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朝歌的目光落在前方,皇圖淺,你不稀罕的東西自有人稀罕。
大雨初晴,陽西江面波光粼粼,天際之上懸掛着一輪靚麗的虹橋。
一樵夫從山上砍完柴火,瞄見自己一腳的濘泥,怕回去讓老婆子瞧見後又是一頓嘮叨,便索性又多走了一兩裡地兒去河邊兒洗洗腳。
樵夫哼着山野小曲兒晃着隨地採的一根狗尾巴草,神色好不愜意。
忽然,前方有一團黑不溜秋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樵夫扔了狗尾巴草,抓住肩上的竹簍框,快步走了過去。
他赫然一愣,這竟然是三具男屍!面容浮腫,表皮曾白色狀,幾乎分辨不出原先的模樣了。
樵夫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額頭滲出了冷汗。
死人了,死人了!還是三個男人。
死者的慘狀印在了腦中,揮之不去。
嚇得樵夫渾身痙攣,手不停地顫抖着,捂着發軟的腿,樵夫硬撐着站起。
他得趕緊去報官才行。
樵夫這麼想着,一腳深一腳淺的順着斜坡走到了大道上。走到一半,又怕野狼野狗什麼的將這些屍體給叼走,便將竹簍裡面的柴火蓋在了死屍上,最後又用了些水蒿鋪在上面,這才稍稍放心報官去了。
得到了齊大當家的親口批准,各大商家終於可以放大膽子放手幹上一場了。
有錢,什麼都好辦。
好錢拿好貨,這是商界裡的規矩。
沒過多久,各商家老闆便將皇圖淺指明要的貨物置辦好了,一時間南州城內的馬車供不應求,馬主們也跟着小賺了一筆。
皇圖淺站在村子外頭,看着苦中作樂的百姓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這時候,經過黃連好生照料後的小男孩終於睜開了眼,也能開口說話了。
黃連命茯苓去煮了些清粥喂小男孩兒喝下。
老乞丐見狀,心裡又是感激又是酸楚。
本來好好地一個孫兒,都是因爲他才變成這副模樣的。
老乞丐在村子外找到了出神的皇圖淺。
二話沒說,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皇圖淺一驚,趕緊將老乞丐扶起。可是老乞丐死活不願,說是一定要她接受這一拜。皇圖淺哪裡肯接受?怕自己一個沒輕沒重又爲這老人添了一處新傷,便只得忍着,讓他拜了下去。
“侯爺您高高在上,今日竟然出手救助了宛如螻蟻般的老朽以及老朽的孫兒。救命之恩,如何能報?唯有一拜!”
之前她也不是沒見義勇爲過,只是,那是的她過於年幼,不大懂事兒,錯把壞事當好事。
再後來去了軍營,就再也沒有接觸過這種事情了。今天老人這一拜,真真動了皇圖淺心裡最軟的地兒了。
她從不認爲自己保家衛國征戰沙場是多麼偉大的事。
現在,似乎有什麼在緩緩變化了。
“您請起吧。”
老乞丐依舊跪着,似乎還有話要講。
“侯爺,老朽想求您一件事兒。”
皇圖淺點頭,“好。”
她沒有絲毫猶豫。只有一個字——好。
老乞丐猛地握住皇圖淺的手,涕泗橫流。他看的出,她是個好人,大好人。
皇圖淺從不輕易許諾,她不會答應別人她無法做到的事情。但是這次,她做了。
大概也是認爲這目光中一直隱着一股睿智的老者,不會提出一些天馬行空令人啼笑皆非的要求吧。
“請替老朽將孫兒撫育成人,作爲交換條件,在老朽有生之年,您可以向老朽提出三個要求。”
這是皇圖淺沒能想到的。
他要她幫他撫養孫子?
不,要點不是這裡。
在他有生之年裡,她可以向他提出三個要求?
聽到這句話時,尋常人或許會覺得荒唐透頂,但皇圖淺卻覺得這位風燭殘年中的老者並非那般淺薄無知。
聽着,似乎是她佔了甜頭似得。
皇圖淺心頭突然浮現這麼一個念頭。
老者交給了皇圖淺一隻蝴蝶木雕,對她說,“若您想好第一個要求,就請將這木雕懸掛於腰帶之上,自有人會告知老朽。”
皇圖淺看了看手中那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蝴蝶,發現蝴蝶眼睛處有兩
只小孔,大約是用來穿帶子的吧。
“侯爺,西鳳王朝有您,實乃不幸中的大幸!”臨走前,老者這句話令皇圖淺沉思半晌。
在屋內靜靜喝着清粥的小男孩似乎有所感應,頭扭了過去,透過打開的窗戶,正巧看見了老者佝僂着腰緩緩離去的身影。
他顧不得穿鞋,赤着腳就這麼跑出了屋子。
茯苓在後面端着碗追。
“你去哪兒?”
小男孩沒有哭,他只是同皇圖淺並排站着,靜靜望着老者離去。
眼中的失落卻泄漏了他的難過。
皇圖淺低頭看了看只到自己腰間的這個小傢伙,毛茸茸的發有些髒亂。
她忽然很好奇,“你爺爺走了,你不哭麼?”
小男孩卻擡起頭看着她,目光炯炯道,“我爲何要哭?”
這幅不可一世的模樣,竟像極了曾經混鬧的她。
皇圖淺看愣了。
小男孩又望着前方,淡淡道,“爺爺會回來接葉兒的。”
茯苓蹲在石頭上,碗擱在腳邊,支着下巴歪着頭道,“你怎麼知道你爺爺會回來接你?”
小男孩不答。
有些答案,他心知肚明,又何必同什麼都不曉得的外人講?不過浪費口舌罷了。
突然,皇圖淺拍了拍手,彎身將小男孩一抱。
小男孩的胳膊讓繃帶束着,無法保持平衡,一不小心就歪倒在了皇圖淺的懷中。
皇圖淺用自己的臉蹭了蹭小男孩的臉頰,這是她小時候阿婆爲了安慰她想念阿孃的時候做的動作,很有用的。
小男孩有些不自然的縮了縮脖子。
皇圖淺哪裡肯讓他閃躲,大掌落下,硬是將他的臉擱在了她修長的脖頸間。
低沉好聽的嗓音在小男孩耳邊響起,“今後,我便是你的家人。姐姐也好,孃親也罷,只要你喜歡,都隨你。”
好久好久,沒聽到這種溫暖的話了。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和爺爺在那個破落的小山村裡生活了許久許久。久到,他幾乎都遺忘了曾經有個溫婉賢淑的女子在他耳畔輕輕說着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