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無極門的柳老頭兒苦逼地被迫當着方恆的面開始施法掐訣的時候,此時還有一個人其實比他更苦逼。
作爲一個資深女流氓,不,或者說是一個女淫賊,若是把你跟一個你嚮往已久的美男一同關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還被他緊緊摟在懷中,兩人肌膚相貼,甚至連對方的體溫,對方的心跳,對方的呼吸,都能感覺得到,會如何?
不知道換做旁人會不會有心神懼顫的感覺,總之言紫兮是有的,而且,一顆玻璃似的小心肝差點沒滴出血來--這是怎樣的折磨啊?
言紫兮覺得,此時用苦逼已經不能形容她的心境,堪堪只有用人間煉獄來形容。
人間煉獄知道是什麼嘛?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啥啥啥,客官你想說這種情況叫作銷魂?銷魂個鬼,是煉獄好不好,是煉獄!
那是肉都掛在了嘴邊,還得義正嚴詞地宣稱自己吃素,毫不留情地推開的惆悵啊!
此時言紫兮正和葉凌風一同,躲在那帳篷內唯一的藏身之地--柳老頭兒的箱子裡。
這箱子原本是柳老頭兒用來裝他那些天地玄術佈陣用的寶貝物什的,之前在那方恆進來之前的千鈞一髮之際,葉凌風眼見躲藏無路,便直接拉了言紫兮鑽進了這箱子裡。
那箱子雖然有一人來高,裝下兩個人似乎問題還不大,可是,也註定沒有太多的空間留給這兩位突兀的闖入者。
而且,那箱子裡面原本就塞了各種奇奇怪怪的青幡、白骨、木樁等佈陣之物,都是些奇異而古怪的危險物,甚至還有一具形似木乃伊一般周身裹着白布的屍體。
言紫兮一進去就胃酸翻涌,差點吐出來。雖然她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讓她與這白骨木乃伊什麼的爲伍,作爲一個正常的女子,也總該有些正常的腸胃反應吧。而葉凌風只好緊緊將她摟在懷中,儘量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去那些噁心骯髒的東西。
可是葉凌風卻不知道,他這番自以爲是的善意舉動對言紫兮來說,比讓她抱着白骨和木乃伊還難受。
她此時渾身緊繃,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胳膊,將自己的頭埋在自己的膝蓋間,就像一隻帶刺的刺蝟一般,儘量將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試圖避開葉凌風的身體,可是,在那麼狹小的空間裡,要想與對方絲毫不接觸,也實在是天方夜譚。
就算言紫兮儘量蜷縮着自己,後背還是會有意無意地觸到葉凌風的胸膛,感覺到身後大師兄那有力的心跳,還是讓言紫兮有些無所適從。
兩人其實並不是第一次這般親密的肢體接觸,之前在璇璣山的石室,甚至在言紫兮還未曾下璇璣山的時候,葉凌風曾經不止一次地擁抱過言紫兮,言紫兮也曾無數次安然地在葉凌風的懷中沉沉睡去。
可是在此時,在言紫兮和南宮凜早已私定終生之後,再與葉凌風這般相處,便讓言紫兮如坐鍼氈。
言紫兮自欺欺人地想主動忘卻此時的尷尬,可是,怎麼可能忽略得了?
此時大師兄那溫潤的氣息悉數噴薄在她的髮絲上,讓她禁不住一陣頭皮發麻,幾乎渾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豎立起來,一邊想着趕緊得跟他撇開距離,一邊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甚至不敢言語,害怕被人察覺他倆藏身在此。
還好,外廂的響動和對話立刻吸引了兩人的注意,聽到那被喚做方恆的將軍要求柳老頭兒現場做法卜算出下毒之人時,言紫兮下意識地仰頭去看葉凌風,黑暗中,葉凌風的眸子卻格外地亮爍。
葉凌風的眸子此時正低垂着,雖然在黑暗中,言紫兮依舊感覺得到那道卓然的目光正輕飄飄地落在自己身上,彷彿在深深地凝望着她一般,只覺得渾身又是一陣顫慄,有些尷尬,趕緊低下頭,竟是不敢再去看他的眸子,還好,黑暗掩蓋住了她面上泛起的紅潮。
這時葉凌風伸出一手,無聲地拍了拍她的頭頂,似是在安撫她,讓她別驚慌。
言紫兮此時依舊雙手環抱着自己,將自己的頭埋在膝蓋間,緊閉了眼,無聲地嘆了口氣。
雖然一直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是,面對此時此地此景,又如何能夠做到六根清淨?言紫兮自認自己只是個尋常人,若說心中毫無異狀那是自欺欺人,可是,因爲心裡早已盈.滿了對南宮凜的深情厚意,所以,此時,勉強還是能夠維持住自己的矜持和理智。
只是,腦子裡卻不斷地迴盪着一個糾結的問題--如果,只是如果,如果當時,大師兄不是那般隱忍,如果當時還在石室修煉的時候,他未曾對她隱瞞,如果....
