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祁不放心地瞧了瞧門扉處，都好一陣子了，裡面什麼聲音都沒有，她已經痛到無聲了麼？齊祁不禁擔憂起來。
莫子修捻着髮梢，道，“齊兄莫急，阿淺的醫術可是很高明的，定會還你一個生龍活虎的阿玲。”
齊祁無言。
齊湘見狀，不忍瞧弟弟這般痛苦，欲開口勸慰個一兩句，卻讓自家夫君攬回懷中。
程賜年對齊湘搖搖頭。
此時，不該他們多言的。時機不符，多一句也是多餘。
齊湘暗暗嘆口氣，曾經豪情萬丈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不可一世的祁弟，如今竟也英雄難過美人關。但，這或許也是件幸事吧，好歹，祁弟終於化生爲人了。
“祁兒！”人還未跨進院子，呼喚聲便透過牆傳了過來。
齊祁擡眼，“母親？”
齊氏疾步走來，倆丫鬟被甩出好一段距離。
“丫鬟說你渾身浴血，爲娘擔憂，特來瞧瞧……”忽見鳳朝歌倚在柱邊，神遊太虛中，忙低伏下身子，“民婦給王爺請安。”
鳳朝歌似乎沒聽見，無回聲。
“母親，我……”齊祁話說一半兒，忽然有個聲音摻雜了進來。
“母親！”
齊氏好奇扭頭，一瞬間呆滯住。
她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
一活生生的女兒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齊氏脣微動，聲微顫，“湘……湘兒？”
齊湘淚涌而出，盈盈下拜，“女兒不孝，今日才能回來探望母親。”
真是湘兒，真是湘兒！
齊氏心顫抖着，手也顫抖着，她狠狠喘息了下，才輕輕撫上齊湘黑順的青絲，“我的，我的湘兒啊，我的湘兒啊！”齊氏輕輕呢喃着，猛地將齊湘拉近懷中，狠狠抱着，“湘兒啊，娘好想念你，真的……好想你！”
提到齊湘，她也算是在這種社會中鮮少願爲了愛情而勇於拋棄家門榮耀的奇女子。
想那齊湘未出閣前，曾是這南州的第一才女，名滿天下，來登門求親者絡
繹不絕，令南州女兒們好生羨慕了許久吶。
可那時候，齊湘因家門顯赫且才德兼備，故而瞧不上衝着自己美色或是才華而來提親的尋常男子，拜帖大多讓齊湘扔去了炭盆，充當了那燃炭火的印子。心情不爽時候，甚至直接撥了回去，還附帶上一首貶詩，越是身家尊貴的公子反倒被罵的越悽慘。
大抵是過於奇特，這反而爲齊湘更添加了些人氣。
賞花會上，齊湘被衆人簇擁在中心，唯一沒理會貌美如花的齊大小姐而一心撲在身側的綠牡丹上的，就是程賜年了。
天起驟雨，衆人護着齊湘躲進亭子中，呆呆傻傻的程賜年卻衝進雨中，將花盆一盆盆往亭子裡搬運着，百來盆花兒竟然就這麼讓他救了回來。
程賜年望着滿地的花兒，憨憨地笑了。
齊湘瞧着那般稀奇有趣的少年也跟着笑了。
於是，齊湘與程賜年的姻緣就這般展開了。
不愛附庸風雅，不愛擺闊的程賜年當時不過是一介布衣的小秀才，卻就這麼奪了南州第一才女的歡心。
素來大門戶人家都是講究門當戶對。
小小秀才程賜年想娶了齊家大小姐，那是比登天還難，當時不少人準備着瞧他的笑話。猜測着程賜年是會被小廝扔出來還是亂棍打死拋屍亂墳崗。
許是這片癡情感動了天地，齊老太終於鬆了口，命人將跪在朱門外三日三夜受盡日曬雨淋的程賜年與獨鎖閨閣絕食抗衡的齊湘一同領到了祠堂。
齊氏曾以爲，母親會看在孩子的面兒上，網開一面成全了他們。
怎想，齊老太當着列祖列宗的靈位，硬生生在宗譜上劃去了齊湘的名諱。
齊老太冷眼瞧着跪在中央的倆人，只說了一句，“自此，齊家再無齊湘！你們……滾吧。”
齊氏一聽，立馬急暈了過去。
也怨不得齊老太這般狠絕了，想當初不成器的齊家老爺在那個女人身上染了髒病回來後就兩腿一翹一命嗚呼了，偌大的家業猛地壓在了年邁的齊老太肩上。
大孫子齊煥顏
身子骨脆，得養着護着。
三孫子齊祁冷言少語不喜與人交往，儘管聰慧，終究不夠圓滑。
整個齊家，唯一能擔起大任的唯有齊二孫——齊湘。齊老太將一腔心血全撲在了齊湘身上，就巴望着齊湘哪一日能招個門當戶對的孫女婿回來，從她手中接管齊家家業。
千算萬算不如天算！
唯一的希冀就這麼打了水漂，這些年的苦苦煎熬竟付諸東流。
所有人都埋怨着齊老太，埋怨她不通人情。曾經有一段日子，齊家奴僕皆避着齊老太，齊氏整日呆在齊湘閨閣中，以淚洗面；齊煥顏的院子長久緊閉不許探望；齊祁卻意外通曉了世事，時不時插手鋪子裡的一些事，這才緩了齊老太想早早離世的念頭。
算來，已有七年光陰了。
齊湘也算有骨氣，硬是撐着當日的承諾，從此再不回齊家。
血濃於水的親情，又豈是這麼簡單就可以剪斷的？
每每中秋之夜，不論哪邊的人，都忍不住抹淚。
“湘兒，娘盼你回家，都快將眼睛盼瞎了。”
齊湘抽噎，以指肚抹去齊氏眼角的淚，“孃親莫哭，莫哭。”
還是曾經那撒嬌的聲音，曾經那細嫩的手指，這令齊氏恍若置身與夢境中。
“八年了，八年了。你也該回來了。娘不哭，今兒你跟娘好好講講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就算是你奶奶動家法，娘也全接了！”說着，齊氏握着齊湘的手，“賜年，你也跟來吧。”
程賜年驚詫，這可是齊氏第一次正眼瞧他，第一次這麼親密的喚他。
“是。”
齊氏再不顧齊祁，拉着齊湘就往外走，這院子裡的事兒就隨他們鬧去了。
此時她心中只有這個女兒，這個自己想了多年，唸了多年，盼了多年的女兒！
“噗呲——”莫子修忍不住笑出聲。
“齊兄莫怪，我實在是讓齊夫人給逗笑了。本來是衝着你而來，卻一心放在了令姐身上，將你放在一旁置之不理。這反差，着實太大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