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 曉唯來到了一處美麗的幻境,一棵青葉紫莖之樹映着晨曦散發出極美的光環。樹上一位白衣女神靜靜地,迎着朝陽淺笑…
“曉唯!曉唯, 醒醒!”
被熟悉的聲音喚醒, 曉唯睜開眼眸, 發現自己正躺在方竹閣自己房間裡, 上官翾羽擔心的容顏出現在面前。
“翾羽!”曉唯激動地一把抱住他, “真好,你還活着…”
上官翾羽輕輕撫摸這曉唯的髮絲,笑着說道:“我自是還活着, 不然日後休與山軒轅神將的課業,誰陪你練習呢?”
“就是!”曉唯聽了也直點頭, 片刻後突然反應過來, “你說什麼?休與山?軒轅神將?莫非你…”
“正是。我已經全部想起來了…”上官翾羽眼眸中星輝滿盈, “曉唯,自休與山一路尋來, 真是苦了你了。”
太好了,玄束終於回來了!曉唯滿心喜悅,不過...“玄束,你是怎麼想起來的?”
“當時我的靈魂已進入玄者之鏡,後來在太平公主相助下得以逃脫。記憶的壁障只在肉身, 靈魂卻是將一切記得分明…”
“玄束, 你終於想起來了…”曉唯一時間想哭又想笑, 她終是不負所托, 從唐朝找回了玄束。
“是, 我想起你了,想起了全部的你, 今生今世,再不忘懷。”
曉唯擦乾微溼的眼角,綻出滿滿地笑顏。有玄束在身邊,她總是輕易地就能感覺到溫暖和安心,似乎全世界的煩惱都能消失在那淡淡地輕笑之中。
“既然你想起來了,那我們什麼時候回休與山?”
“隨時皆可。不過在走之前,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上官家府邸中,兩個身影悄悄潛入。
“溟兒,你果然在這裡!”曉唯一腳踹開上官檀的房門,就見溟兒懶懶地睡在窗櫺。
“曉唯!”溟兒撲哧着翅膀飛到曉唯面前,撒嬌般地說:“上官檀不知從哪裡找到了新鮮的荔枝,所以我忍不住就多呆了兩天…”
曉唯對着溟兒直翻白眼,這真的是風族靈物?風王素溟不是耍她吧…
“大哥!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爲你一直在淨虛洞天呢?”上官檀從睡夢中驚醒,看到上官翾羽高興地說。
“檀兒,我是來向你告別的…”
“告別?!大哥你要去往何處?”
“我會和曉唯一起離開,你無需擔心。”
“和曉唯?”上官檀看看曉唯又看看玄束,長嘆一聲,“沐曉唯,你還真是把我家哥哥拐跑了!不過,要我原諒你也可以,就把溟兒留下作交換吧!”
曉唯瞪了溟兒一眼,看到溟兒也是拼命地搖頭,充分表達它不要留下的意願,這纔不再生溟兒的氣,“你想得美!”
“你、你,這不公平!”上官檀氣氛地說。
“去留皆要看個人意願,哪有你這樣交換的?!”曉唯也毫不示弱。
“檀兒!這麼晚了你不睡,再做什麼?!”突然間一個威儀的聲音響起。
“孃親?!”上官檀驚訝地看到自己的母親舉着燭臺自門外而入。
上官夫人一眼看到玄束也在房內,竟不自覺地退後一步。
曉唯見狀,心中很是爲玄束痛心,忍不住靠近他身邊,關切地望着他。
玄束明白曉唯的心意,溫柔輕笑,說道:“母親,孩兒今次是來告別的,這一去便不再回來,感謝您的養育之恩。”對着上官夫人三拜之後,玄束徑自出門而去。
曉唯跟着他走出門口,卻被輕輕拉住衣袖,“上官夫人?”
“…你不懼他?”
“不懼。”
上官夫人慈祥的一笑,拿出一對嵌着夜明珠的龍鳳銀質手環遞給曉唯,“這對龍鳳環是我上官家祖傳之物,請你交給翾羽。感謝老天,我做不到的,終於有人做到了…請你一定照顧好翾羽……”
曉唯側臉而視,漸漸明白了上官夫人的心意。
原來天下間,還是很少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即使上官夫人曾無法抗拒地畏懼玄束,但終是愛着他的…
“我會的。上官夫人,你也保重!”曉唯笑着說完,帶着溟兒追隨玄束而去,只留上官夫人欣慰的笑和上官檀氣急敗壞地叫着溟兒的名字。
“後日就是下個滿月了,你還有何處想去嗎?”月色下,玄束問曉唯。
這段時間以來,他和曉唯一直躲在淨虛洞天的幽蘭院中,藉着杏花妖的力量,竟是無人能尋到他二人。
“哎,終於要走了嗎……”曉唯這幾日不可否認地在躲着子泉,她現在無法接受子泉如此深沉而執着的情意。
在錯的時間相遇,莫非這就是命運對他們的捉弄?
“玄束,我想最後再去給之喬上柱香,然後我們就走吧…”
“好。”
夏翎府邸。
自那日在淨虛洞天聖壇離去後,夏翎就辭去了尚書一職,李隆基惜他才學,特許他在翰林院供職,偶爾教導王室貴族子弟詩書功課。
“吳梓枔,你就不能偶爾自己處理下官務嗎?!”曉唯和玄束還沒進門,就聽到夏翎的怒吼聲傳來。
“翎兄,能者多勞,你就不要爲難我了…”
“到底是誰爲難誰?你太府寺的日常事務,爲何要我這翰林院學士來操心?!”
