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靠在牀上,默默地看着歌德的絕世佳作《浮士德》。
你們與歡樂韶華的風物同歸,於是衆多可愛的亡靈冉冉而出,最初的戀情與友誼隨之浮起,猶如一幢古舊而漫漶的掌故。無奈愁腸重結,太息不已,恨人生迷離曲折多歧路,忍不住輕喚故人,風華正當時卻不幸爲命運所欺竟先逝。
我向亡靈們唱過最初的歌曲,可惜他們聽不見下面的樂章;友好的聚會就已杳然無尋處,唉,更堪嘆消失了最初的回想。我的苦衷只好向陌生的衆人傾訴,他們即使喝彩也會令我心傷,當年賞識過我的歌詩的知音,縱然在世亦不知向何方飄零。
世人皆作此嘆息,不止歌德。人人皆嘆世事蒼茫,浮華萬千,韶華白首亦不過轉瞬。當歲月如流,光陰如梭,逐一逝去、無一保留的時候,我們都會回頭,帶着那一絲莫名的落寞。或許王珏正是因爲這些,纔會如此鍾情《浮士德》,因爲,浮士德的一生,都那麼虛幻,卻也那麼真實,就像他聽到挖墓道的聲音時,那一句驚歎:停留一下吧,你多麼美啊!我的浮生的痕跡纔不致在永劫中消退。
《浮士德》,那是多麼令世界爲之顫慄的文字。
看《小王子》的時候,王珏驚歎在那一句,你知道嗎,據說一個人憂傷的時候,他就會喜歡看日落的!
看《紅樓夢》的時候,王珏會閉上眼睛深思,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看《邊緣人的愛與哀愁》,王珏掩書而嘆,快樂之後……是悲傷。
看《斷魂槍》,王珏望着蒼穹感慨不知名的哀傷,撫上槍身,微笑道“不傳!不傳!”
《我之貞節論》裡面說,我們還要發願,要人類都受正當的幸福。
《48小時》裡面說,趁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去好好愛他們。
《流年》裡面說,我不後悔,與你相逢。
還有《盜墓筆記》的那句,用我一生,換你十年天真無邪。
還有那句瞬間讓她落淚的話,因爲朝生暮死,我不明白什麼叫天長地久;因爲朝生暮死,我比誰都更明白瞬間就是永恆。
但《浮士德》,始終是將王珏傷得最深的那部最偉大的悲劇。
停留一下吧,你多麼美呀!
這是他與魔鬼簽訂的契約,沒有什麼比讓他在這個時候身亡更讓人覺得諷刺了。這是他生命的巔峰,卻也是他生命的終極。太諷刺了。
我們什麼時候感嘆過那句,停留一下吧,你多麼美呀!
王珏有一種被抽走了靈魂般的空虛感,她用這麼多年,看了這麼多書,卻只讀過這一本《浮士德》。
於玫慢悠悠地進電梯,慢悠悠地蹲下繫鞋帶,然後慢悠悠地起來,看着電梯門慢悠悠地打開,卻驀地看到墨淨和鳳依珺,嚇得差點犯心臟病,迅速分析了一下敵我形勢,和墨淨一個打就是半對半的勝率,再加上個實力不清的鳳依珺,而且以杏莊和燭花小居的關係,估計他們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就自覺地退後一步,讓鳳依珺走了進來。
於玫知道文化大廈的電梯裡沒有攝像頭,但是被鳳依珺盯得發憷,於玫就開了個小玩笑緩和了一下氣氛:“鳳依珺,你一定要這麼含情脈脈地看着我嗎?”相傳這是招必殺技。
鳳依珺差點吐血:“我想着你小時候那樣子,就沒法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
於玫用一顆心誠摯地朝鳳依珺比了個FUCK的中指;“鳳依珺!我們這麼多年都在一個學校一個班有兩年還是同桌你至於這麼侮辱小學時我拿超凡脫俗的俊美嗎!”
鳳依珺兇殘地看着多年的同窗兼永遠的損友“你小學時那豪爽氣度啊……超凡脫俗是有的,俊美絕對沒有!於玫你個東北男人比我都高!——好吧我承認我們班沒幾個人不比我高但是這不是重點對吧!!!——你現在能讓我對你有反應嗎?”
……事實證明這招緩和氣氛老管用了。
於玫恢復正常的臉色和口氣:“你和墨淨有事嗎?”
“當然有事,”鳳依珺也恢復正常,直接開門見山,“杏莊要什麼?”
於玫往牆壁縮了縮:“那,那個……你知道的現在達奚敬塘在,我要是說多了……小命不保……呵呵……呃,就這樣了,你要想嚴刑拷問先奸後殺我也不能說,因爲你知道的,達奚敬塘比你恐怖多了!”
鳳依珺環着手,淡然地看着於玫:“告訴我你能說的,我那把土耳其玉柄的象牙團扇就是你的。那把扇子你見過。”
於玫一下子就振奮了:“就是刻了和合二仙,還題了一首《蝶戀花》的那把?你真捨得啊!”
鳳依珺點頭,於玫就毫不猶豫地把最後的底線和盤托出:“鮮于秋傲和風弦心都不會來玉蒔的,因爲王珏的危險程度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所以,玉蒔以後,也就永遠是這些人了。還有,我要那把扇子原配的扇墜。”
鳳依珺面露兇光:“你敲詐。”
“敲詐你妹。我接下來要說的東西絕對比你的那塊邊角料值錢。”
“說。”鳳依珺咬牙割愛。
“王珏見到葉知秋了。”
“什麼?”鳳依珺猛地一驚。
於玫晃着一根手指:“哥們……這個真心是我的底線了。不過,我要溫馨提示一下,這個別告訴墨淨,因爲他會告訴姜嘉,我們可付不起這個連鎖效應的責任。哦還有,你那把扇子我什麼時候拿?”
“我絕對不會賴,你今天就可以到我家去拿,那個扇墜還掛在扇子上面,我順便把那個扇套子也送給你了。”鳳依珺鄙夷地看了於玫一眼,“我不像某些人欠我一頓飯半年都沒還。你就是還我一次牛肉麪也行啊!世風日下,欠飯不還。”
“喂!”於玫瞬間激動了,“我請墨淨吃過一次黃面啊,那個不算是你的嗎?”
“去死吧於玫!你耽美看多了吧!”
“我去!你們兩個每天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的,泠曉露和林採瑤每天給我念叨那些東西就已經夠我瞭解這方面知識了,再說……我是一個男的我怎麼可能喜歡耽美,我性向很正常我喜歡姑娘!你別這麼看着我,我知道我這麼說很怪……但重點在於我不用再請你吃飯了對吧!對吧!”
……於玫,你務必要告訴我,我們兩個到底誰放錯重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