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藥房門口，張意昕疑惑地回頭望，藥房門口牌匾之上書寫着：連記藥房。
沒錯啊！是月魄窩的地兒啊。
那他這精心易了容的面貌，月魄見了，爲何不曾有半刻驚訝？若是有人藉着他的名兒來行騙，豈不是也會上這個當了！
這月魄當真純真哇！
哎……
張意昕默默嘆口氣。
摸了摸滄桑的麪皮，見無遺漏，這才佝僂着背，緩緩走着。
“師叔——”身後冒出一名女聲。
張意昕身子一抖，若無其事地扶着鬍鬚，慢悠悠前行着。
聶音音一跺腳，氣急敗壞地追了上去，拍了在前方學老人步伐的張意昕的背部，“師叔，音音可算尋着你了！”
張意昕略擡眼，可以轉變聲音，氣喘吁吁道，“姑娘，你，認識老夫？”
聶音音手指摸着張意昕耳邊，尋着一凸起處，輕輕一摳，一張麪皮便這般讓她揭了去。
晃晃手中薄薄的老人面皮，聶音音得意洋洋地叉着腰。
張意昕捂着臉，哀嘆，“天要亡我啊！”
聶音音嘻嘻笑，親暱得靠着張意昕，乖乖喊，“師叔~”
要說張意昕爲何老躲着聶音音，說來這其中其實是有件趣事兒的。
這話應當從九年前那事兒說起。
那時的張意昕纔不過十三四歲，常年生在在清還島裡，鮮少有小夥伴們能一同玩耍，遂性子略有些孤僻，但卻意外愛粘芩鈴。芩鈴便是皇圖淺之母。這份孽緣也就這般展開了。
碰巧，那年芩鈴將新收的小徒兒聶音音帶回了清還島，讓青冥子見見，也算是讓她熟悉下即將入住的家園。
小老頭張意昕便這麼同小妖女聶音音撞了個正着。
張意昕粘芩鈴，聶音音自是看不過眼，憑什麼自己的師傅要讓那個長的醜醜的男孩兒搶去？不成！
於是，聶音音便心生一計，趁着桂花酒宴之時，偷溜到張意昕的牀下躲着。待得張意昕喝醉了酒昏了頭躺在牀上時候，再一個奮起，扒了他的褻褲，直接衝到外邊兒去
了。
張意昕正暈暈乎乎的，只覺得有東西讓聶音音搶了去，不由得怒了。鞋也顧不得穿，踢開被子便赤着腳追了出去，一路追到主樓之上去。
正值三月清冷時，島內雖日裡暖和入春，入了夜卻仍有些發寒。
一股冷風吹醒了張意昕。
也吹醒了飲酒的衆人。
周圍乍然響起爆笑。
婢女們皆以袖遮面，肩頭一抖一抖，怕是忍的很辛苦。
芩鈴與青冥子則是拍桌狂笑，震得桌上杯中酒撒了一桌。
皇圖淺則對着張意昕的下半身吹了吹口哨。
模樣很是詭異。
感到身下一陣陣涼颼颼的風穿過，張意昕盯着光溜溜的下半身子，終於落了淚。
那是張意昕初次落下男兒淚。
村裡被滅口，只剩他一人時，他未落淚；讓青冥子以毒藥試身，痛的難以附加之時，他也是忍着；偏偏此次，就沒能忍住。
這可好，本只是想着整整囂張的張意昕一下的聶音音，突然心懷內疚了起來。
磨磨蹭蹭湊過去，將褻褲遞給默默哭着的張意昕。
張意昕只是恨恨的扯回自己的褻褲，套上，毅然決然飛奔回自個兒的屋子去了。
這場鬧劇一直印在張意昕腦海中揮之不去，自那以後，他每每見着聶音音便躲着。生怕再重蹈當年的覆轍。
而聶音音卻因爲那段回憶，而對張意昕心生愛慕。好容易得到准許，這才立馬乘船離開清還島，馬不停蹄地來尋他了。
“師叔莫怕，音音懂事許多了，真的！”末了，還不忘加重最後倆字的音。
張意昕痛苦的將臉別到一側。
懂事？
他要信了她這個妖女的話，纔是呆子呢！
“我的藥材不是你偷偷換掉的麼？我的糕點裡不是你偷偷加了鹽巴麼？我尿牀的……”張意昕聲音一堵，氣憤甩開聶音音，不再言語。
聶音音又黏了上去，道，“我見你將藥材斤兩算錯了，好心才替你加了些上去的。那個糕點，我是想放糖來着，誰知鹽巴
與砂糖生的那般想象，也不怪我看錯嘛。還有你那尿溼的單子，我一人拖不動，這才找來了沿兒姐姐幫忙拉出去洗涮的。哪知全島的人都知道你尿牀的事兒了！”
聶音音的聲音清脆悅耳，在不大喧鬧的街道上，更顯得空曠撩人。
她那一番話引來衆人矚目。
“你還講！”張意昕橫眉冷對。
聶音音委屈地低下頭去，“師叔，音音只是想爲你做點事。”
這是張意昕初次這般吼她，之前不論她如何混鬧，他都只是躲着，但也從未責怪過她的。師叔，音音真不是有意的。
“多謝了。犯不着！”
她所謂的做點事，不過是給他找了一個又一個大麻煩，只要有她在，那麻煩便接踵而至。
聶音音抿嘴，將衣袖揉出多道皺摺。
“莫再跟着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他真膩了她這樣子。
在島上只會搗亂，掏鳥蛋、爬樹、做彈弓、踩藥圃……壞事做盡，與她那魔女的稱號，真真對的穩當的很！
哪裡有女孩子家家的羞赧模樣？
婦容，婦德，婦言，婦工這四樣，她又有那一樣搭上了？
真不知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今生竟攤上了這麼個混世魔王。
張意昕挺直腰桿，往前走。
聶音音停在原地，不動。只是靜靜望着他遠去。
師叔，音音真想彌補當年的錯。只怪音音太笨，什麼都學不會，只能爬樹掏鳥蛋給你補身子，幫你洗牀單，幫你留心身邊的事事。可音音連這些簡單不過的事兒都會弄砸，將事情弄巧成拙，反倒給你添了不少亂子。
師公說，你身邊缺個人護着你。
音音願意做那個人，時時刻刻守着你，護着你。
只是，師叔，你能否停停步子等等音音？音音真的追不上你，真的追不上……
鳳朝歌越發奇怪，若是一次，她能理解爲醉酒，那此次，也是醉酒能掩蓋而去的麼！
皇圖淺站在正堂之上，立於鳳朝歌之後。
看着他的後腦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