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紫兮別了李月如之後,不敢在永樂城多做停留,甚至不敢去和葉凌風、孔樂告別,徑直便御劍向南飛去。
纔剛剛飛上雲霄,卻忽然又聽見耳畔咕咕作響,她下意識地回頭,發現之前已經被自己放飛了的南宮凜的鷹鴞竟是展翅追了上來,撲簌撲簌兩下,直接落在了她的肩頭,並且竟是學着人的模樣,收攏了翅膀,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言紫兮霎時傻眼了,這是怎麼個狀況?
可是,看着這鷹鴞,卻又讓她的心中有些淡淡地暖意,仿若看到了南宮凜一般,她無奈地扯出一抹苦笑,只好任由那鷹鴞停留在自己的肩頭。
也不知道飛了多久,直到那直衝雲霄、逶迤磅礴的蒼瀾山出現在言紫兮的眼前,言紫兮低着頭,默然地盤坐在即墨劍的劍頭,心中有些百感交集。雖然之前延慶將軍亦是對她提到過,南宮凜在率領天一派弟子抵擋住了那一撥合圍的偷襲之後,就已經悄悄地離開了蒼瀾山,去做更爲重要的事情,可是此時看到蒼瀾山,還是讓她的心中生出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所謂愛屋及烏,就是這麼回事吧。
心中對於南宮凜的牽掛卻是越來越甚,雖然他的字條上說着安好,可是,在沒有親眼見到他平安出現在自己面前之前,言紫兮那顆心卻始終是忐忑得無法歸位的。
要不要落到蒼瀾山去看看呢?就算南宮凜不在,若是能從天一派弟子口中再確認他的平安,也許亦是能讓自己更加地心安。
就在言紫兮心中開始糾結起來的時候,那一直在閉目假寐的鷹鴞卻仿若能讀懂言紫兮的心思一般,竟是再次睜開了眼,咕咕叫了兩聲,在言紫兮聽來,那聲音仿若是在說:“不要不要。”
言紫兮忽然對這鷹鴞來了興趣,她扭頭對立在自己肩上的鷹鴞煞有其事地說道:“既然他派你來給我送信,你必是知道你的主人如今在哪裡吧?要不,你給我帶路?”
話音未落,只見那鷹鴞竟是真的仿若聽懂了她的話一般,撲簌撲簌地張開了翅膀,飛離了她的肩膀。
眨眼之後,竟是徑直飛到了即墨劍的前方,仿若真的要給言紫兮帶路一般。
言紫兮原本只是無聊地與那鷹鴞打趣而已,卻沒有料到那鷹鴞竟會這般地通靈性,此時微微一怔,大腦一滯,身體卻是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她御了即墨劍,急急地跟在了鷹鴞身後。
飛過蒼瀾山之後,卻依舊是徑直向南飛去,言紫兮有些呆愣,這個方向,不還是南疆巫族的方向麼?難道南宮凜也在南疆?
這時,言紫兮的腦海裡忽然開始回想起南宮凜那封急報裡所說的話,南宮凜刻意強調自己隻身前往即可,這又是何意?難道他已經早就替她謀劃好了一些事情,或者說他有絕對的把握能保證自己的周全?!
等等,言紫兮腦海中忽然電光火石地一閃,似是明白了什麼,她的脣邊驀地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難道....
就在此時,只見那鷹鴞回頭又是咕咕叫了兩聲,竟是化作利劍一般一頭衝着下方栽了下去。
言紫兮一瞧,立刻摁住了劍頭,也跟着徐徐下降。
待到看清下方的情形,言紫兮卻又是一怔。
這下方是一片茂密的冷杉林,看起來,有些眼熟,而因爲是在上方,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那鷹鴞下落的方向,卻是冷杉林中唯一的一處開闊之地,不,與其說是開闊之地,不如說是一處溫泉!
溫泉?!
言紫兮的腦海裡立刻又回想起了什麼風花雪月的場景,霎時面上一潮,有些難掩的羞澀。
雖然之前來此的時候,她因爲中了楚莫言的鳳凰散,有些神志不清,可是,這處溫泉,她卻是記得的,當日的一幕一幕,甚至還清晰地留在腦海裡。
這時,言紫兮忽然又眼尖地發現,在溫泉邊的冷杉樹下,竟是還坐着一人。
那人依舊是記憶中的青袍束帶,長刀在身,眉宇凌厲而張狂,面上卻是帶着一絲她從未見過的溫和的笑意,他靜靜地坐在冷杉樹下望着那冒着寥寥熱氣的湖面,一任蝴蝶落滿了他的肩頭,平靜而自持,好一副濁世佳公子的模樣!
是他!果真是他!
南宮凜!
果真是他!
