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難民(中)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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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難民(中)

18.難民(中)

遠憂先不提。

近半個月來,錢伯顏很快又成了幼軍中最苦的人。統領不作爲,他這個副統領自然得跑前跑後。君閒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卻仍是悠閒地捧着茶在太師椅上曬太陽。偶爾錢伯顏路過,便笑着說:“錢副統領辛苦了。”

景王的臉龐在陽光下有些明暗不定,校場上人正熱鬧着。他這命令雖然激起了幼軍將士們的好勝之心,真正展開時卻無可避免造成混亂。

畢竟世家子弟對平民自然是不服的,平民則歷來對世家子弟不滿。

在君閒第二次給自己端來清茶時,景王終於咬牙切齒地回頭:“張統領就不出面阻止一下麼?”

君閒謙虛地一笑,“下官既不像錢副統領熟悉幼軍的情況,又不像陛下那樣英明神武,強行出面那不是白丟面子嗎?”

景王額角青筋微跳,俊顏已是怒不可竭,語調卻是清冷似舊:“張統領丟面子,還是想丟腦袋?”

君閒將茶擺到一邊,站到景王身邊,含笑望着亂成一鍋粥的幼軍。除了有幾處還在一本正經地比試外,有些人已經拳腳相向——甚至有人連拖帶拉,什麼下作手段都使出來了。君閒也不惱怒,朝景王的親兵道:“借你的弓箭一用。”若非唐越也被他派下去搶個百戶噹噹,他哪用跟這些黑着臉的親兵打交道。

見景王點頭,那個親兵很快解下弓箭遞給君閒。君閒用指腹摩挲着弓弦,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從前在武侯府他日日勤練不怠,來到幼軍裡反而沒怎麼碰過,現在各地的舊部已經交給唐清,太子很快就會接手。一想到朝廷裡那些煩人的事情很快就可以拋諸腦後,他就滿心說不出的舒坦,倒是很樂意和這羣小夥子玩玩。

當!

當!

當!

三聲洪亮的鐘聲,震徹校場。景王身後的幾個親兵愕然地望着連射三箭的君閒。點將臺與鐘樓相隔一個校場,需要三人齊力才能撞響的巨鍾,居然被他連續用三箭射響,其腕力不可謂不驚人。

君閒笑着說:“力道不足啊。”

若非死賴着老怪物要他教武功,恐怕連弓都拉不開。經過這麼多年的苦練,這具承受太多鬱氣、生來就弱於旁人的身體終於有點起色了。

景王默不作聲,君閒朗聲朝校場下的將士道:“數到三再不入列,我也不知道下一箭會射在誰身上!”說完又補了一句:“反正都是擾亂軍營的,隨便殺一個也不冤。”這聲音輕鬆無比,彷彿在跟下邊的人閒談,偌大的校場卻一下子寂靜下來。

景王心中更是五味雜陳,這“傳音入密”他不陌生,竟是因爲君閒曾三番兩次把傳音入密用在他身上。

君閒在幼軍中除了唐清沒有什麼心腹,自然只能自食其力,繼續道:“傳我軍令,全軍拔營,水師負責糧草輜重!每隊騎兵帶一隊步兵!兩個時辰內二十里外常山山嶺集合,期間不得擾民!不管用什麼方法,就是用爬的,也要給我爬過去!”

錢伯顏哪曾聽過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軍令,滿頭大汗地上前:“大人,這……”

君閒安撫地一笑:“放心,陛下責怪下來由我擋着,不過常山那邊沒有什麼民居,倒不必擔心擾民。”

常山那邊當然沒什麼民居,因爲那裡常有猛獸出沒,誰敢在那定居啊!錢伯顏苦着臉,本來就顯老的臉更是滄桑了十歲,又問道:“騎兵跟步兵數量不一,如何能一隊帶一隊?”

君閒臉上露出溫和又可靠的笑容:“剩下的步兵,自有用處。”若不是另有用處,他又怎麼會給兩個時辰呢?

