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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七章 千年約

39.第三十七章 千年約

“你最後見到穆青, 是什麼時間?”。

“大概11點”。

“當時他在做什麼?”。

“當時?他好像在喝水”。

“是不是這瓶水?”。

“對!就是這瓶水!”。

“你看到這瓶水是誰給他的麼?”。

“這瓶水?好像是秦諾大作家給他的”。

李隊點一支菸,深深的吸了口:“小王,拿去化驗, 看看水裡到底有什麼”。

“是”。

連夜的審訊排查, 令李隊格外疲累。難道世上真有這麼多巧合?這件案子和當年林曙光的案子非常像, 當年林曙光被毒死, 穆青曾作爲最大嫌疑人, 被他親手逮捕。可惜最後卻找不到至關重要的證據,而且穆青有證人證明林曙光喝下那瓶水的時候,他不在現場。

穆青最後被無/罪/釋/放, 當年的案子也成了陳年舊案。事隔二十多年,沒想到舊事重演, 同樣的地點, 同樣的死法, 只是受害人換成了穆青。李隊不由用手搓臉,熬夜令他的眼佈滿血絲。這案子分明是在向他挑戰, 從警這麼多年,如果不能破了這案子,就算白穿了一回警服。

化驗結果很快出來了,小王急匆匆的將報告交李隊手中:“這瓶礦泉水外包裝沒有損壞,瓶蓋完好, 剩餘的水中也沒有任何異常, 但瓶口檢查出有微量的劇毒物質, 與穆青胃裡存留的物質相同”。

“劇毒物質?是什麼?”, 李隊心一緊, 當年林曙光也是這樣。

果然,小王搖頭, 說:“不知道,驗不出到底是什麼”。

“查出水是從哪來的麼?秦諾呢?口供給我看看”。

小王立刻將滿滿幾頁紙的口供遞給李隊,李隊接過來,翻開,一行紅筆標着的字躍入眼簾:因爲主辦方準備不足,所以這兩瓶水是蹙楚送給我的。

蹙楚?

“蹙楚在哪?”,李隊問。

“在第五審訊室”。

“好,我們這就去第五審訊室”。

陽光從小鐵窗透進來。

高牆鐵網,很小的鐵窗。

蹙楚忍不住打個哈欠,昨天北城圖書館的所有人都被帶回了警局。一時間,小小的警局被塞滿,忙壞了警員們。

需要連夜突審。

蹙楚只記得那扇很高很高的小窗戶,外焊鐵筋的玻璃被暮色暈染,又被光亮取代。

現在,應該是十四號的清晨了吧?

自己失蹤了!卻沒有人認領。蹙楚只能嘆氣。如今那個家已不是自己的家,親人當然也不是自己的親人。

她們現在在做什麼?是圍桌而坐?還是席地而談?阿媽會不會也像撫/着自己發那樣去撫拂朗的發?面癱呢?會不會和拂朗說話的時候,也是那般環保?

晃晃頭,蹙楚希望甩掉所有的壞情緒。

可眼前卻閃現穆青死的時候,七竅流血的樣子,蹙楚不由後怕,沒想到北城的傳聞是真的。難道林曙光誠如傳聞所言,當初死有不甘,所以不但夜夜在北城圖書館哭泣,如今更是拖人下水,帶走的,還是當年自己的合作伙伴。

沒想到一本《化身石橋五百年》,二十年之間,竟害了幾條人命,就連當年創造出它的兩位作者,都不放過。

蹙楚苦笑,果然是世事無常。

據說沒有證據,就算警局也只能扣/留24小時,看看窗外越來越明亮的天色,蹙楚再度嘆氣,出去了以後,自己該去哪?哪裡纔是落腳地?

緊閉的隔音門被打開,李隊與小王一同進來,坐在蹙楚對面,李隊掏出只煙,點燃:“你就是蹙楚?”。

蹙楚點頭。

“礦泉水是你送的?”。

“是”,蹙楚蹙起小眉頭。

“你可知道礦泉水中查出劇毒物質?”,李隊突然問道。

蹙楚搖頭,心卻沉了下去。

“所以,你們懷疑我殺了穆青?”,蹙楚試探着問。

李隊使勁吸了口煙: “放心,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人。現在就將整件事重頭至尾細細講一遍吧,不要漏下任何細節”。

“我想,事情要從一本書說起,而這本書就是秦諾的《我願化作石橋》”,蹙楚說。

書在拂朗手裡。

厚厚的一本書,沉甸甸的彷彿寫滿了悲歡。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映得屋子裡明亮異常。拂朗翻開還在散發着油墨香的扉頁,輕啓脣:“若你不在身旁,就算人潮洶涌,我亦只剩孤獨”。

