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我不順眼,這證明我已經出名了。人紅是非多,特別像是我這種又有錢(雖然金銀被夏玉一把火給燒掉了),又有房(房子已付費就差入住),又帥的男人(自我感覺)。
田單將軍心裡頭一定再想,爲何自己出身高貴,可就是被壓一頭。於是心生不忿。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要想當場行兇。
以上都是我的設想。
實際上我對面的田單將軍只是把劍摘下來放一邊,看來他純粹是覺得腰間的佩劍礙事而已。或者說,他雖然看我不順眼,但還沒到當着姜羽的面砍人的地步。
不過,階級矛盾畢竟是階級矛盾,並不是喝兩杯酒就能消除的。
一班舞姬來來去去跳來跳去,我看得有點膩了。這好比看耍猴,剛看的時候感覺很新鮮,可看多就讓人感覺厭煩了。姜羽大概也受夠這羣長得不怎麼漂亮的女人。他一揮手,舞姬全退了下去,而後上來一批新人。這批新人,據我鄰座的男人司馬子魚介紹,他們叫優伶,也就是演戲的。
我從來沒見過什麼優伶,獸人可沒有這種東西。只見一箇中年男子,高冠博帶,臉塗油墨;只見一個年輕女子,有傾國傾城之色。他們就這麼一邊唱,一邊摟摟抱抱。演的正是周幽王和他的愛姬褒姒的愛情故事。
他們演的戲悽美動人,雖然我沒聽懂他們唱什麼,可我光看動作就知道他們幹什麼。這個拿着蠟燭走來走去的,不就是夜遊花園。這個周王拿着弓箭的,不就是出獵。這個褒姒和周王在上面笑,下面很多人拿着火炬憤怒地跑來跑去,不就是烽火戲諸侯麼?最後,褒姒與周王訣別,拿長劍自刎的,不就是周國國都被攻陷,周王別姬的橋段麼。
這些演員演得這麼抽象,我也能理解他們在做什麼。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理解能力。
看完一則戲,司馬子魚一個勁地拿衣袖抹眼淚。他哭了,而且不止他一個人看戲看哭了,座中有很多人都一個勁地擦眼淚。
“子魚,你入戲太深了吧?”我倒不覺得有什麼好感動的,話說那個演周王的男人演到後面,面上的油墨被汗水化了一些,整張臉看起來很搞笑。
“你不懂!”
當然不懂,按人類的說法,我可是異族人……我只看熱鬧。什麼千年王國毀於一旦,什麼傾國傾城的愛戀,我完全起不了共鳴。也就是說,他們看的是歷史,我看的是熱鬧。
可是很快我就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至少司馬子魚不是爲國家興亡、情侶離合而流淚。
“暮星,你知道嗎?那個扮演褒姒的優伶是我偶像。能見到他是在是太讓人感動了。”
司馬子魚一個勁擦眼淚,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對了,那個扮演褒姒的優伶是男的吧?”我問司馬子魚。其實我一開始就看出來了,雖然那個優伶面容姣好、眼波婉轉、黑髮及腰、嫵媚動人,可是這一切都不能影響他是個男人這個事實……
我努力不去想他是個男人的事實,但他那平坦的胸部讓我無法忘記事實。
“這有什麼關係,我愛上他了。”司馬子魚也是個有性格的男人,愛上一個人就不顧一切,甚至不顧性別了。
“放心,我站在你這邊,我支持你!”
