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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少年火蓮

第四百二十二章 少年火蓮

說完,他看着火蓮挑眉:“你居然還敢問本座那是什麼人?”

膽子真的不小呢。

唐千夙聞言立刻跪下。池中的水淹沒鼻子,她仰起頭說道:“屬下從小地方不懂規矩。”

重樓那鬼魅面具文思不動,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不說話只能判斷爲他不悅。

唐千夙也不妄動,即便臉憋得漲紅還規規矩矩跪在水中,彷佛沒有命令就不敢坐起來,哪怕溺水而亡。

這小子倒是有幾分意思,看沒有他的允許他是否真的會把自己憋死在水中。

有時候,真正較量不過就看誰能忍到最後,誰能豁出所有賭上性命。

窒息的感覺讓耳朵鳴叫,直到火蓮這身體受不住,雙眼開始霧化看不清東西,往水裡栽倒而去。

重樓凌空一抓,就將他丟出了水池之外。

快要窒息的少年在地上掙扎着大口呼吸,氧氣順利循環之後,腦子終於清醒過來。爬起來又規矩跪着,低着頭身體微微顫抖。

“多謝……魔君不殺之恩。”

“本座罰你,你還要謝本座,是否覺得很不公平。”

“……是。”

“好膽識。”剛剛差點送了小命,現在還敢這麼回答。

“屬下只是不想撒謊,雖然覺得不公平,但並沒有不服。”

“爲何?因爲本座的身份?”

“當然也有一部分這樣的原因,不過,就算沒有這些屬下也敵不過魔君,技不如人自然得服。”

“所以你覺得強者欺凌弱者是理所當然?”

唐千夙低着頭沒有回答。

重樓:“怎麼不回答?”

“怕說多了又錯,火蓮總是不會說話的,萬一惹魔君更不高興。”

看起來呆頭呆腦的一個孩子,緩慢的話語之中透着一絲讓人聽着不討厭的語氣。不會過於精明出風頭又不會過於迂腐。不趨炎附勢可又規規矩矩。

這分寸拿捏這麼好,還說自己不會說話。

“今日本座已經罰過你,你便說吧,不治你罪。”

“那,那屬下就說了。屬下覺得強者欺凌弱者並不理所當然,之所以服是因爲這世上沒有弱者可以伸冤的地方,不服就會死,想活就得彎腰。作爲半魔人在人界被驅逐,放棄。到了魔人的地方依然如此……”

說到這兒,他下意識的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確定魔君沒有要折磨他的意思,放在膝蓋上的手揪住溼答答的褲子鼓足勇氣繼續說。

“人類不缺英雄,魔界也不缺戰魔,可不管魔界或人界都缺能保護弱者的制度。不管是魔還是人都有善惡,律法應當懲惡而……而不是懲弱或棄弱。”

跪在地上的小少年,身邊都是水漬,雖然一副生怕他臨時改變了注意就殺他的模樣,但卻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得非常清晰。

“你認爲魔與人能共處?”重樓問。

“現在不能。”

“因爲戰爭?”

“就算沒有戰爭也不能。”

“爲何?”

“因爲人界沒有哪條律法保護魔人,反之也一樣。”

“律法……”一個小小的半魔人,居然能給出這樣的見解,“你這種感慨不像出自一個逃亡的半魔人之口。”

少年下意識地抓了抓頭,但又覺得此舉不得體連忙放下來,繼續放在膝頭,想着想繼續說道:

“屬下從小逃亡,有一次逃到一個部落中,那個族人上一輩被魔人救過,從此立下族規,不得斬殺魔人的善類否則與殺族人同罪。我在那個部落得到過,最正常的對待。國家要是也能如此,我還需要逃亡嗎?”

他不去做說客,簡直可惜了。

重樓:“那你覺得,這責任在於誰?”

少年低着頭,頭髮的水不斷滴在地面上,褲子都快被他抓破了,許久之後輕聲道出:“責任在於魔君這樣的統治者……”

“哼哼哼……”

重樓大笑起來。

他暗啞的笑聲,迴盪在室內,銷魂蝕骨。

少年伏在地上不敢動彈半分。這種話說出去,不成功便成仁。殺頭或被注意就看重樓能不能聽諫言了。

“看來你除了繡花之外,還聒噪得很。”少年不敢動,聽這他又說,“不過最近本座正覺得這殿裡過分安靜,今日開始你便呆在這書房,負責養池中的魚兒與水中的花。”

少年明顯鬆了口氣,伴君如伴虎,不過至少說了那麼多,命還是保住了。

“是。”

“若是魚兒死了一條,本座可饒你不得。”

“是。”

“你的火蓮能存在多久?”