——月牙沒有記憶。

她時常在月華如水的夜色中鬱郁的想,就這樣千年萬載的活着,是不是一種折磨。

每當這樣想的時候,心底就會緩緩的、涌上莫名的傷。

可當朝陽升起時,她就會忘了一切,孤獨的坐在橋下,聽每個經過的人的快樂或者憂傷。

陸紫行經過這座橋時,月牙正重複着每個月華如水的夜裡一定要做的事:依着橋欄杆,感懷一回自己那些忘卻的記憶。

千百年來,皆是如此。

陸紫行撐一把油紙傘,立在橋頭,他說:“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師父。所以,你必須和我走”。

月牙不認識他,卻和他在那個月夜,離開了從不曾離開的石橋。

說不清爲什麼,只是莫名的熟悉。就像,他們本該在一起。也許一個人太寂寞,就算兩個人的孤獨,也好過一個人吧。

“爲什麼帶我走?”。

“你知道我是誰?”。

“我聽過太多人的愛恨悲歡,不要和我講緣分”。

月牙問得越多,陸紫行臉上的憂傷也就越濃郁。

他會揉亂月牙的發,輕輕的嘆氣,目光遙遠得,彷彿已到了天邊。

雨季來臨的時候,陸紫行身子開始虛弱,越來越虛弱。月牙會在每個深夜裡,聽到陸紫行的咳聲。恐懼如裂縫,在月牙心底逐漸擴大。

“你會死麼?”。

“死了以後會去哪?”。

“你說人有沒有來生?”。

月牙好像永遠都有問不完的問題,而陸紫行,永遠都是以沉默作答。

月牙開始想辦法,各種各樣的辦法,可是當天明的時候,她又忘了一切,她會對那個立在自己面前的人投以滿是疑問的目光,彷彿想要知道,他臉上莫名的憂傷,到底是爲了什麼。

“月牙,你什麼時候纔會記得我?”,陸紫行終於在某個下着雨的夜問她。月牙眨眼:“我一直都記得你啊,你叫陸紫行,是我的師父”。

“只有這些?”。

“只有這些。”

深深的嘆息,如絲線一般,纏繞進月牙的心裡,眼角冰涼,月牙驚詫的看着指尖那滴淚:“爲什麼我會流眼淚?”。

陸紫行將月牙指尖那滴淚裝進骨瓶,放好。

“月牙,我非人族”。

“我知道”。

“可我大限將至”。

“我也知道”。

“我還知道,師父就是石橋,要躲過這次大劫,必要找到失落的石心”。

“石頭怎麼會有心?”。

“別的石頭沒有。可這座石橋有心,只可惜在千年前石橋意外遺失了自己的心,所以只要找到石心,就可以避過大劫”。

月牙手託着腮,悶悶不樂:“這些都是三界志裡寫的。可是,我們依然不知道石心在哪,因爲記錄石心的那頁紙不見了。但師父是我唯一的親人,所以無論有多難,我都要替師父找到失落的石心”。

“可是,天明時你會忘了這些”。

“我可以刻下來,我們每經過一個地方,每次說過的話,我都刻下來。那麼就算陽光取代黑夜,那些事那些話還在,我就不會忘了。你是我的師父,你叫陸紫行,是我最親的親人”。

這些話都是月牙在那個雨夜說的,當雷聲一聲接着一聲,閃電一道接着一道,響徹在這個小鎮的時候,月牙望向那座石橋的方向。

她似乎想起了好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起。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陸紫行握緊了手。

陸紫行的手揣在衣兜裡,握緊的手心若是攤開,就可以看到裡面那半張被攥成團的紙。

那張紙上寫着:石心,本與石橋一體,與千年前月夜下遺失,無記憶,避大劫,需尋得石心,取之,撫以石淚一滴,搗碎飲下,必可獲得長生。

拂朗也在嘆氣,深深的嘆氣,可惜卻不是絲線,無法纏繞進任何人的心底。

“你說,陸紫行能躲得過大劫麼?”,她問。

“躲過又如何?躲不過又如何?”,青鸞立在窗前。目光悠遠。

“若是躲過了這場大劫,卻失去了那個人,活着,也是死了”,拂朗合上書,從衣兜裡掏出一粒花生,卻只是擺/弄。

她說:“我不想看下去了,因爲我不忍知道結局”。

“無論你看,或不看,結局都已寫好。有些事註定了,就無法更改”,青鸞收回目光,淡淡的說。

書擺在桌子上,陽光照在封皮上,血色的字彷彿也在發着光。

《我願化作石橋》。

“你方纔講的故事?”,青鸞一雙眼依然波瀾不驚,可雙拳卻是緊握。就像,陸紫行握緊的手。

“就是這本,蹙家女兒弄來一本書,應該不會很難”,拂朗說。

“今天是?”。

“十四號,秦諾的簽名售書在昨天,不過,聽說出事了”。

“什麼事?”。

“簽名售書會的當場死了個人”。

“每天都會有人死”。

“可這次死的這個人,卻牽涉到另一個人,你應該猜得出,她是誰”。

拂朗的話並沒有說完。那道突然消失的淡青色身影,快得就像一陣風。

“她在北城警局”,拂朗望着那道背影,憂傷竟比千年萬年獨活下去的人兒更深沉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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