其實我是支持戀愛自由的。瑟雷喜歡他的小狼我支持他;姜羽喜歡他的妹妹小玲我支持他。現在剛交的朋友司馬子魚他喜歡一個漂亮的男人,我也無條件支持他。與人相交,貴在相知,就是這麼一回事。
當然我支持他們是一回事,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說一句,爲何我遇到的人都是有各種癖好的人,沒有一個是正常的。若以人類“物以類聚,人以羣分”的理論來說,我是什麼人就會遇到什麼人。那麼推斷,我也是個變態……
真相太可怕了。還是不要順便尋根究底的好。
酒過數輪,該吃飽的人都吃飽了,該喝醉的人都喝醉了。慶功宴的重頭戲來了,慶功慶功,吃吃喝喝只是開胃菜。大家衝鋒陷陣悍不畏死,爲的是什麼?爲的不過是封地、爵位、房宅、金錢、女人。戰士都不傻,打勝仗沒點封賞,後果輕的下回打仗沒人拼死戰鬥、後果重的當時就譁變了。
姜羽對賞賜什麼的,也是得心應手了。看他穩坐在座位上,讓手下的書記官宣讀功勞薄,一個個論功按照慣例行賞。賞金銀若干、賜官、賜爵位、賜封地采邑什麼的……
我不大懂什麼是官,什麼是爵位,什麼是采邑。司馬子魚告訴我,官分兩種,一種是文官,一種是武官,有兩個系統,每個系統又有從下到上的塔型等級系統,官位越高、手中的權力越大。爵位則是身份的象徵,最低一級是士、再上一級是卿,再上一級是侯,再上一級是君,再上一級就是王室直系。爵位跟官位不同,爵位是可以傳給嫡長子的,官位則不同。
聽司馬子魚說了一輪,我感覺腦袋都大了。司馬子魚說,其實只要知道權力最大的地位最高的是國君,次之是世子就可以了。
這個好,簡單好記我當時就記住了。
司馬子魚再說封地采邑,這個涉及到人類王國的最根本的制度“封土建國”。在周王朝推翻商王朝以後,四海以內的土地全都是周國的。可是九州土地遼闊,周王管不過來,據說周王曾被各地送來的海量竹簡給淹沒。周王痛定思痛,表示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這麼下去連愛妃都沒時間親近。於是偉大的周王一拍腦袋,想到一個好辦法:周王把國家的土地分成一小塊一小塊,分給同姓的兄弟,分給上古帝王的後裔,分給開國功臣,讓他們去管理。當然,這些受周王分封的諸侯國也是要每年朝貢交錢交糧食、送好東西還有美女。見烽火狼煙升起就要出兵拱衛國都,或是跟隨周王室征伐。周王把東邊的一塊地分給了開國功臣姜太公,齊國就是這麼來的。
太公治理那麼一大塊地方——方圓幾百裡上千裡,他也感覺吃力,他也發現沒時間親近愛姬……於是他也把地分下去。一級級下分,就是所謂的封地和采邑,這些小的封地采邑,有的可以傳給後代,有的死了以後要交還給國家,有的享有自由管理的權力,有的只收地租。
我聽完以後,腦袋更暈了。人類的東西真複雜,還是獸人的好,打一架劃分地盤,地盤亂了就再打一仗重新劃分地盤。
司馬子魚見我沒聽懂,他安慰我說,不懂也完全沒關係,只要記住國君是大地主,其他人是小地主就可以了。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這麼說就算是笨蛋也能理解。
論功行賞就像分豬肉一樣,分了一輪,終於輪到我了。而且很特別的,不是那個書記給直接念賞我什麼,而是姜羽親自說話。
“韓公子,你不是齊國人。你可以不遵照齊國的法律。你想要什麼樣的賞賜?如果合理的話,我可以滿足你。”有文官武將在場,姜羽說話也變得嚴肅起來。
“哎,有不是齊國人就不守齊國法律的說法嗎?”我小聲問司馬子魚。
“這因人而異,姜羽公子想砍誰腦袋,不管哪國人都要砍腦袋。公子想給誰好處……”司馬子魚小聲回答我。
聰明人說話,不用說得十分明白。姜羽這是鑽空子想給我好處。
可是我要問姜羽要什麼好呢?爵位、官職、封地或是金錢?
在我認真思考的時候,我聽到一聲冷笑。聲音是從對面座位發出來的,對,就是那個看我不大順眼的田單。感情是姜羽給我特殊待遇,讓他很不爽?田單他可沒收到什麼實在的封賞,只是賜錢若干、賜糧食一千石。連官都沒升一級,真是丟人。
我決定要整整這個高傲的貴族,讓他知道做人的道理。
於是,我鄭重地回覆姜羽:“我只想要錢,很多很多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