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真能轉世
世間若真有輪迴
那麼我的愛
我們前世曾經是什麼
你若曾是江南採蓮的女子
我必是你皓腕下錯過的那朵
你若曾是逃學的頑童
我必是從你袋中掉下的那顆嶄新的彈珠
在路旁的草叢中
目送你毫不知情地遠去
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
我必是殿前的那一炷香
焚燒着陪伴你過一段靜默的時光
因此今生相逢
總覺得有些前緣未盡
卻又很恍惚無法仔細地去分辨
無法一一地
向你說出
——【現代】席慕容《前緣》
休與山, 觀星臺。
“沒想到,竟有此前塵往事…”懷清上仙聽玄束說完,長長地出了舒了一口氣。
“對不起, ”玄束看着懷清說道, “令弟的遭遇, 說到底也是因我的前世而起…
“莫要道歉, ”懷清搖搖頭, 凝望着窗外,“一轉眼,已經過了千年了…對我來說, 追究是誰的錯已不再重要。當年創造薰池水鏡衆天神之一,就是曉唯的前世, 看來這次, 我終於找到了對的人……”
“尋回懷澪之事如今終於有了進展, 你也可以稍稍抒懷了。”軒轅少澤神將拍拍懷清的肩膀說道。
“懷清,這玄鐵指環和那三鏡一樣有着上古神力, 就交給你處置了。”玄束說着就要把指環取下來遞給懷清。
“且慢,”懷清擺擺手,“與其讓這指環在天界福地中閒置生灰,不如留它物盡其用的好。”
“這…”
“玄束,曉唯在唐朝可是用至陽靈力換回了你, 如今她再無法鬼魅不侵, 若是沒有玄鐵指環你要如何與她相處?”懷清眼中閃着笑意, “她修行尚淺, 可受不住你萬靈聚集的陰氣啊…”
想到曉唯, 玄束不在猶豫,點點頭收回了玄鐵指環。
這時, 風雨之神江疑突然風風火火地從門口衝了進來,嚷嚷着驚走了天邊的飛鳥,“緣芷!你說那個叫玄束的想起前世了?!”
“江疑,好久不見。”玄束望向江疑說道。
“你、你!爲何你回來了,穆簡卻仍不知去向?”江疑一把揪住玄束的衣襟質問道。
“當年在東瑞,辰芳轉世爲司徒文輕、穆簡化身成方林澈,二人終與暝曦轉生的曉唯再會。然而,沒想到卻…”玄束的臉上微有一絲憂傷。
“遠古時你就害了暝曦,現在你又想怎麼樣?!”江疑雖然被緣芷從玄束身邊拉開,但仍是對着他張牙舞爪。
“雖然擁有全部的記憶,但我即不是遠古時的辰芳,也不是東瑞國的司徒文輕,我只是玄束,我會用自己的方法保護她!”說完,他堅定地看了江疑一眼,頭也不會地走出了觀星臺。
雨神大人的滿腔怒氣被玄束頂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周身靈氣激盪仿如一隻緋色刺蝟,“緣芷!他、他!氣死我了!明明是他害得我們四個分離,怎麼還振振有辭,說得好像是我要迫害他!”江疑氣得抓起離自己最近的東西就開始磨牙。
“江疑,冷靜!你咬得是我的手臂,不是甘蔗…… ”緣芷鬱悶地想把自己的右手從江疑口中□□。
“你們準備將此事告知曉唯嗎?”懷清看着兩位天界神仙在一旁玩拉鋸,不禁問道。
“……不,”江疑剛一張嘴說話,緣芷就迅速地挽救出了自己的手臂。
“暝曦從來便是隻往前看,揹負太多記憶對她來說僅是一個沉重的負擔而已…”緣芷一邊用仙術擦去衣袖上的口水,一邊回答道。
江疑也在一旁點頭,“對我們來說,只要看到她過得快樂安好即可。”
“如此就好辦多了…”懷清微笑着說。
觀星臺中,幾位天神上仙對此仙界舊事絕口不提,莫逆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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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曉唯在休與山越來越得心應手,合拍非常。
然而與此相比,曉唯在她所生活的現代人世間,可謂是遇到了短短二十多年生命中的最大轉折——大學畢業。
因爲不想再次加入考研大軍,“畢業即失業”算是對曉唯的最佳形容詞。零零總總的算起來,曉唯也應聘過不少職位。但是那些職位中,不是別人看不上曉唯,就是曉唯看不上別人。
所以曉唯現在還只是通過學校老師或者師兄師姐們的介紹,自己接一些獨立的網頁設計、平面廣告設計等零活。基於此,曉唯還能在工作狀況一欄中勇敢地寫下“自由職業者”五個大字。
休與山。
這日的天氣似乎有些變幻,曉唯剛來的時候還是暖日晴好,誰知沒一會就變了天,陰霾欲雨。
“哎……”坐在棫琪樹下,曉唯被這天氣傳染的更鬱悶了。
“雖然天陰欲雨,你也不用如此唉聲嘆氣,”玄束斜斜地坐在樹枝上,看的出曉唯她今日心情不佳。
“哎……”曉唯又是長長一聲嘆氣。
“出什麼事了?”玄束從樹上跳下來,坐到曉唯身邊。
“古詩有云: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玄束啊,我就快要餓死街頭了……”
“怎麼,你又背錯了星宿方位,懷清罰你不許吃飯嗎?”
“不是。我是說我在人間,”曉唯鬱悶地託着下巴說道:“我姨母和姨夫結婚移民去了國外,把她曾經住的房子留了給我,說是提前送我的嫁妝…”
“嫁妝?怎麼,你打算要出嫁了嗎?”懷清上仙走到兩人身邊笑着問。
“咦?懷清上仙你怎麼來了?”曉唯有幾分驚訝,她基本上很少見到懷清上仙會像陳墨凡一樣在休與山閒晃。
“偶爾出來散散步而已,”懷清眼睛看着玄束對曉唯說道:“你若是想嫁人了,眼前不就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嗎?”
