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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章 落雪清澈(十九)

40.第四章 落雪清澈(十九)

前方戰局因爲方林澈的手下留情,並且以及時不時替張貴妃擋下一些司徒文輕和寧飛絮的殺招,而陷入僵局。

張貴妃也察覺到方林澈的猶豫,竟然徑直用背部迎向他的招式,逼得方林澈臨時收掌回身。而張貴妃則利用這個空隙虛晃一招,然後猛地向曉唯所在方向衝去。

曉唯剛只來得及推開身邊的方若涵,張貴妃就已經衝到近前,一掌向她劈下。

就覺得有人突然護住自己,曉唯在強大的衝力下,和那人一起跌倒在地。

“明月?!”曉唯一手攬住吐血不止的明月,她竟然在這生死攸關之際替自己擋下了這一掌!

就在這一窒之際,司徒文輕已經長劍飛出,直直地刺中了張貴妃的心口。

“明月,你怎麼樣?”曉唯扶着她擔憂的問。

“……還好,死不了…”明月掙扎着想推開曉唯,奈何全身一絲力氣都使不出,只有右肩像被火燒一般的疼痛。

“謝謝你,救了我…”看着明月痛苦的表情,曉唯的語氣有些哽咽。

“…不要謝我,我不是爲了你…”明月艱難地喘着氣,“如果,你…死了,公子他會傷心的…”

方林澈走到已經是彌留之際的張貴妃身邊,眼神中有怨恨,有不解,也有一絲絲地不忍。

張貴妃一手捂住冒血的心口,似乎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拉住方林澈說:“澈…兒,你…永遠是…我一個人的…”然後緩緩地停住了呼吸。

“母妃……”方林澈擡手合上張貴妃依然睜着的雙目,起身嚮明月的方向走去。

“明月…”方林澈將手抵在她背後,爲她輸一些內力讓她好過些。

“公子,明月也終於爲你做了件事了…”有了方林澈的內力,明月的聲音好轉了許多。

“嗯,”方林澈點點頭,說:“謝謝你替我保護了雪兒,先休息吧,等離開這裡後再好好調養。”

司徒文輕此時走到曉唯身邊,緊緊摟着她,吻掉她臉上的淚痕,“別哭了……”

“可是明月她的胳膊…”在休與山跟着傅姝雯學過幾天醫術的曉唯看的出,明月的傷在右肩,而且傷得那麼重,就算不死,她的右臂恐怕也保不住了……

曉唯抓着司徒文輕的衣袖停不住的掉眼淚。

“別哭了,”司徒文輕的聲音出奇的輕柔,“你也要趕快離開了…”

曉唯聽出他的聲音有些不對,“文輕?”

“你的心太軟,不適合廟堂談政,即使你逼自己去做也定不會開心。你下不了手的我替你下,只要你能自由的飛翔,我這雙手沾滿鮮血墮入地獄也甘願!”

司徒文輕深深地看了曉唯最後一眼,似是要把她的樣子牢牢記在心裡。然後猛地一推,將她推到了寧飛絮身邊。

曉唯猝不及防地撲在寧飛絮身邊,“文輕你幹什麼?”

“你說過,天地間的飛鳥,隨心飛翔時的羽翼如此美麗,有誰忍心將它禁錮於籠中?我已無法伴你飛翔,但至少,能爲你撐起一片自由的天……”

司徒文輕說完,撲到在正殿中心,用全身的力量拉起了玄鐵釦。

頃刻間,所有人都感覺到總壇正殿的山體在震動,連帶着大地都在搖晃。

“文輕!”曉唯要去拉司徒文輕,卻被寧飛絮死死攔住。

“公主,這玄鐵釦…本就是爲了與敵同歸於盡的,開啓後必須持續灌注內力,不得鬆手,司徒少俠怕是早就抱了必死的決心…”明月有些哽咽地說道。

曉唯愣愣地看着司徒文輕,繼而呼喊道:“文輕!你快放手,跟我一起走啊!你騙了我那麼長時間,還沒有跟我道歉還沒有給我補償,怎麼能就這樣一死了之?!”

“我不道歉…”司徒文輕眼中的笑意真摯而溫暖,“即使一開始便知道了這結果,我也不後悔遇見你,你是我此生唯一放不下、想要守護到底的人…”

“文輕!”曉唯用盡全身力氣要撲向司徒文輕,寧飛絮幾乎就要攔不住她,“公主!你冷靜,這裡就要塌了,必須馬上離開!”