就在這時,葉凌風忽然湊在她的耳畔,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在她耳畔低語了一句:“你爲何要回來?”
你爲何要回來?
言紫兮一怔,渾身一僵。
是啊,她爲何要回來呢?爲何要放棄與南宮凜一同出生入死,孤身回到璇璣山呢?
要實話實說麼?因爲擔心璇璣派,因爲擔心大師兄你....
言紫兮咬了咬脣,強忍住了那險些脫口而出的話,艱難地保持着緘默。
葉凌風似是並不滿意她的沉默,微低了頭,繼續在她耳畔低語道:“你不該回來。”
言紫兮心中一顫,仰頭看他,目光漸冷,他這是什麼意思?又是嫌棄自己多事了麼?
這時,葉凌風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似是說給自己聽,又似是說給她聽:“此番過後,也許我們璇璣派從此就會消失於世間,你又何苦要來自投羅網?”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回來的目的?就在言紫兮詫異地擡頭回望他的時候,又聽葉凌風用着只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悄然說道:“不過說實話,我還是挺高興,至少在你心中,依舊是有我這個大師兄的一席之地。”
言紫兮聞言一怔,心中頓時百味翻涌,萬千紛亂的頭緒,通通凝固在胸臆間。她緊咬着下脣,努力不讓自己開口,她害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泣不成聲。
有些人,還未曾開始,就已經錯過。
而她和他,雖然最早相識,雖然也曾兩情相悅,卻因爲上天的捉弄和種種的陰差陽錯而彼此錯過。
一朝咫尺,便是永隔天涯。
這個世界上沒有回頭的路,也不可能再有後悔的藥,就算如今再讓言紫兮再做一次當日的選擇,也許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南宮凜,可是,這個人,這個如長兄一般的人,卻如同她心底的一顆硃砂痣,永遠安放在心底深處,那最柔軟的地方。
這時,只聽外廂轟的一聲巨響,言紫兮和葉凌風都同時身體一繃,兩人手中的劍幾乎是在同時握在了手心,似是隨時會出鞘一般。
而柳老頭兒的聲音隨即從外廂傳來:“方帥,看來確實有奸細混入了這大營之中,蓄意要破壞老夫做法!”
此話一出,言紫兮不自禁地又打了一個寒顫,她不知道大師兄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收服了這無極門的柳老頭兒,可是,這傢伙究竟可靠麼?會不會臨時倒戈,將他們反手出賣了呢?
她手中的即墨劍握得更緊了。
倒是葉凌風反而略微放鬆了下來,似是篤定柳老頭兒不會出賣他們一般,他緊繃的身體微微地放鬆了一些,向後靠了靠。
“喔?那依你看,這奸細又是何等來歷?”這時,那被喚作方帥的男人亦是開口了,可是,他問出話卻讓言紫兮心中更加地不安起來,她對那柳老頭兒可沒有葉凌風那般自信,如今身在敵營,敵衆我寡,柳老頭兒隨時有可能翻手爲雲將他們出賣了。
可沒想到的是,那柳老頭兒的立場卻是比她想象的要堅決,只聽對方略一沉吟,猶豫地說道:“方帥,只怕,那奸細早就已經混在了我們中間。”
“此話怎講?”對方的口氣聽不出是懷疑還是肯定,言紫兮心中卻總有種不安,雖然未曾見過這位叫作方恆的主帥,可是,她總覺得光聽聲音就覺得這個人怕是不好對付。
“這.....”柳老頭兒的口氣明顯是在猶豫,而那方將軍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猶豫:“但說無妨,這裡都是我的心腹之人。”
“方帥,您認爲,這個世間,能有幾個人能夠在蓬萊仙宮的少主和五毒門的門主眼皮底下下毒,還能得手?”這年頭果然是撐死膽大的,這柳老頭兒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膽兒,竟是真的按照之前葉凌風出的注意,打算栽贓了。
不過他提出的懷疑也是合理的,因爲,這個世間的確是沒有幾個人能有這種本事,而言紫兮下的藥,原本就是出自蓬萊仙宮,算是讓他歪打正着了。
那方恆也不是傻子,自然是聽出了柳老頭兒話中的涵義:“你是說,他們倆.....”
“他們倆,至少其中一個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