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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新人笑舊人哭

第二百六十二章 新人笑舊人哭

叮的一聲。

那根烏骨髮簪折斷的部分被彈飛起來,正好劃過了花胤珣的臉頰,在他肅然的臉上劃破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他動也不動。

臉上的傷口比起心上的疼痛,不過只輕如一陣風。

二十杖,每一杖打在她身上,就像是打在他心裡,他一點點沉淪,她卻一點點清醒。

或許她們就是把愛看得太執着,在一起的人總害怕離開了傷感,其實欣然接受,不過只是需要時間來消除習慣。

又或許,人愛上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愛上跟他在一起的時光罷了。

可是,或許不過只是或許。

二十杖之後。

四喜已經哭得聲音嘶啞,唐千夙忽而有些羨慕起四喜來,能哭得徹底的人,至少心裡不會積壓太多悲愁。

在四喜的攙扶之下,她站了起來。

從花胤珣身邊走了過去。

幾片粉色的海棠,從她身上落下,幽幽從兩人之間飄過。

終於他們還是走在命運的軌道之中,沒能掙脫……

放開吧,若是花胤珣執意要娶南蝶鴛,她便徹底離開他。

唐千夙曾這樣下定決心過。

只是如今看來,花胤珣並沒有打醒她,下定的決心總被“在他真的娶親之前,他還有可能回到她的身邊”這樣的希望動搖。

明天就是他與南蝶鴛的婚期。

她包袱都已經收拾妥當,但她再次踏上了西宮的後院。

後院除了有一株她最喜歡的海棠之外,還有那一座蘭亭。

他們成親時,宴請師兄弟們的地方。花胤珣當時雖然很氣她,卻把九重門她所認識的師兄弟都叫過來吃喜酒。

他那個人啊,就算彆扭的時候,也未能對她真的下過狠心。當初他的動搖是不是就如同現在的她?

正想着,蘭亭入口處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打斷了唐千夙的思緒,她本能的擡眼望去。

只見花胤珣牽着南蝶鴛的手從橋上走來,親暱地靠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引得她羞紅了臉,脆聲甜笑着。

他再擡起她的下巴,細心的拉攏她的狐裘,一副噓寒問暖的模樣,就怕她會冷着了似的。

這都四月天了,不至於冷着吧?

那是演戲,那只是演戲……事實並非她所看見的那樣,他們只是在演戲……可唐千夙下意識地躲到了那株海棠樹下……

花胤珣身後跟着他們的是那些才道喜的黃皇親貴族貴公子們,他們一路吹捧恭維着花胤珣與南蝶鴛。

“真沒想到鐵骨錚錚的胤王還有如此柔情一面,胤王妃可真要遭所有女人嫉妒了。”

“九重門首座的女兒,身上果然有一股靈氣。胤王的女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

唐千夙聞言嘴角自嘲一笑。

她是不如南蝶鴛如此被其與厚望。

畢竟當初花胤珣娶她的時候只是納妾。當初他賭氣,所有婚禮儀式從簡。兩人中間倒是有過一段蜜月期,但他忙着尋找北宮長離,所以相聚的時間並不長。

再加上後來,她懷孕時,宮裡有很多不好的傳言,再後來孩子沒了……

而如今花胤珣帶着有快三個月身孕的南蝶鴛回宮。

南蝶鴛,那是九重門首座的女兒,身份地位不必燕紗凌差。

更重要的,花胤珣這次是娶妻,真正西宮的女主人,胤王王妃。

在大夥兒的眼裡,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看南蝶鴛的眼睛充滿了羨慕與恭維,而看她這個過氣的姬妾自然也多了幾分嘲諷與同情。

男人不過喜新厭。

只是新的用着用着也會舊,再有新的,他還是會忘了舊的。

由來只見新人笑,有誰見到舊人哭?