“不知道。”

“池中的火蓮要一直開着,哪怕用盡你身上的血。”

“是。”

從此之後,唐千夙很規矩地每天就養魚,打掃書房。沒經過允許,從不去翻閱他書桌內的物件,也不會擅自去動他的書。

重樓安排給他的事情也不多,很多時候都閒着,她就守在屋子一角看着魚和花,安安靜靜的。重樓要是用書房他行了禮就出去,十分乖巧,不會給人添麻煩,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唐千夙是急着想要知道重樓在秘密計劃,也急着想殺他,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越是這個時候越是得慢工出細活那樣耐着心做。

這樣纔不會因爲火蓮的刻意接近,引起重樓的懷疑,畢竟這個人聰明得讓人畏懼。

這孩子倒也算規矩,不過重樓當然不會輕易將人安排在身旁,即便他覺得還有那麼一點意思。

直到偶爾一次,他發現這憨直的少年像做賊似的半夜跑入書房。

他以爲她會是去翻找他的書案,畢竟今日在這書房之中開了一個秘密會議,興許有人以爲會留下什麼重要消息也不一定。

重樓躲在書房後方的青銅器後,從書架的縫隙看到她飛快地跑進書房。

撥開了一顆夜明珠照明燈,照了照池中的花與魚無奈道:

“好歹我們相識了好些天,你不能老吃我的花,那可都是我的血啊魚兒魚兒。不過,你說魔君爲何這麼喜歡火蓮花呢?那個跟我一樣的人是誰?”

“罷了,不問你們,我也不好奇,乖乖閉上眼睛睡吧。”她走了幾步又退回來,看着池中的魚許久,“魚兒,你睡覺的時候是睜眼還是閉眼的?”

問完少年憨憨笑了笑,似乎是被自己的自言自語給逗樂了,步伐輕盈朝着書桌走去。

果然奔着他書桌走。這小子長了幾個膽兒?來做賊還敢這麼悠哉?

重樓眯起眼睛,看他走到書桌旁。

“火蓮”看了看桌面上的東西,順手整理了一下。隨後……拿出一個鐵錘彎腰敲了敲桌角,又壓了壓桌面。

然後將桌上的照明燈取下,放在地板上。

人也坐在桌角旁,開始敲打。

似乎沒想到夜間的聲音會這麼大,猛然驚覺看向四周。

重樓下意識往後躲開。

少年安靜地聽了一會兒,確定沒人發現他之後,放輕了力道繼續搗鼓。

“生氣就生氣跟桌椅發什麼脾氣,能把桌角都踢崩了,疼的是誰?”

一邊輕聲叨咕着,一邊將微微傾斜了的桌角給扳正,按了一下桌面確定沒有一絲晃動之後,將工具往口袋裡收。

拿着夜光燈爬起來,並沒有急着走,而是舉燈照着牆面一排一排的書籍。

也不拿,只是看着書牆感慨:“有人屋中讀詩書,有些山中奔逃忙。我也認不得多少個字,卻也知道這些東西好。有心者總是起貪念,火蓮你也不例外啊。”

感嘆了一番之後,路過水池又蹲下來看了看池中魚許久,起身離去。

關上門,腳步聲遠去。

室內又安靜下來,只有池中的火蓮發出微弱的紅光。

重樓從青銅器後邊走到水池旁,看到池中那幾朵火蓮又已經恢復原狀。顯然她把池中魚兒吃掉的血又補上了。

舉動確實規矩老實。

重樓走走書案前,按了下桌面,穩穩當當。

這小半魔果真只是來修桌子的嘛?

我如卒子,一走一步,可你何曾見我回頭?

小半魔,你這卒子真的合格嗎?

重樓看着池中那火蓮,靜靜綻放,眼中忽而有些失落,如果是她,這火蓮必定如同火焰,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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