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曉唯又溜了出去,翻過竹軒的牆頭,果然看到方林澈坐在院中。
“二皇兄,”曉唯開心地跑過去,看到方林澈在練字,“你在寫什麼?”拿起一張字看了一眼,曉唯就想去撞牆,方林澈眼睛看不到還能把字寫得這麼清秀好看,這得要多強的手感啊…再想想自己那一筆爛字,曉唯心中懺悔:懷清上仙,我對不起你的教誨,給休與山丟人了…
“閒來無事寫寫字而已,好久沒寫,生疏了不少。”方林澈笑的謙虛。
“二皇兄,你這要是還叫生疏的話,我的字就真的只能叫狗爬了…”曉唯鬱悶地說。
“雪兒在練字嗎?”
“嗯。不過,慘不忍睹…”
“來,你握着我的手寫一個字,我幫你看看問題出在哪裡?”方林澈把手伸出去。
曉唯握住他的手,在紙上寫了一個“澈”字,“怎麼樣?”
方林澈思索着,似乎是在回憶剛纔曉唯寫字的筆畫,“雪兒,你的缺點就在握筆不定,下筆不準。寫字貴在有神,你自己都猶猶豫豫,又如何寫的好字呢?”
“那有什麼補救方法嗎?”曉唯問。
“來,你過來再寫一遍。”
曉唯提筆正要寫,就覺得身後一陣玉竹的清香傳來,方林澈從背後握住她的右手,說:“這次你跟着我的筆畫走,注意我的落筆點。”他就這麼握着曉唯的手,一筆一劃的在紙上寫着那個“澈”字。
方林澈靠得如此之近,曉唯可以感到他的髮絲落在自己肩頭,他的呼吸進在耳畔。
又是那陣異樣的情緒涌上心頭,曉唯心裡亂跳,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只有那一陣陣竹香飄灑在空氣中。
“好了,你看好了嗎?”方林澈寫完後問。
“呃?嗯,嗯,看好了,”曉唯胡亂答應着,她剛纔根本沒有心思去看什麼字的筆畫。
“那這次你握着我的手再寫一遍。”
曉唯暈了,怎麼還要寫啊,她已經夠心亂了。可是方林澈望着自己,就算明知那雙眼睛看不到,曉唯還是不忍忤逆。
再次握住方林澈的手,曉唯這次連筆都拿不穩了,寫的那個“澈”字就好像大雪天裡裸奔的人一樣,從頭抖到腳。
“雪兒,你這次落筆有進步,不過握筆的姿勢不正確,來,我再帶着你寫一次。”方林澈說完,徑直握着曉唯的手開始寫。
曉唯在心裡不停的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冷靜,這人是你二哥,你們是兄妹關係…等等,嚴格來說他方若雪的二哥,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曉唯能感到心中那股異樣的情緒有增強的趨勢,怎麼辦,怎麼辦?突然玄束的話出現在她腦海中,“你這是因爲兩個人的記憶而造成的暫時混亂。”
想到玄束,曉唯感覺可以平靜下來了,雖然心頭陌生的情緒還在,但她已經漸漸地不再迷惑…
一個時辰後,曉唯寫的字終於讓方林澈滿意了。看着一桌一地的“澈”字,曉唯感慨,懷清上仙要是也有這耐心一個字一個字的教她,估計她現在也能拿個什麼書法大獎了。
“二皇兄,謝謝你,我現在最起碼有一個字能見人了。”
“呵呵,雪兒有意練字的話,儘可來此,我隨時願意做你的西席。”
她也想,可惜不行,曉唯心裡說,自己又不是來東瑞補習書法的。
“二皇兄,你說,我是不是天生就這麼倒黴啊,從小黴運不斷。”曉唯開始探方林澈的話。
“怎麼會呢,誰的人生可以一番風順?坎坷只是暫時的,你看你,現在不是都好了嗎?”方林澈安慰着曉唯。
“可是,二皇兄你不也是被我的厄運牽連,纔會一場小病就失了雙眼?”
“世事難料,雪兒,我的眼睛不是你的錯。”
“對不起,二皇兄,都是我害了你…”曉唯故意楚楚可憐地說。
“別這麼說,雪兒,如果沒有你,或許早已沒有如今的我了…”
這什麼意思?曉唯還要問,就見一個侍從急急忙忙的跑來,“張貴妃來看二殿下了,公主,你快點離開吧。”
“爲什麼張貴妃來了我就要走?”曉唯不解地問。
“公主,你別問了,快走吧!”那個侍從像是急得要哭了。
“好好好,你冷靜,我走,”曉唯對着方林澈說:“二皇兄那我先走了,改日來看你…”
“好。”方林澈答應着,臉上的笑容和眼中的神采讓人完全看不出眼前這人已雙目失明。
曉唯剛剛翻出牆頭,方林澈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澈兒,你今日氣色不錯嗎,可是有什麼喜事?”張貴妃帶着一個侍女來到竹軒。
“見過母妃。”方林澈淡淡行禮。
“我們母子之間,還如此客氣做什麼?”張貴妃看起來十分年輕,不像方林澈的孃親,倒更像他的姐姐。
“澈兒在練字?”