曉唯根本來無法思考,滿心滿意都是要帶走司徒文輕不讓他死,“文…”她突然感到頸後一陣劇痛,整個人就陷入了黑暗。

方林澈一掌劈暈曉唯後,對寧飛絮說:“趕快帶她離開。”

整個山谷晃動的更厲害了,似乎這就是末日的來臨。方若涵見寧飛絮帶着曉唯往出谷方向跑去,用眼神向方林澈示意後,命沈哲揹着明月,一起向出口處跑去。

“…二殿下,家父就勞煩你了…”司徒文輕笑着說。

“你果然是這世間,我惟一的對手……”方林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背起早就被這一系列變故刺激地說不出話的司徒老爺,跟着已經只剩背影的方若涵跑向出口。

隨着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兩邊的山石開始一塊一塊下落。

司徒文輕靜靜地坐在地上,拿出那時和曉唯一起在因緣廟前買的荷包。眼前彷彿又出現了曉唯趴在水面樹枝上笑得開心的畫面,背景是半彎的月亮和一池的花燈,心情是暖暖的寧靜和滿溢的幸福……

司徒文輕擡手將那荷包扔進了塌方引起的火焰中,輕輕呢喃着:“曉唯,若我們真的緣定三生,來世我絕不再讓你傷心,定用這雙手爲你送上幸福……”

巨大的轟鳴聲伴着無數幾丈高的山石砸在正殿上,激起的灰塵沖天,這水月教山谷總壇和十萬教衆,終是於此地,被永遠地掩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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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唯再次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後,頭頂的暖帳告訴她自己已經回到了宮中的落雪院。

“公主,你終於醒了…”汀嵐看着曉唯,“我這就去通知太子殿下。”說完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曉唯輕輕地活動活動手腳,走到窗邊向外望去,只見落雪院中的樹木花草都競相冒出新芽,在暖陽的照射下映着生命的光輝。

她記得司徒文輕剛來時還是初秋,時間過得真快,現在已經到了春天。

往日司徒文輕在的時候,總是一大早就在院中練劍,每次看到曉唯將近正午才起牀就一臉的鄙視。曉唯又突然想起,他們在倚紅樓時自己是按時早起了,可司徒文輕好像還是不滿,每次給她留早飯時都是看着哈欠連天的自己滿臉不捨……

“文輕,你現在在哪裡?是已經到了冥府轉世,還是依舊在這塵世飄遊?”想着想着,曉唯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和以往流淚時的感覺不同,流出的淚水一點沒有減輕悲傷,反而越是流淚心中的悲傷越濃,如潮水般,要將她淹沒。

“雪兒,”方若涵剛一走進來,就看到在窗邊不停的掉着眼淚的曉唯,“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吧…”

“太子哥哥,跟我說說當日我昏倒之後的情況吧…”曉唯的語氣平淡冷靜,淚水不停的掉下她也不擦,似乎她的情感就要隨着這淚珠流盡。

方若涵嘆了口氣,伸手抹去曉唯的眼淚,“當日飛絮公子帶着你,二弟揹着司徒老爺和我們一起順着你發現的絕境出了谷,纔剛剛緩了口氣就聽到山體破裂倒下的巨響,再看時,整個山谷就那麼被埋葬了。”

“水月教的人一個都沒有逃掉?”

“當晚在場的教衆全部遇難,只有被二弟派出谷辦事的司徒琴逃過一劫。”

曉唯聽了點點頭,不再說話。

“雪兒,你……”

“太子哥哥,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哎…”方若涵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搖搖頭,轉身出去了。

曉唯就這麼坐在窗邊竹塌上不說話,汀嵐叫她吃飯她就吃,叫她睡覺她就睡覺,然後睡醒了再坐回竹塌邊望着窗外。

這樣過了半月有餘,汀嵐終於看不下去了,拉着曉唯的手說:“公主,司徒侍衛已經去了,你再這麼傷心下去,折磨自己也不是辦法啊…”

“我知道,我知道文輕死了再也回不來了,可是然後呢?我應該如何…”曉唯語氣淡然,眼神中盡是迷茫。每每她合上雙眼,司徒文輕的容顏總會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時刻刻提醒着她,那曾經爲她笑爲她氣的人已經不在。

從小到大從未經歷過此般生離死別,曉唯的心彷彿被生生劃開了一條裂痕,微一觸碰便鮮血淋漓,無法包紮無法施藥,似乎就要這樣一世傷痛下去…

汀嵐看着曉唯這樣,眼眶也要溼了。

“公主殿下,幾日未見,不知你可還記得在下?”寧飛絮笑語盈盈地靠在門口問道。

“寧飛絮…”曉唯應聲回答。

“汀嵐姑娘,讓我和公主殿下單獨談談可好?”

汀嵐抹掉自己的眼淚,點點頭出去了。

“公主殿下,這些日子太子他非常擔心你,”寧飛絮坐到曉唯對面說,“皇上也是,還有沈哲、汀嵐,連天珞都在擔心你。”

“天珞?”曉唯無意識的重複着,似乎上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已經是一個世紀前的事,腦海中略過那晚樹林溪邊的事,曉唯開口問:“寧飛絮,你到底是誰?”

“公主剛纔不是還說認得在下嗎,現在就忘了?”

