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方纔二師兄的樣子卻又不像是在作僞,似是真的有什麼急迫的事,而且,方纔他最後那句話,也讓言紫兮覺得無比氣鬱,什麼叫作別拆他們的臺,難道又是嫌自己給他們添麻煩了麼?
此時的言紫兮似是壓根已經忘記了自己私自在河中下毒,差點坑了這位二師兄所假扮的楚莫言的事實。
不過低頭看看手中的驚鴻劍,言紫兮又猶豫了,如今大師兄究竟在哪裡她都不知道,又要怎麼把劍轉交給大師兄呢?而且,誰又知道這裡有沒有什麼別的陷阱呢?萬一二師兄真的是叛徒要害大師兄呢,自己會不會助紂爲虐?
如是想着,下意識地將那驚鴻劍從劍鞘中拔了出來,霎時只覺得寒光一閃,一股子銳利的劍氣撲面而來,尚未拂面,便有切膚之痛。
嚇得她趕緊收劍入鞘,怎麼回事?驚鴻劍怎麼會有如此銳利的劍氣?
就在這時,感覺到身後又有微風拂過,似是有一道人影飄然而至,言紫兮覺得今晚簡直活見鬼了,怎麼自己躲在暗處還老被人發現,不過,還好,此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松木香讓她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這次倒是沒有拔劍出鞘。
她轉頭,驚喜地喚了一聲:“大師兄!”
夜色如水,月光下的葉凌風,原本溫潤如玉的面上卻染上了一絲絲的清冷。
唯有他看向言紫兮的目光中,猶自帶着幾許柔和。
“你怎麼還在這裡?”葉凌風開口,眉頭微蹙。
“我,我在等你。”言紫兮找不到什麼好藉口,乾脆實話實說。
葉凌風低頭看着她,並沒有接腔。
這時,卻忽然起風了,不知從何處忽然飄來一片枯黃的落葉,恰恰被夜風吹得緊緊貼在了言紫兮的臉龐上。
言紫兮還未來得及伸手,葉凌風已經擡手替她拂去了那片葉子,修長的手指拂上她的眉間,一點暖意透過眉心傳進了身體。
言紫兮正想開口道謝,卻又聽見葉凌風低聲說了一句:“你,可想好了?”
葉凌風的聲音醇厚如酒,在寂靜的夜裡這般低低迴響,彷彿一支悠長的樂曲一般,讓人沉醉。
言紫兮有些不明所以,擡頭詫異地看他,卻又聽見葉凌風低低地說道:“你此番回來,是否真的打算要與我璇璣派三千弟子共存亡?”
言紫兮的目光霎時變得堅決起來,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脊樑,慎重地點了點頭:“是!”
乾脆俐落的回答,不帶半分的猶豫。
這原本就不需要再猶豫,言紫兮從未曾像如今這般認同過自己的身份,不管別人如何看她,不過在這出局裡她究竟是怎樣的棋子,至少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璇璣派弟子,璇璣派的掌門,這一點,無需置疑。
葉凌風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脣畔緩緩扯開一抹無奈的笑:“既是如此,那今晚你便跟着我一起行動吧。”
如是說着,葉凌風自顧自地從言紫兮手中取回了自己的驚鴻劍,言紫兮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問:“我們要去做什麼?”
葉凌風那形狀優美的薄脣輕飄飄地吐出了兩個字:“殺人。”
言紫兮的心尖顫了顫,卻也只是眉頭微蹙,並沒有表示拒絕,甚至都懶得去追問要去殺什麼人,既然她選擇回到這裡,就早已做好了要去殺人的準備。
她此時更好奇的卻是別的事情,她擡手拉住了葉凌風的衣袖:“大師兄,二師兄是怎麼回事?”
“他沒有背叛璇璣派。”簡短的一句,立刻就替二師兄洗清了嫌疑,言紫兮可以不信二師兄的話,但是對於大師兄的話,她沒有可懷疑的。
既然大師兄說二師兄沒有背叛,那麼,言紫兮便願意去相信他,只是不知道他之前的林林種種,究竟是有何意圖。
“那你的驚鴻劍如何會在二師兄手裡?他假扮成楚莫言又想做什麼?爲何方纔急匆匆把劍拿給我又走了,爲何不自己來尋你?”言紫兮一股腦兒把心中的疑惑都倒了出來,這些個師兄的行爲,她覺得她是越來越搞不懂了。
“于謙還有別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還需要繼續僞裝楚莫言埋伏在軍中,現在並不是收線的時候。而驚鴻劍是我之前交給他,讓他帶去見一個人的。”葉凌風此時明顯對言紫兮耐心了許多,竟是極其配合地一一回答了她的疑問。
“那,我們要去殺什麼人?”對於葉凌風的配合,言紫兮顯然極爲滿意,所以,她趁熱打鐵地繼續追問着那些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的她已經不甘於做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傀儡。
而葉凌風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卻是忽然反問道:“你認爲那方恆會這麼輕易與我們璇璣派合作麼?”
