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孩子不知哪兒來的膽量，竟然站起身將站在水灘裡的老漢一抓，直接後傾着倒回木桶裡，老漢就這麼一隻胳膊讓孩子抓着，餘下的身體露在木桶外。
孩子使出渾身解數，硬是咬着牙將老漢拖着不讓他掉進水中。
洪水呼嘯而至，將老漢連同水桶一齊掀起。
“爺爺，不要離開葉兒，不要離開葉兒。”孩子哭嚷着，涕泗橫流，那因爲緊緊攥着老漢的小手失了血色。
怕最重要的親人被可怕的洪水帶走，孩子甚至不敢移動身子，就這麼腳踩着木桶底子，背抵着斜對角上方的木桶邊沿。
木桶就這麼半傾斜着，讓激流衝向了遠處。
“那他服用這東西作甚？”皇圖淺收起半邊丸子，嘀嘀咕咕道。
黃連拍了拍因樓下突然作響而讓一塊糕點硬生生噎住的茯苓的背，替她順氣。
“去去去，哪裡來的臭乞丐，還不快些走開。耽誤店裡的生意，你擔待的起麼？”小二嫌惡地用腳抵着門框，空出的雙手在空中揮了揮，像是在趕蒼蠅似得。
灰頭土臉的老乞丐突然跪了下來。
樓下的客人們都開始起鬨。
小二將肩膀上的抹布一抖，恐嚇道，“你再不走，就別怪爺動粗了啊。”
老乞丐不但不經嚇，反倒抓住小二的褲腳，髒兮兮的臉上留下兩道明顯的水痕，粗啞着嗓子祈求着，“求求您，行行好。賞口飯吧，我孫兒快餓死了。”
小二一腳踹開了老乞丐，用抹布撣了撣褲腳，“你孫子餓死了，關爺屁事兒？滾滾滾。”
回頭，收到櫃檯上老闆的眼神示意，小二又轉了身將倒在地上的老乞丐狠狠踹了幾下，硬是將老乞丐踹到了一邊兒，徹底將門前的路給空了出來。
有些婦人瞧不過眼，又不敢出聲，生怕一個不注意讓人胡謅出一個不貞潔的罪名，只能低頭啃着饅頭，全然一副視若無睹的態度。
“小二！爺餓了，快些給爺上些好的菜來。”
門口冒出一個男聲。
小二循聲
望去，大喜，忙點頭哈腰道，“哎喲，這不是楊公子麼。真真是貴客啊。您裡邊兒請，裡邊兒請。”
老闆也是滿臉喜色，手指不停在算盤上敲打着，今兒又是一筆錢財進賬了啊。
想着現下還躺在城門外的孫子，老乞丐當惡從膽邊生，枯枝般的手指悄悄伸向後來的一位錦衣公子腰間掛着的錢袋。
突然，腰間一緊，楊曲賢一扭頭，卻見一個髒醜的老乞丐手中握着自己的錢袋，還慌忙將錢袋塞進破爛的衣衫中，想要逃跑。
不等楊曲賢開口，他身後的衆家奴已經開始捍衛主人的尊嚴。
力道極重的拳腳如雨點般落在了老乞丐的臉上，腰上，腿上……各處。
“你個不長眼的老東西！你可曉得這位是誰？他可是楊大人的公子啊，在這南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一家奴偷偷斜眼看了看自家主子的神色，見他面色淡然地摸着自己的扇子，便擡高了嗓音，大罵在腳邊喘息的老乞丐。
這話聽的楊曲賢心裡舒服極了。
見主子滿意地點頭，其餘家奴也紛紛效仿上一位的做法，邊對老乞丐施暴，邊喋喋不休地罵着。
猛地，樓上傳來一聲巨響。
緊接着，一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女子輕輕飄落在地，飄逸地青絲在空中緩慢舞動，發間的步搖輕輕晃動，發出猶如鈴鐺般的響聲。
“美人兒，你是要替這老傢伙出頭的？”楊曲賢打量着落在自己眼前的美人，摩挲着下巴問道。
只見美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脣角，下一瞬，因她粉墨登場而癡呆住的衆家奴全倒在了地上。
楊曲賢身子一抖，這一幕令他憶起了前不久發生過的與此甚是相似的場景。
那時，他們也是這麼倒下的。
不過一瞬罷了。
直到手中捏着某人的脖子後，美人這纔開了口，“你既曉得，又何必我開口？”
楊曲賢嚥了嚥唾沫，他可以感覺到這美人兒身上散發出的無盡殺意，這股煞氣直衝上他後頸子，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啊，哪
有個老爺爺！”茯苓驚呼。
才從樓上趕下的黃連父女，剛從數多看客中擠了進去，就見皇圖淺一臉殺意地捏着一個白衣男子的脖子，像捏小雞似得輕鬆。在男子後方，則躺着一堆清一色黑色家奴，和一個白髮蒼蒼痛苦喘息着的老乞丐。
“爹爹！”
黃連當即在老乞丐身邊蹲下，不聞不問不切，就這麼一眼，便斷然喂老乞丐服下了藥丸，以內力爲其調息五臟六腑。
行動果斷利落。
“道歉。”皇圖淺冷冷道。
楊曲賢踮着腳尖，艱難地站着。
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讓一個女人給捏着脖子，更可氣的是，他竟然還不能平穩站着，非得踮着腳尖才能保持呼吸。
太恥辱了！
楊曲賢在心中狠狠地想。
“咳咳。”經過黃連的內力調理，老乞丐這才緩過氣兒來，咳嗽了幾聲。
“你……”
茯苓甜甜地笑，“爺爺，我爹爹是大夫，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老乞丐這才清醒過來，自己原來沒有死啊。
方纔明明瞧見了那黝黑的鬼門關了。
“恩人，恩人啊。”老乞丐哭喊道。
皇圖淺手指一緊，重複了一遍道，“道歉！”
楊曲賢死命踮着腳尖，“你可知本少爺是誰？你竟然敢這麼對本少爺。”
皇圖淺冷笑。
楊曲賢只覺得一陣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緊接着自己就狠狠撞上了牆面，喉間一股腥甜溢出，“噗——”
皇圖淺剎那間化身爲地獄修羅，她蓮步輕移，直至楊曲賢身邊。
一隻腳就這麼踩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令他無法呼吸。
“難受麼？”她柔聲問。
楊曲賢的臉憋得青紫青紫的，忙點點頭。
他都快窒息了。
只進不出的氣兒，真夠痛苦的。
皇圖淺勾了勾脣角，“這便是那老人的感受。”
楊曲賢覺得，自己這次算是到頭了，好死不死撞上了鐵榔頭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