“你不用隱瞞了,寧天珞中□□那天晚上,我用捆仙結綁着他的手腳,我記得清楚,你只是看了一眼就讓我開恩給他解開,普通人最起碼會自己先嚐試着拽幾下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你認出了那是捆仙結,只有繫結之人才能解,這便是解鈴還須繫鈴人。”

“是嗎?就憑這些不知公主想說明什麼?在下天生就什麼繩結都不會解,所以根本不用去嘗試,你的理由太牽強了。”

“也許吧,不過是與不是一試便知,”曉唯說完右手挽符,低聲唸咒,“天罡亢龍,難尤七星,周遊八方,紫氣避兇,盡掃不祥,下授符印,謹拜表以……”

幾道金色光圈夾雜着光束隨着曉唯手指方向衝寧飛絮打去,寧飛絮猝不及防,一道金光眼看就要打中他,寧飛絮避無可避,右手運起一小團淡黃色的光球,和金光於半空相撞,激起滿室碎光。

“你現在還不承認?”曉唯收起手中符咒,淡淡地問。

“蒼龍頸星咒?”寧飛絮隨手拍拍衣服上剛纔揚起的灰塵,坐回到曉唯對面笑得優雅,“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休與山的人連天帝的符咒都使了出來,在下佩服!不過你的修爲不夠,此咒若是懷清用起來,恐怕就不是如此好應付了。”

“你到底是誰?”

寧飛絮不再隱藏自己周身的仙靈之氣,風環繞着他盤旋,長髮隨風而起,眉目清亮,如王者般優雅而尊貴,“吾乃這世間最後一個神族—風族之王,素溟。”

“哦,你好啊。”曉唯點點頭說。

寧飛絮好笑得又好奇地看着曉唯,“你對神族之王,就是此等態度嗎?”

冰冥蟲突然自曉唯袖子裡飛出,圍着寧飛絮直打轉,“素溟陛下,素溟陛下,冰冥蟲參見陛下。”

“休與山之人如此不識禮數,看來還是我風族之靈物有禮啊。”寧飛絮笑着伸出手掌,讓冰冥蟲停在自己手心。

“原來冰冥蟲是風族的靈物…”曉唯的語氣這纔有了一絲起伏。

“真是沒想到懷清又收了一個這麼有趣的凡人,”寧飛絮用眼神打量着曉唯,“有進步,比玄束那種冷淡的人有趣多了。”

“玄束……”聽到休與山和玄束的名字,曉唯似乎找回了一絲情緒。

“公主,振作起來吧,司徒文輕已經死了回不來了,你莫要忘了他臨死前對你說的話,”寧飛絮要起一陣清風吹拂着自己的衣襬和髮梢,看着曉唯說:“你再這麼下去,不但對不起死者,也只會給休與山丟人。”說完轉身走了出去,留曉唯自己一個人想清楚。

摸出棫琪石,曉唯不自覺地想到玄束溫暖的眼神。她爬到牀上拉好暖帳,在心中呼喚玄束的名字。

不一會,一個淡淡地光圈從空中顯現,玄束輕笑的身影籠在光圈中出現在曉唯面前。

“玄束......”

“許久不見,曉唯,你過的可好?”

看着玄束淺笑的臉,曉唯覺得似乎什麼話都可以對他表明,“玄束,我………”曉唯帶着些許哭腔,把所有發生的事告訴了他。末了,問道:“玄束,我該怎麼辦?”

玄束一直安靜地聽她說完,這才問道:“曉唯,你是喜歡司徒文輕嗎?”

“我不知道…”曉唯輕輕地搖頭,“跟文輕在一起我覺得放鬆而開心。當我以爲他一直在騙我時,有傷心有難過,可是比起這些,我寧願他真的背叛我,在別的什麼地方好好活着,也不願他像如今這樣,被深埋在那山谷岩石之下。”

“佛家有云: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對司徒文輕來說,他畢生之願已達成,從今往後,東瑞昌平安樂,你以及此地所有的百姓都能和平安康的生活,他已是雖死無憾了。”

“可是,文輕本不該死啊,若不是爲了我……”

“犧牲是司徒文輕自己的選擇,誰都不能苛責你什麼,”玄束擡手想去拍曉唯的肩膀安慰她,卻忘了自己此刻只是幻影,如空氣般觸不到她。玄束頓了一下,接着說:“你難道要讓司徒文輕的犧牲白費嗎?”

看着曉唯依然有些迷茫的眼眸,玄束說:“司徒文輕許下的宏遠,要爲你撐起一片可以自由飛翔的天空。如今清空已在,流雲微拂,可是你卻不再飛翔了嗎?”

玄束的話像星光般點亮了曉唯一度昏亂的思緒,她想開口可是淚水卻先一步往下掉。

“哭吧,”玄束身上的光圈突然發出更明亮的光芒,伸出手,輕撫曉唯的背,玄束輕柔地說:“哭完好好睡一覺,明日醒來,便是另一個清晨。”

曉唯點點頭,握着玄束的手心放任自己恣情的流淚。

如天地間的飛鳥,自由而肆意地扶搖直上,文輕,你爲我撐起的天空,我會努力飛出最美麗的痕跡……

玄束看着曉唯慢慢地睡着,這才放下了心。

“唔!”玄束突然感到頭部劇烈的疼痛,周身的光圈像火花般發出“呲呲”的響聲,“莫非,這是?!”不似來時那般輕緩,玄束的身影伴着光環在瞬間消失於空氣中,不留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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