“是的。”
“這都是你寫的?”張貴妃看着那一地“澈”字問。
方林澈沉默着不說話。
“呵呵,澈兒和公主殿下感情好的好事,你們多來往來往也可以排解你的寂寞,不是嗎?”
“母妃。”方林澈的聲音有些清冷。
“母妃隨便說說,澈兒不要生氣啊,”張貴妃笑着,突然“啪”地一聲打了方林澈一巴掌。
方林澈好看的嘴角掛上了一絲血跡。
“哎呀,是母妃不小心失手了,澈兒不要介意。”
“母妃多慮了。”方林澈聲音平靜。
張貴妃突然揪着方林澈的衣領說:“你還不死心?當年你用自願服毒失明和水月教一半的勢力來換我不對她下手,可她呢,還不是追着寧天珞跑,你永遠只是她的二皇兄而已!”
方林澈仍是沉默。
“哼,如今她相貌恢復,更是非寧天珞不嫁了。澈兒,你打算看着她成爲別人的妻子嗎?”
方林澈周身籠罩在冷冷的氣息中,“這是我自己的事。”
“真是兒大不由娘啊,”張貴妃搖了搖頭,扔了一個瓶子給旁邊那侍從,說:“這是這個月的解藥,澈兒你養好身體,等着參加方若雪的大婚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殿下…”侍從小心翼翼的叫着他。
“其實像雪兒那樣,對所有事情轉身便忘也是一種幸福……”方林澈似是自言自語的說,然後也轉身進了房間。
一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許久,牆外的曉唯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剛纔就一直躲在牆外的樹上,並未離開。
聽張貴妃剛纔言下之意,曉唯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方林澈是喜歡方若雪的了,可是,他們不是兄妹嗎?
而且,方林澈的眼睛是服毒引起的失明?!還有那什麼水月教的勢力,這都哪跟哪啊?
一路思考着,曉唯回到了落雪院。
“雪兒,你去哪了?”方若涵坐在院中等她,往日裡和善的聲音此刻帶着一絲怒氣。
“哦,隨便逛逛。”
“隨便逛逛?隨便逛逛你就逛到竹軒去啦?”
“太子哥哥如何得知的?”
“你以爲你的行蹤有多隱秘嗎?不少侍衛宮女都看到你了。”方若涵頓了一頓,語氣堅定地說:“以後不許你再靠近竹軒。”
“爲什麼?”
“雪兒,有很多事你不明白,總之你聽哥哥的話沒錯。”
“不,我以後肯定是要去竹軒的,”曉唯清清楚楚地說,對於這麼一個真心疼愛她的哥哥,她不想撒謊。
“你怎麼連哥哥的話都不聽了?!”
“我知道哥哥你真心爲我好,但是有很多事,我不能視而不見。”
“發生什麼事了?”
“哥,如果你告訴我不許我再見二皇兄的原因,我就告訴你什麼事發生了。”
“你、你,”方若涵似乎沒料到曉唯這麼不爲所動,“近衛聽令,從今天開始,禁止三公主出落雪院!這是太子的口諭。”說完摔袖出去了。
“公主……”沈哲還是第一次見太子和公主發這麼大脾氣。
曉唯看了一眼爲難的近衛們,知道他們不得不聽太子的旨意,但也不想爲難自己,“你們照太子哥哥的話做罷,我不會讓你們爲難。”曉唯大方得做做好人,因爲她就算要出去也是偷偷溜出去,不會光明正大走門口。
而且,在她想清楚如何面對方林澈之前,暫時也不能去竹軒。
“沈哲,你跟我來一下。”
“是。”沈哲跟着曉唯進了房間。
關好門窗,曉唯把今天聽到的事從頭到尾跟他說了一遍.
沈哲聽完,長嘆一聲:“哎,公主啊,我早說了,二殿下對你的感情不一般,這是宮中人盡皆知的秘密了...”
“沈哲,這個先不提,那什麼水月教,你知道嗎?”
“水月教是江南武林中一個神秘的教派,據說教主武藝高強智計過人,但卻鮮少有人見過他的樣貌。”
“就我聽到的,二皇兄和張貴妃應該就是水月教中掌權之人,但是他們爲什麼會潛在皇宮之中?父皇又知不知情呢?”
“公主打算告訴皇上或太子嗎?”
“在沒有充分的證據之前,我不想打草驚蛇,”曉唯託着下巴思考,“沈哲,在我查清事實真相前,你要小心注意着張貴妃的舉動,二皇兄身中劇毒,我猜也是被迫的。”不知爲什麼,曉唯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方林澈不會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