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白銀塔最高處的一個房間裡,娜梅莉亞緊緊盯着桌上的一個巨大的燒杯。裡面裝着半瓶黃色的液體,正在劇烈翻滾。
房間裡擺滿無數鍊金設備,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型研究所的化學實驗室。
烏梅爾站在一邊,不耐煩地看着娜梅莉亞。“我說,費那些事幹嘛,哪兩個刺客不都招了嗎?就是水晶塔派的人。”
娜梅莉亞頭也沒擡。“不要輕信口供。事實永遠比語言有力。他們明顯是說謊。”
“不可能!情報總管親自動手,用記憶汲取把他們腦子搜了個底朝天,連他們小時候偷看姐姐洗澡都找出來了。跟口供一模一樣。”
“記憶和語言本質一樣。他們可以說謊,難道不能修改記憶?據我所知,就有不下十個法術可以修改記憶。”
“真是麻煩!你到底想找什麼?”
“你想想看,柳河鎮大火,所有的調查都指向水晶塔。而我一到紅牆城,就有水晶塔的刺客來行刺。這說明什麼?”
“說明水晶塔想跟咱們打仗。那就打唄?誰怕誰?光明塔博士聯繫會主席奎維斯·維斯大人早就提議成立五塔最高議會,讓親王當第一任議長。打贏和水晶塔的戰爭,正好一件大功,既能顯示白銀塔的實力,又能震懾幽影塔和彩虹塔。送上門來的開戰理由,爲什麼不用?”
娜梅莉亞哼了一聲。“我擔心的就是這個,感覺這次行刺完全就是送上門來的理由。如果真的要殺我,派兩個僅有元力領會第一層的人豈不是白白送命,反而讓我提高警惕。難道水晶塔不知道我早已到了元力質化第一層了嗎?這背後一定有大陰謀,所以我纔要從死亡爆彈上着手調查。”
“元力領會第一層?你差點讓他們得手。要不是……”他臉上的肌肉抽出了一下。
“要不是那個叫梅傑的男人,廣場上會死很多人。這種死亡爆彈雖然威力強大,但還傷不到我。死的會是廣場上的無辜平民。而且,你太不小心了,怎麼能使用加強光能彈這種技能?如果擊中刺客,也會引爆死亡爆彈。”
“我瞄準的是那個男人。”烏梅爾聳聳肩。
娜梅莉亞搖搖頭:“你根本連敵我都沒有分清。臨敵經驗太少。我已經向親王提議,讓你到軍團中服役,好好在實戰中鍛鍊一下。”
“太好了!”烏梅爾說。“我正要到戰場上一展身手呢。我不得不爲這件事感謝你了。姐姐。”
“別高興得太早了。你要去的地方是銀光武士團。和戰場不沾邊。”
烏梅爾卻喜出望外:“銀光武士團更好。姐姐,我跟親王大人說了好幾次要加入銀光武士團,他都不答應。這次可真是多謝你了,我不跟你說了,現在就去找團長報名。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萊昂內爾·潘西大人。辦公室在白銀塔第87層。”
烏梅爾沒等她說完就跑走了。娜梅莉亞笑着搖搖頭,又專心致志地觀察起面前的燒瓶來。
……
下得山來,梅傑、艾麗和賽門兩人一狼踏上了大道。說起來這個世界的道路系統展現了和文明發展不相稱的高水平。各村鎮之間都被四通八達的標準化大路相連。這些大路都是用大小几乎相同的石塊嚴絲合縫地壘成,可能還灌漿,表面不知鋪上一層什麼材料,青黑色跟瀝青似的,被經年累月的行人和車馬壓的光滑平坦,幾乎和水泥一般。路基高出地面二尺,中間微微隆起,兩側傾斜向下,便於排水,很多地方更是有長長的排水溝。
按理說,這種非統一的割據政權沒有修路的動力。更何況這種道路工程浩大,造價非常昂貴。現在這種文明的生產力水平完全承受不了。
他詢問艾麗。艾麗回答的倒也乾脆:“這是創世天父的傑作,與五座高塔同時建成。”
……
大路上車馬行人絡繹不絕,梅傑懶得走路,攔住一輛空載的馬車,坐上去直奔白楊鎮。車伕死活不讓一頭狼上車,可憐的賽門只好遠遠尾隨,免得讓拉車的馬受驚。
白楊鎮比柳河鎮小一點,不過也有一圈三四米高的城牆保護,護城河在城牆下流淌。行人車馬都得從城門進出。不過城門邊倒沒有守衛,進出很自由。
城裡居民倒是很多,熙熙攘攘的,跟柳河鎮不太一樣。走了一會梅傑發現原來今天是集會日,十里八鄉的鄉親們都來趕集了。道路兩邊的小攤挨挨擠擠,販賣各種生活用品和食物特產之類。
梅傑買了三大根烤腸,兩人一狗吃的滿嘴是油。烤腸小販對梅傑給狼吃香腸非常不滿,嘟嘟囔囔囉嗦好幾句。
梅傑懶得管他,正啃着香腸呢,艾麗忽然哈哈大笑指着前面說:“你看那個侏儒多有意思!”