蘭亭內的長桌上,擺着瓷盤瓷碗,烏木鑲銀箸,那些都能稱得上無價之寶。平日嫌少用到,她被迎娶進來那會兒,那不曾使用。

花胤珣進了蘭亭,沒有直接走到主座,而是回頭伸出寬厚的大手,牽着一隻白嫩的小手,帶着年輕貌美的南蝶鴛一同坐在繡墊上。

奴僕們瞧見殿下入座,全都不敢怠慢,立刻從廚房裡端出色香味俱全的佳餚,一道道擱上桌,美酒與佳餚,小宴席上也格外熱鬧起來。

以前花胤珣特別不喜歡與這些趨炎附勢的人打交道,如今卻身處其中,對應自如。

他不是不會應酬只是以前不屑。所以這就是他現在所說想要的簡單生活?

她就站在那株海棠樹下,看着花胤珣偏頭問蝶鴛。

“吃蝦嗎?”

溫柔醇厚的嗓音,彷彿就是他曾經用來對她噓寒問暖的體貼殷勤。

南蝶鴛紅着臉,輕輕搖頭。

“不吃。”

“怎麼不吃?”

“要剝殼,怕髒了手。”

“挑食。”花胤珣靠近那張紅潤小臉,“那你想吃什麼?”

南蝶鴛指了前面那盤大閘蟹。

花胤珣看了一眼,微微一愣,隨後笑道:“那個不行,孕婦不能吃蟹。”

唐千夙忽而擡起視線來,眼前的花瓣飄飄悠悠而過。

她懷孕的時候沒有壬辰反應,就是胃口大開,半夜餓了推醒身旁的花胤珣:“你閨女餓了。”

花胤珣側過身抱住她,聲音還沒全醒:“閨女說想吃什麼?”

“我白天聽四喜說來着,這個季節還有人送了海鮮過來。”

花胤珣立刻全醒了,瞪着她說:“孕婦不能吃蟹。”

“我有沒說要吃蟹,別的不行嘛?”

“行。”他親了她一口坐起來穿衣服,“唐小四你這麼能吃,能不能有點出息,長胖一些?”

只是花胤珣你,可曾記得你蹭說過雷同的話,可能記得那個同樣被你餵養過的,還來不及與你見面的花小唐。

唐千夙搖了搖頭,摸了摸身下那片泥土。

花小唐,小孩子不許不乖亂生氣,你的父親也曾真的,很愛很愛過你。

心裡安撫着泥土裡的花小唐,耳朵裡卻聽進去了他們那些會讓她的過往,變得可悲的話語。

南蝶鴛咕噥了一句,嬌氣地問:“那我到底能吃什麼?”

“給你夾塊魚好不好?”

“魚太多刺。”

“本王給你挑。”

“好,爲了他……”南蝶鴛雙手輕覆着小腹,神態更羞了些。“我就吃魚吧。”

胤珣點頭,也伸手也覆着她的小腹,兩人相視一笑。

唐千夙仰頭望着樹梢上開得爛漫的花,擡手覆上了眼睛。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海棠樹一樹浪漫,未必只爲她。不管她開心或不開心,它依舊花開花落。

花胤珣也如此,是嗎?

……

……“十三哥哥,若是給你選你想做什麼?人飛鳥禽獸?”

……“你想做禽獸?”

……“呵呵……有時候人還不如禽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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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一朵花,春天開放,冬天枯萎,不管有沒有人欣賞,興衰不患,榮辱不驚。”

……“我要做一隻飛鳥,雲遊四海,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

興衰不患,榮辱不驚?

言語所能到達的境界,人的心卻只能望塵莫及。

他對另一個女人微笑。

他握着另一個女人的手。

他溫柔的注視着另一個女人。

這也是在演戲嗎?

那些曾是專屬於她的溫柔、寵愛、呵護,如今都已全部易主。

在突然之間,在她失去了骨肉之後……

溫熱的水霧瀰漫在眼中,熱燙的淚水燒灼着她的眼。她非要用盡力氣,捏緊雙手,直到指尖都陷入掌心,才能忍住不落淚。

不管是不是演戲,明天他就要娶妻了。

她應該做的就是明日將他的婚禮攪得天翻地覆,若是他們還有很多時間的話,她必然會這麼做。

只是……唐千夙忽而笑了。

花胤珣,但願你以後都不後悔,但願你以後過得幸福。

她站了起來。

正準備離開。

回頭的南蝶鴛看到了她的裙襬,心中一慌,叫了一聲:“燕姐姐。”猛然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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