萬般思緒,千種相思,驟然在心底徐徐綻放,恍如一夜春風拂過。
而仿若與她心有靈犀一般,當言紫兮發現他的時候,那安然坐在樹下發怔的南宮凜卻是淡笑着擡起了頭來,倏然起身,緩緩地衝她張開了雙臂,敞開了他的懷抱--
一如當日。
言紫兮忽然沒來由地想起了當日在破廟之中的情形,那時候,她和他,並未心心相契,猶自帶着戒心和不信任,所以,她並不敢對他這般張狂的舉動做出任何迴應,可是,此時此景卻是不同!
言紫兮淺笑着眉心輕斂,離地尚有一兩丈的距離,就倏然間唸咒收了即墨劍,一任自己的身體急速地墜落,直接落入了他的懷中。
她甚至鬼使神差地閉上了雙眼,倒不是害怕,而是因爲,她信他。
“臭丫頭,這會兒膽子怎麼這麼大了?”他的喉間逸出輕笑,語氣中卻是帶着從未有過的寵溺。
“我信你。”她擡眸望着他,目光如火。
四目相交,會心一笑,她倏然抱緊了他的腰,將頭埋首在他懷中,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溫暖。
而他,雙臂亦是收緊,毫不猶豫地抱緊了懷中的女子,輕吻着她的髮絲,那一霎,彼此都有了一種相依爲命的感覺。
似乎從此以後,在這個紛亂而孤獨的世間,他和她,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因爲他們的生命中,都有了彼此。
兩顆素來孤獨而漂泊的心,終是有了安放之地。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許久許久之後,待到言紫兮平靜了自己的心緒,她忽然從他的懷中擡起頭來,方一擡眼,卻被他眸間湛澈汪涌的深水奪去了心神。
南宮凜只是凝望着她,並未開口,眸中,閃動着些許異樣的情愫。
言紫兮素來都覺得南宮凜的眉眼太過銳利,特別是他的目光,從來都是隻能與犀利畫上等號,卻從來不知道,原來,這雙犀利的眸子竟也會綻放出這般如水的深情。
而且,這深情,卻只爲她一人。
這樣的感覺讓言紫兮從眉梢到眼底,都盈.滿了笑意。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輕撫上他的眉眼,纖細的指尖順着他的眉宇輕輕地勾畫着他那如刀削般冷峻的眉眼鼻脣。
此時南宮凜的面上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眉飛入鬢,星目如光,雖然他整個人看起來似乎略顯疲憊,但脣角微揚之間雲捲雲舒的笑意,還是將他的疲憊小心地掩飾了起來。
他靜靜地凝睇着她,任由她的指尖肆意地遊走在自己的面頰上,猶如一尊雕塑一般,直到--她輕柔的指尖落在他微抿的脣邊。
她的口中亦是不自禁地吐出了這樣一句呢喃:“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南宮凜的呼吸一滯,繃緊的周身倏然一震,終是忍不住啓脣,聲音低沉暗啞,他輕喚了一聲:“紫兮.....”一如當日離別之時。
沒想到的是,言紫兮一聽這聲輕喚,卻倏然一驚,仿若想起了當日的離別一般,她的眸中忽然躥起一簇火苗,伸手一把拉低了南宮凜的頭,毫不猶豫地再次吻上了他的脣角,緊接着,竟是懲罰性地直接咬破了他的脣角,她輕舔着他脣角滲出的略帶腥甜的血漬,惡狠狠地說道:“告訴你南宮凜,上次那樣的事,只此一次,切莫再犯,否則....”
南宮凜似乎絲毫不在意她粗魯地咬破自己的脣,卻似乎對她的威脅來了興趣,他輕挑眉梢,饒有興趣地追問道:“否則怎樣?”
她冷哼了一聲,在南宮凜略帶驚訝的目光中,咬牙切齒地說道:“先奸後殺!絕不留全屍!”
.....
默....
靜默....
南宮凜怕是一生都沒有露出過這麼抽搐的表情,更是一生都沒有聽過這般火辣辣調情般的威脅。
他怔然了半晌,忽然肩頭劇烈地抖動起來,隨後竟是將額頭抵着言紫兮的肩頭,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喘息着說道:“這話兒我喜歡!夠狠!夠勁兒!我南宮凜的女人,就該有這般的氣勢!”
言紫兮此時早已經豁出去了,在經歷了之前的萬般煎熬和悔恨之後,她早已將所有的矜持都甩在了爪拉國,矜持算個P,珍惜眼前人,纔是正理。
思及如此,她徹底甩出了女流氓的嘴臉,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態勢,一把推開南宮凜,雙手叉腰,做足了母夜叉的氣勢:“反正這回我是想明白了,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咱們這回頭也不知道要面對怎樣的刀山火海,九死一生,所以,本姑娘我決定,擇天不如撞日,今兒個,就把你給辦了!”
在南宮凜再次石化的目光中,言紫兮眉梢一挑:“你給句話吧,成還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