梅傑擡眼一看,也不禁笑出聲來。原來前面不遠有人在變戲法,一羣人圍着看,有個綠皮侏儒被擠在外面,踮着腳也瞧不到,急的一跳一跳往裡面張望。這侏儒圓滾滾的,兩條小短腿跳不起來跟皮球一樣,非常有喜感。
忽然聽到侏儒身邊的一個人慘叫一聲,抱着腳坐到地上,一把抱住侏儒叫了起來:“哎呦喂!你把我腳踩斷了!”
附近幾個人呼啦一下跑過來把侏儒圍在中間。
這下有好戲看了,梅傑連忙拉着艾麗跑過去,佔據了一個有利地形,啃着香腸圍觀。
“你……你……你沒事吧?”侏儒轉過身來,結結巴巴地問。他支棱着的兩隻大耳朵上掛着一幅圓圓的眼鏡,夾在小小的塌鼻子上,不時往下出溜。侏儒也不時伸手去推一下。
這侏儒惹上事了。梅傑和艾麗同時連連搖頭。
果然,地上的人叫的更慘了,抱着他的腿死死不鬆手,看那痛苦的表情,幾乎要暈過去了。
兩個穿着民兵警備隊皮甲的男人聽見響動,看見人羣聚集走過來看了兩眼,一個小瘦子湊上去耳語兩句,他倆點點頭走開了。
“你這個小矮子,踩斷我兄弟的腳,這是犯罪!馬上跟我去見治安官。”一個胖子義憤填膺地喊道。
“就是,可不能輕饒他。故意傷害,至少判三年。”另一個人附和道。
“不但蹲監獄,還得賠錢。皮克全靠跑腿養家餬口。這一下斷了他的活路了,終身殘疾。一家老小全得餓死。必須賠錢!”
這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轉眼就把這件事結結實實地安在了侏儒頭上。
侏儒急的滿頭是汗,不停去扶眼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夥人已經開始算皮克一家十七口人活到八十歲的生活花費了。
“102個金幣47銀幣。”胖子算出了總賬。“一個銅子都不能少。”
侏儒瞪大眼睛:“我哪有那麼多錢?”
“那你有多少?”
侏儒結結巴巴地說:“我身上就三個金幣了。”
“那不行!錢不夠,用別的東西頂。把他東西都拿了。”胖子一揮手,一羣人撲上去拉手拽腳,在侏儒身上摸來摸去。
侏儒跳着腳喊:“你們怎麼這樣!你們怎麼這樣!”
梅傑看不下去了。這幫流氓,玩得太狠了,逮到個羊往死里宰。
他擠進去,嘴裡嚷嚷着:“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三兩下把幾個流氓從侏儒身上拉開。
衆流氓愣了一下。胖子一時摸不清梅傑的底細問:“你是幹嘛的?”
“嘛也不幹。”梅傑笑嘻嘻地說。
胖子一怔又問:“你跟這個侏儒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
一個流氓湊上來說:“這傢伙就一個人,生面孔,外來的。民兵警備隊的人也不認識。”
胖子一擰脖子:“嘿!你這是打抱不平來了!”