“呵呵,二位大人好精神啊!”曉唯笑着走進來說道。
“沐姑娘,好久不見,可安好?”吳梓枔見是曉唯,開心地打招呼。
夏翎也笑着點頭問好。
“兩位大人,我今次是來道別的,最後給之喬上柱香,我們便要走了。”
“你們要去往何處?”夏翎問道。
“天下之大,總有我們能去的地方,說不定我們就去西州看望昊秋呢…哦,對了,這玉牌本是昊秋之物,將來我也用不着了,不如你替他保管可好?”
夏翎接過曉唯遞過來的先帝玉牌,一時間諸多往事涌上心頭。
曉唯二人進入內堂後,吳梓枔悄悄問道,“翎兄,要去通知國師大人嗎?”
“還用通知?國師大人不知在我府四周佈置了多少暗探,此刻怕是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就如夏翎所料,曉唯和玄束上完香自內堂走出,一擡頭,就看到了那個她一直躲避的人。
“你要走?”子泉幾日不見,竟是清瘦了許多。
“恩,我要走了。”
“我那夜所說的話,你都忘了?”
“沒有忘…”
“……那麼,這就是你的答覆?不告而別?”子泉受傷的眼眸讓人心痛。
“…對不起”輕輕抱住子泉,曉唯在他耳邊說道:“子泉,我不騙你也不欺你。我本不是這世間人,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曾有一人替我揹負下所有罪孽而死,我答應過他,定要在他爲我撐起的天空下自由翱翔,所以我註定了永遠無法停留…即使這一世我都將被囚禁在這名爲天空的牢籠中,我也不能停下…”
玄束聽到曉唯的話語,心中隱隱作痛。
“那又如何?今生遇到你,我便再不放手。我寧願折斷你的羽翼,將你永生永世禁錮在我身邊……”子泉緊緊地摟住曉唯,似是要將她融進血脈。
曉唯深深地嘆了口氣,拿出一包藥粉倒進手邊的茶水中,一飲而盡下,輕輕吻住了子泉的脣。
片刻間,子泉就站不穩地倒下,“爲何你如此殘忍...你明知如果是你,即便是穿腸毒藥,我也不會拒絕……”
“子泉,如果可以,你便忘了我吧…”曉唯最後在他的耳邊低語道。她第一次慶幸休與山之人的宿命,在時間長河的無盡流逝中,世人終將把他們遺忘……
是夜,月滿星稀。
“玄束,我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
“世事皆有定數,命運如此安排自有它的前緣後果。若是今世註定了的債,無論千迴百轉,都會再次重逢…”
“………”
“時間到了,我們走吧。”
“……嗯。”
光影流轉中,兩個身影漸漸隱去消失在了月色中。
休與山溫暖的芬芳撲鼻而來,曉唯睜開雙眼,琉璃、懷清、緣芷三人皆站在薰池水鏡邊微笑等待着他們。
彷彿又是一個前世今生那麼長,曉唯撲到琉璃懷中,心中滿是回家的喜悅。
“玄束,看到你平安回來我就放心了。”懷清笑着說。
“你失蹤這些時日,懷清可是日日擔心啊…”緣芷也在一旁笑着說。
“多謝二位關心。若非此次機緣巧合,我也不會有此收穫…”
“收穫?”緣芷不解地問。
“沒錯,緣芷,我全部都想起來了。那些遠古神界的前世種種,你、我、曉唯、江疑以及穆簡的糾葛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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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唐朝長安,沐然居。
昔日那破敗的小小院落,如今在精心呵護之下變得生機盎然。
庭前院落都種上了青竹。門前小院中還開闢出了一池清泉,幽幽地水面上幾朵睡蓮迎風搖曳,幾尾七彩錦鯉在水中悠閒的遊弋,時不時吐出幾串晶瑩的氣泡。
子泉懶懶地躺在曉唯最愛的屋頂平臺上,聽着風吹過竹葉的清響,不自覺地憶起那夜他和曉唯兩人的交談:
“等明年初春,我們在院子裡種竹子如何?”
“竹子?”
“是啊,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種竹子多好啊,等長出竹筍了,還可以摘來吃…”
......
一尾魚兒在水面躍起又落下,激起層層漣漪,晃動了一池青蓮。
子泉心中有些恍惚,如今芳竹翠荷均在,卻獨獨缺了那鍾愛它們之人……
“你打算一直住下去?”悠言走進院中,對着屋檐上的子泉問道。
“你有異議?”子泉頭也不擡地反問。
“異議沒有,建議到有一條。”見子泉不理睬他,悠言徑自飛身躍上屋頂,“反正小師妹已經走了,你暫時又沒有什麼新目標,不如與我一起修煉長生不老之術如何?”
“………長生不老之術?”子泉死水般的眼眸泛起了一絲微瀾。
“是啊,這可是我從師父那裡偷來的不傳禁術……”
冥冥天幕之下,命運輪轉,從不停歇。
長安城下,誰又被誰蠱惑,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公元725年,唐玄宗開元十三年。李隆基從洛陽進發,前往泰山封禪。
玄宗開元年間,社會安定,政治清明,唐朝進入鼎盛時期,開闢了中國歷史上最強盛的時代之一,開元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