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希孟是在開封附近的一個小市集裡,那是北宋崇寧三年,他當時衣衫襤褸,食不果腹。我的靈環感覺到他的體質非比尋常,我便順水推舟救下了他。換洗乾淨後,我發現他是個十分俊美的少年,無論是從相貌和氣質都可以說是無與倫比。他與你長得十分相似。”
“你用不着這麼變相得誇我吧。”
“不要臭美了,我只是說相似而已。那一晚當我脫去你上衣時,看到上身赤 裸的你掙扎時那憂鬱的眼神,讓我不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他。也正是這俊俏的外表給他帶來的麻煩。中國在漢代時就有孌童這一現象,漢代皇帝中有多人有此嗜好,正是因爲如此,在此後幾百年這一詬病得到徹底的放大,甚至有些大戶人家除了豢養未成年的俊俏少年爲自己享用,還把他們作爲商品一樣進行轉讓和交易。一直到了宋代,程朱理學的出現,纔對這一現象進行了有力的扼制,官府明令禁止,一經查實,嚴懲不怠。宋徽宗趙佶除了不是個當皇帝的料,其他都可以做得很好,尤其是自創‘瘦金體’和在書畫方面的造詣,使得他在中國歷史上簡直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但是他治不了國,他在位時北宋王朝已是窮途末路,百姓民不聊生。就在北宋王朝自身難保的末期,孌童現象又在悄然滋生。希孟家中窮困潦倒,他的俊美外表讓一位太尉看上了,可憐他只是個不滿7歲的小男孩,他們居然喪心病狂地強行抓他去做了孌童。他寧死不從,可終究是無力迴天,只能默默忍受命運的安排。忍辱負重兩年多,北宋崇寧三年,他終於等到一個機會逃出了太尉府,那一年他才9歲,根本沒有求生技能的他而且還要躲避太尉府的追捕,能夠活下來簡直是一個奇蹟。其實我收養他也是另有所圖,因爲他是我見到的最年輕的受體。而後來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他竟然是近千年來我見到的第一個擁有先天雙靈環的人。他的靈力是金屬性的,因爲先天雙靈環的效果,修煉的速度也相當快,我幾乎認定他就是上天派來幫我完成任務的人。他的第二靈技非常罕見,但是罕見卻並不一定是最好的。這個靈技我們稱它爲‘點睛’。”
“畫龍點睛?”
“是,它可以讓人在靈技發動時,五感瞬間變得超乎尋常,耳聽八方,明察秋毫,心靈手巧。希孟非常喜歡畫畫,天生對這一方面情有獨鍾,有了這個靈技,他的畫可以畫到細至入微,無人能及。但是這個靈技極其耗費精神力,比你的妙手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畫畫是一個精工細活,所以他的靈力在初級階段時,因爲提供不了長時間的精神力供他驅使,他經常畫到身體虛脫。我時常勸他放棄畫畫,他就是不聽,因爲他是千年一遇的特殊體質,我太過龐愛他了,沒有強行阻止他。到一級靈技修煉到滿靈時,獲得一次重置靈技的機會,他卻依然任性地選擇增強‘點睛’。”
“我們那位投錯胎的藝術大師宋徽宗於北宋崇寧三年在國子監太學中建立‘畫學’。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極其重視繪畫的時代,在這個時代寫實畫法達到了頂峰,也就只有宋朝纔會有‘天子門生’的說法。如果說‘畫院’是現在的美術學院,那麼‘畫學’就是所謂的美院附中了,而宋徽宗設立‘畫學’就是爲了提高畫院畫家的繪畫水平和素養,而且名額極其有限。”
“他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這件事,立志要進入‘畫學’學府翰林圖畫院。他當時修煉近3年的靈力是二級靈技第一階段,這是個非常不錯的速度。但是並不能維持‘點睛’狀態多久,我曾勸他,這個事可以從長計議,等他的靈力跨過二級滿靈後,身體發育後直至18歲,體能到達巔峰狀態時,自己的各個方面都有優勢,到時可以再考慮。現在他畢竟太小了,不能和人一較高下,否則只會提前耗光自己的精氣神。他一意孤行,有好幾次身體虛脫至昏迷。我不想看着自己的希望就此破滅,也不能讓他糟蹋自己。既然阻止不了,就只有助他,他的金屬性靈力是我的火屬性靈力的子屬性,我們是五行相生,只要我自願爲他輸送靈力,他的靈力也可以得到較快的增長。雖然我爲此付出了很多,但每次看到他開心的樣子,我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爲他高興。北宋大觀二年,那一年他13歲,他終於如願以償地進入了翰林圖畫院,一個13歲的少年進入此地是何等的榮耀。”
“臨行前的那晚,我們一起吃的飯,他第一次執意要陪我喝酒。並且不停地爲我斟酒,我其實心裡是多麼不捨得,可是爲了他的夢想,我卻什麼也不能說,酒也越喝越多。不知什麼時候,他扶我上牀,幫我寬衣解帶。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永生難忘,他居然在我面前一絲不掛。他13歲的身體一塵不染,真的是美妙絕倫,無與倫比,連妙齡少女也不及他萬分之一。他輕輕躺到我身邊,爲我除去了最後一層屏障,對於曾經是孌童的他,手法自然與常人不一般,我心中的火立刻被他點燃了,看着他俊美的樣子,我也禁不住開始動手……。就在那一刻我殘存的意識喚醒了自己,我知道這是在作孽,這是作繭自縛。一個巴掌用力抽打在他臉上,他滿臉委屈得哭泣了。原來他從一開始就以爲我收養他不過也是爲了得到他的身體,只不過不像太尉那樣明目張膽而已。而我最近爲了他的靈技的增長,付出了許多,況且有好多次他都看到我默默地看着他發呆。他錯誤地以爲我對他早有想法,而自己欠我太多,無以回報,既然我對他的身體感興趣,不如藉此機會了我心願。我告訴他,我收養他,對他好,確實另有所圖,但絕不是這麼齷齪。我是喜歡他,但絕不會做這種出格之事。我反問他,難道在你的心裡我對你沒有愛只有恩?他似懂非懂,只留下一句話,‘此生除了畫畫,唯有藍大哥。’我知道我無法留下他,只能叮囑他照顧好自己,多捎書信。我料想沒有我的靈力輸送,他現在的身體狀態撐不了多久,到時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自會知難而退的,我一定可以等到他回來。”