“打抱不平倒也談不上,跟你們講講道理。”梅傑依然笑着說。艾麗站在人羣中,完全一副圍觀羣衆的樣子。
“講你媽的道理!”一個小瘦子想衝上來揍梅傑,被胖子攔下。“注意點,這裡人多。”他鄭重地告誡手下,又說:“行,就跟你講道理,這個侏儒把我兄弟的腳踩斷了,要麼賠錢,要麼坐牢,天經地義!”
“你想坐牢嗎?”梅傑低頭問侏儒。侏儒趕緊搖搖頭。
“那就賠錢!”
“賠錢倒也不是不行,問題是你要價太高了。他根本沒那麼多錢,少一點。”
“他沒錢,你有啊。”胖子一瞪眼。“你替他出頭,那就你來賠。”
梅傑假裝想了想。“可我也沒這麼多錢。”
“那你有多少?”
“我有……七八十個金幣吧。”
衆流氓面帶喜色,互相交換眼神,心想這下可撈着大魚了。要知道一兩個金幣可能就是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這種冤大頭自己跳出來挨宰,天大的喜事。
胖子也兩眼放光:“那好,看在你這麼講義氣的份上,你有多少給多少就行了。我們吃點虧,也不追究了。”
圍觀羣衆轟然。
梅傑撓撓頭。“可是萬一他的腳沒斷,那我們豈不是白白賠錢了?你剛纔說他是終身殘疾?”
“斷了!絕對斷了!絕對是終身殘疾,以後都不能走路。”胖子正色道。
坐在地上的流氓趕緊抱起腳,哇哇喊痛。
“可這也沒法檢查啊?骨頭斷了,又不是外傷。要是有個治療者就好了。”梅傑蹲到流氓旁邊爲難地說。
“沒法檢查。這白楊鎮全鎮上下沒有一個治療者。”胖子趕緊說。
“那就難辦了,不如這樣。”梅傑似乎想出了一個主意,朝侏儒招招手:“你有沒有錘子啊棍子之類的東西?越重越好。”
侏儒眼一亮:“有有有!你等一下。”他手忙腳亂地在揹包裡翻出一個小鐵錘,交給梅傑。
梅傑接過來一掂量,暗暗一驚,這把鐵錘黑黝黝的分量奇重,沒有五十斤也有三十斤。
他按住流氓的腿,舉起鐵錘說:“既然沒法檢查,我倒有個辦法,反正你的腳已經殘疾不能走路,再多挨一下也沒關係。這樣我們都不吃虧,非常的公平。你說是吧?”
啊?流氓嚇得連疼都忘了叫,趕緊擡眼看胖子。
梅傑沒等胖子說話,論起鐵錘就要砸,流氓一激靈,刷一下就從地上爬起來躲到一邊。動作矯健,和剛纔躺在地上的樣子判若兩人,毫無受傷的跡象,更比說殘疾了。
圍觀羣衆鬨然大笑。侏儒楞了一下,也笑了,不過旋即臉色一變,死死盯着胖子,眼睛裡閃過幾絲寒光。
梅傑看在眼裡,心想這侏儒倒沒有想象的那麼草包。
胖子臉色變了幾變,半響說:“好,有你的。咱們還有見面的時候。”說完領着兄弟罵罵咧咧地推開人羣走了。
“就走啦?再聊會啊!”梅傑衝着他們的背影喊。
圍觀羣衆看好戲散場,也意猶未盡地散去。有幾個一直圍觀的少女叫着好鼓起掌來。
艾麗這才走過來。“沒想都你還有這一手呢。”她由衷地讚道。
這算什麼,梅傑心想。這種拙劣的碰瓷水平在我大天朝根本不入流。
“小意思。”他瀟灑地一擺手。
“那要是他硬着頭皮讓你砸,你怎麼辦?”
“砸啊!照砸不誤。狠狠地砸。”
“那你能賠得起?哪來那麼多錢?”
這妮子,平時看起來挺機靈的,怎麼這麼天真。
“他們加起來還不夠你一個手指頭打的,能要下錢?”
艾麗使勁白了他一眼,去跟侏儒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