二摸不着和尚了,又聽他徐徐說道:“這個皇朝已經太過腐朽了,根已經在地底腐蝕了,若是不能把那些腐朽的地方連根拔起,這個大靖皇朝就只能等着滅亡,而我,不介意做這個劊子手和屠夫。”
一聽這話,言紫兮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他說的那所謂的腐朽的根,難道是在暗指鎮南王和王皇后?
可是,這一切卻又跟南宮凜當初對她所說的完全大相徑庭,或者說,他們彼此都把對方當作禍害這個大靖皇朝的蛀蟲,欲除之而後快。
可究竟事實的真相又是怎樣的呢?
言紫兮忽然發現,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自己的一切行爲準則和想法,似乎都是別人灌輸給她的,都是別人潛移默化中傳達給她的,可是,她似乎從來曾真正意義上用自己的眼睛去找尋過事實的真相,她總是輕易地,被別人的各種言辭所打動。
思及如此,心中想要了解這位‘父親大人’的念頭就愈加深厚了,她想,也許她可以與他暫且和平相處一陣子。
於是,她擡起頭,認真地開口道:“您所說的,和我一直以來聽說的看到的,完全不相符,所以,我一時半會兒是沒辦法接受您的說法,不過,我願意重新用我的眼睛去認真看看,若是事實真的如您所說,我會知道怎麼做的,不知您意下如何?爹爹?”
不得不說,言紫兮真的是個沒皮沒臉的人,之前賴死賴活地不承認人家,此時想讓別人答應自己的請求,就立刻把臉皮踹褲兜裡了,也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在不斷刷新自己的人品下限。
可是,要說這言紫兮在某些方面,還真是人精,這一聲‘爹爹’出口,饒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狂放不羈的國師大人,此時也有些動容。
拓拔烈深深地看了她許久,薄脣微顫:“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你都是我拓拔烈的女兒,這份血脈的連繫是如何都割捨不斷的。不過,若是做些什麼能夠讓你更開心,那你便去做吧。”
言紫兮心神微動,她不斷地在心中告訴自己,別感動,千萬別感動,這個人不是你爹,可是,眼眶卻又有些不由自主地微潤,她再次擡頭:“那麼,我還有一個要求,我不想嫁給太子,別逼我。”
“爲父希望你能夠站在萬人之上,這樣就算將來爲父不在了,你也不會落到你母親的結局。”拓拔烈對於這個請求卻並不打算接受,他說出的理由卻又讓言紫兮有些微怔,信他麼?還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