“在翰林院中,他見識了許多繪畫曠世奇才,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畫出《清明上河圖》的張擇端。他結業後被召入宮中文書度,只是在宮中做些毫無意義的雜事而已,但是因爲過於癡迷繪畫,還是經常找機會繪畫獻於皇帝。徽宗起初對他的畫不怎麼滿意,但仍覺得他是一個可塑之才。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終於,上天再給了他一次機會,他成爲了宋徽宗的關門弟子,天子門生,帝師親授!在宋徽宗那裡只學了幾個月,他就提出要去周遊天下,遍訪名山大川,立志超越前輩張擇端所作《清明上河圖》,創作出一幅更加宏偉更加瑰麗的山水長卷來!皇帝非常支持他,給了他足夠的資金和上等顏料。”
“我苦等了多年,他卻在外面四處採風遊覽各地,沒有書信也不曾回來一次,讓我寒透了心。北宋政和二年中秋,他回來了,人長高了,也變瘦了,十七八歲的他本應該是人的身體巔峰狀態,可是他因爲長久過度使用‘點晴’,精神力不足,身體虛脫,根本沒有精氣神。他求我助他一筆之力,因爲最近幾年他醉心於畫畫,靈力毫無長進。而現在他的畫的底稿已完成,需再加工細化,這是一個極度耗時和費心的過程,時間約摸要7個月,他知道自己的靈力狀態是很難完成的,希望我能幫他一起完成。我當時做出了令自己後悔千年的決定,我不知當時是如何想的,竟然拒絕了他。他垂頭喪氣地回京去了,我總以爲他會知難而退的。”
“半年後,政和三年春,他的《千里江山圖》終於完成了,並且受到了皇帝的極度讚揚。”
“對於別人來說,聽到這個消息是羨慕嫉妒恨。而我卻是吃驚,異常地驚訝。他和我曾說過,完成畫作需要7個月的時間,他的身體狀態在這些年本就不好,加上創作初稿時已經累垮了他的身體。沒有我的靈力的注入,他是拖不了多久的,更何況是7個月連續不斷的虛脫創作。可是他用了半年竟然完成了,而且是獲得了皇帝的極度認可。我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一定不是一個好結果,我不能再爲自已那份破尊嚴無動於衷了。”
“看到我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很驚訝,我也很震驚,因爲他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個俊美少年,神情呆滯,面黃肌瘦,尤其是他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已經黯然失色,再沒有了昔日的晶瑩明澈。原來他這半年來夜以繼日地創作,對自己原本累垮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現在他的五感在沒有‘點晴’的靈技下連普通人也不如,最致命的是他的眼睛對色彩失去了分辨的能力。用現在的話來說,沒有‘點晴’的維持他已成了色盲,對於一個畫畫的人來說,等於是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又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也就是他幾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維持這份現有的榮耀。我緊緊地抱着他,淚流滿面,我無法原諒自己的自私,更無法接受他的老態龍鍾,拼命地抽打着自己的雙頰。我問他爲什麼,爲什麼不來找我,他只是搖着頭淡然地一笑。原來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面,當年的太尉成了當朝的權臣,他認出並查明瞭希孟就是當年出逃的孌童。他極度諂媚皇帝,從皇帝手上要走了《千里江山圖》,並且騙得皇帝開了金口,讓希孟去參加他的壽宴,並幫他完成一份宰相夜宴圖。上天真是會開玩笑,他因爲此人受盡恥辱,好不容易從衣衫襤褸到一夜成名卻最終卻又要爲他所用,而且自己的成名佳作也成了此人的囊中物。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小小年紀的希孟實在無法接受。唯一幸運的是壽宴要在半年之後舉行,他還可以享受這半年的榮耀。我一定要帶他走,可他卻早已放棄了,問我又能到哪兒去?這天下都是皇帝的天下,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那些天我天天用靈力爲他續靈,其實彼此都很清楚他已是病入膏肓,油盡燈枯。但是我不甘心,半個月過去了,我的靈力已經降到4級第一階段了,再這樣下去,我的第四靈技都無法施展了。那一日他哭了,哭得泣不可仰,多年的任性、委屈和無助傾泄而出。他說他錯了,他從一開始就不該踏進這地方,這是一個不屬於他的地方,擠不進的地方非要硬擠,結果爲難了別人,作賤了自己。那一夜我們連夜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在我的幻境的掩護下可以說是人間蒸發,離奇失蹤。在洛陽我們找到了一處棲身之所,五個月,這五個月是我和他生死相依的日子,儘管我竭盡所能,甚至我以靈力強行助他元神出竅,帶他去了玉母那裡,希望可以換來一線生機,但是他的身體還是越來越差。有一日他問我是否還記得幾年前他進翰林圖畫院前的那一晚,我告訴他當然不會忘記。他說既然我當日說過對他另有所圖,現在也該完成我的心願了。我告訴他那是一個正常人都無法完成的任務,更何況是現在的他,讓他不要多想了。他苦苦哀求,我知道他的時日不多了,便不再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