言紫兮一怔,這個問題她倒是還真沒想到,之前聽他們說的煞有其事的樣子,言紫兮甚至還在佩服大師兄的借刀殺人之計用得精妙,可是,此時大師兄這麼一問,明顯就覺得有些蹊蹺了,而且,她對那方恆本就沒有多少好感,之前躲在箱子裡聽他算計璇璣派的口氣,就覺得那是個無恥之人。
言紫兮思忖了片刻:“你是說,他是想詐我們璇璣派?”
“不,他想要投名狀。”葉凌風的語氣依舊是風輕雲淡,似乎在說着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投名狀?!
言紫兮又是一怔,這個名詞她並不陌生,投名狀在這個時代是用於忠誠之徵,意思是加入一個組織或者派系之前,以該組織或者派系認可的行爲表示忠心。
可是,他們璇璣派並沒有選擇五皇子的陣營,只是大家各取所需,何須投名狀?又何須表達忠誠?
除非,他還提出了更誘人的交換條件。
言紫兮突然想起方纔大師兄的突然失蹤,難道,方纔大師兄和方恆便是去了更隱秘的地方討論這個更誘人的條件?
言紫兮微微地眯縫了眼,謹慎地開口:“他還想要什麼,還能給我們什麼?”
“他想要一個人的命,卻一直苦於沒有辦法下手。”當葉凌風說出這話的時候,言紫兮立刻就明白了,不光是他們想要借刀殺人,那方恆亦然。
而且那目標人物必定不好對付,抑或是武功極高,所以方恆纔會找上大師兄吧?
“是什麼人?”言紫兮忽然對那位所謂的目標人物有了點興趣,能夠夠資格勞動人稱天劍的大師兄親自動手的人,應該是個水準之上的對手。
“方恆的副將,據說那個人纔是國師的心腹。”葉凌風如此一說,言紫兮就明白了,雖然不知道方恆之前是如何與那國師和國師手下的內應周旋的,但是,既然他真正的主子是五皇子,那麼,那位副將必是礙事了。
借璇璣派的手除掉對方,這一招,夠狠。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既是要勞動大師兄親自出手,那方恆給出的回報,怕是也不低。顯然之前擺在明面上那些籌碼明顯不夠了,不知道方恆又是加了什麼樣的籌碼來堵大師兄的嘴呢?
似是看穿了言紫兮信中所想,葉凌風輕輕地說了一句:“作爲回報,他不光要在走的時候順手幫我們清理掉那些礙眼的武林門派,還要帶我們一同進京。”
言紫兮是個聰明人,腦子一轉就明白了,此時大師兄口中的‘我們’,必定是說的璇璣派上下三千人。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南宮凜的寢居里所看到的那扇大屏風,包括南宮凜在那屏風上所做的標記,那個三角形。
若是言紫兮沒有猜錯,鎮南王這一方的策略,原本是準備三面出擊,永樂城、天一派、璇璣派,三處合而爲一,最後合圍望京城。
而若是按照大師兄的說法,看樣子,璇璣派這一方,卻是要提前進京了,這樣打亂了原計劃好麼?而且,南宮凜又該如何是好?言紫兮可沒有忘記自己和南宮凜的五日之約,如今看來,雖然已經不需要南宮凜再來解圍,可是,她又該如何跟南宮凜聯繫?
要說葉凌風果真是瞭解言紫兮,他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自顧自地啓脣道:“凜那邊,我自然會與他聯繫,我想,他會同意我們的安排,這是求之不得的好機會。”
葉凌風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言紫兮還有說不的餘地麼?
而且,對於葉凌風此時的坦誠,言紫兮的心中亦是有了一些別樣的感觸,不知道是自己的實力終於得到了大師兄的認可,還是說,大師兄終於想通了,肯讓她與他並肩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