“呵、呵呵…懷清上仙,不要開我玩笑了。”曉唯乾笑着,有些不敢看玄束的眼睛,她一直在迴避這個話題,逃避唐朝淨虛洞天山崖邊,玄束的那一吻…
“你的家人將房子留給了你,之後如何?”玄束見曉唯有些尷尬,於是轉移話題。
“哦,對,然後我就開開心心地搬進去了。結果,稍微買了些傢俱,交了水電氣費後,我就發現自己入不敷出;而且,我也已經兩個多月沒有接到工作了…嗚嗚,我馬上就要身無分文、無米下炊了…”曉唯成功地被自己的`悲慘人生`吸引,忘了心中的介懷,抓起玄束的袖子作抹淚狀。
“曉唯,我有一法可以暫時解你困境,”懷清對曉唯說道:“雖不能日進斗金,但起碼不必爲一日三餐發愁。”
“真的嗎?!”曉唯瞬時兩眼放光地望着懷清,“什麼辦法?”
………
人間,現代。
原來懷清上仙的所謂辦法,就是爲曉唯介紹打工。
剪掉了在休與山已經留到腰際的頭髮,曉唯恢復了長及胸前的清碎直髮,按着懷清上仙給的地址找到了那間藥堂。
走進那小小的院落,曉唯一瞬間還以爲自己誤入了誰家後園。
一棵高大的銀杏樹靜立在院中,房屋門前的木質匾額上寫着“善緣堂”三個大字。
“你好,請問有人在嗎?”曉唯走進屋內,夏末秋初的微風吹過敞開的木沿玻璃窗,吹得門前風鈴叮噹作響,整個房間都散發着藥草的淡淡清香。
“請問有人在嗎?”曉唯再次問道。
“曉唯你來了。”一個親切的聲音響起,曉唯轉頭看去,竟然看到穿着襯衫毛衣,留着短髮的緣芷上仙。
“緣芷上仙?!”時空像光影交錯般晃暈了曉唯的思維。
衣襟翩翩,超然脫俗的上界藥草天神緣芷,現在居然一手拿着炒菜鏟、一手握着手機站在她面前,這個畫面太刺激,導致曉唯一時間有些短路。
“你來得正好,我有些拿不準如何使用電飯煲,方纔正要打電話問墨凡,你來幫下手吧。”緣芷說完,拉着呆若木雞的曉唯走進了廚房。
曉唯雖不擅下廚,但那些家用電器還是會用的。
經過了一次極爲詭異的做飯經歷後,曉唯此刻正和緣芷上仙一起,坐在有電視機電冰箱電飯煲以及微波爐的現代房間中吃午飯。
“竹筍有些鹹了,看來還是掌握不好調味料的量啊…”緣芷嚐了一口盤中菜說道。
“上仙啊,你怎麼會在這裡?”曉唯覺得這一切實在詭異到不行。
“入世修行,順便開間藥堂濟世救人。”緣芷笑着說,“這間藥堂算是墨凡家族的投資之一,純以行善爲先,不考慮謀利…”
“陳墨凡也在這裡嗎?”
“沒錯。廣積福德,不吝慈善也算是陳家產業自古流傳至今,長盛不衰的因由果報之一。”
曉唯聽了有些奇怪,懷清上仙不是說陳墨凡是在人間死去後纔來到休與山的嗎,怎麼還能坐擁家族集團?
緣芷看出曉唯的疑問,解釋道:“陳家向來是以傳家信物爲身份代表的,墨凡乃陳家第一代後人,手持信物自是不假,因此便以陳家少爺的身份擁有了家族股份。”
“上仙,墨凡家到底是做什麼的?”曉唯被勾起了濃濃的好奇心。
“當鋪。”
“咳、咳…墨凡家是開當鋪的?!哈哈…”聽了緣芷的話,剛剛喝進一口水的曉唯差點沒笑得嗆死自己。
“你可莫要小瞧陳氏當鋪,能從千年前南朝陳代延續至今,沒有一定的資本基業是做不到的。”
“南朝陳代?就是魏晉南北朝中的那個南朝陳代?!”
“正是。我依稀記得,墨凡好像還是當時一朝國君的王子皇孫…”
“千年前的王子皇孫?”曉唯徹底沒有言語了,那個一臉玩世不恭趁火打劫的陳墨凡竟然還是皇子?!這個世界還真是“沒有什麼不可能”啊…
飯後,緣芷輕挽袖口就要去洗碗。
曉唯急忙搶着接過去,“上仙,飯菜都是你做的,碗還是讓我去刷吧。”
“無妨,入世修行就是要入鄉隨俗,我並不厭惡此些家務之事,”緣芷拿起其它的碗筷,說道:“你若真想幫忙,就停止再稱呼我`上仙`,在此世間,如此稱呼實是不合適。”
曉唯點點頭,坐在沙發上看着緣芷在水池前請洗碗盤。
午後暖陽透過窗戶照進屋裡,銀杏樹斑駁的光影映入房間。水池中的泡沫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顏色,緣芷雅白色的毛衫被撒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芒。
曉唯覺得此刻的緣芷,就像那會在你從單車上跌下時溫柔扶起你的鄰家哥哥,親切而溫和。
自此之後,曉唯的生活開始在藥堂和家之間兩點一線。雖然當她知道給緣芷上仙的藥堂打工不發薪水時有些崩潰,但爲了在自己接到工作前混個一日三餐,曉唯還是任勞任怨的兼職藥堂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