不消片刻,校場上已經塊壘分明,交好的騎兵跟步兵已經組成一對,水師也已經備好船隻。剩下孤零零的幾隊步兵,大多是平日裡被孤立的平民。

令君閒詫異的是,許武居然也在其中。本來他這個千戶是不必參與這場紛爭的,但他骨子裡本來就不願靠家世攀升,因此主動降爲百戶。而唐越不知何時放下親兵的職位,站在隊列裡遠遠地朝君閒露出爽朗的笑容,根本不顧其他人側目。

君閒見時辰不早,吩咐道:“沒有騎兵相護的步兵跟我先行一步,錢副統領,等常山那邊黃煙一起,全軍立即動身!”忽然又像想起了什麼,轉頭問:“殿下可要與我一道?”

景王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麼,只能道:“樂意之至。”

待君閒率着近千步兵離去後,校場上的將士纔回過神來。這天寒地凍地,居然會大汗淋漓。

有些認得君閒的世家公子已經竊竊私語起來:“那真的是敗家的武侯世子嗎……”同樣的疑惑,也不斷浮現在跟隨君閒離營的許武心頭。只不過他不是有心機的人,大咧咧地追到君閒半步以後,“敗……張統領,我們這是要幹什麼去,我看這路不是往官道走的啊!”

君閒斜睨了他一眼,不願回答。唐越不知何時也追了上來,得意地道:“誰說我們要走官道的!”

許武本就看唐越不順眼,當下就吵了起來。君閒趁機把他們甩掉,走上前跟景王並行。

近段時間雖然不下雪,崎嶇的小路仍是積雪頗深。君閒吩咐幾個步兵先在前邊把雪清了,走在最後的人則將走過的痕跡掩藏起來。

景王眸色微動,問道:“張統領這是要做什麼?”

君閒隨口敷衍了句白癡都能看出來的話:“掩藏行跡。”

景王登時不語。

君閒當然能感覺到他的惱怒,立刻不再隱瞞:“埋伏起來!”

景王微眯眼,“埋伏?”

君閒黑眸燦亮,彷彿是個玩興極大的孩子:“天寒地凍,正好打雪仗不是麼?”

實戰嗎……景王隱隱覺得如今的君閒有些不同,從前在自己面前那懶散而卑微的假象似乎一點點消失。這原是他一直期望的,不知爲何,此刻心裡卻有些黯然。

約莫就像你在養花,從萌芽時就一直期待它開出漂亮的花,最後它的確成了花中王相,卻發現不得不把它拱手讓人。

何等的……落寞。

半個時辰後,常山的黃煙終於燃起。半個時辰行二十里,本就是急行軍的基本速度,留在幼軍中的將士們一看君閒那麼快就到,心裡難免有種被看輕的感覺,啓程時更是鬆懈。

此時唐越伏在往來幼軍軍營與常山間的第一個短峽谷,滿懷期待地等着有人入甕。他身後是百名奴隸出身的將士,大家同病相憐,對於伏擊即將通過的世家子弟所帶領的騎兵跟步兵都格外興奮,若非君閒明令只能使用雪來攻擊,恐怕他們早就搬石頭磨刀子了。

懷着這種心思,伏在最前面的數十人並不覺得雪地寒冷,後邊的人也不覺得揉雪球揉得雙手凍僵,鬆軟的雪被他們揉得那叫一個厚實。在他們對面的是許武領着的百人,見唐越都這麼賣力,他哪裡肯落後。而他手下大多是他的家僕,更是賣力無比。

還沒開打兩個盟友就已經較起勁來,也不知是福是禍。

好在這緊繃的氣氛沒有維持多久,唐越眼尖地看見一隊鬆散的人馬,喊道:“來了!等他們完全進入峽谷再砸!兩邊的要動作迅速,將峽谷口用雪封住!嘿嘿,大人說只能用雪,我們就用雪埋了他們!咦,還以爲他們要先派人來探一探,沒想到一點警惕都沒有!立刻封住峽谷口,快!”

兩百人的人馬剛進入短峽谷,大雪塊雪崩似地跌落,終於讓峽谷裡的將士警覺。可惜那也爲時已晚,唐清周圍那羣早就躍躍欲試的衆人已經將備好的雪球往下砸。

唐越笑眯眯地指揮:“砸他們的馬!砸不中也要讓他們的馬受驚!”

許武目瞪口呆地看着唐清指揮若定,全無動作。他身後那羣家僕更是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們關門打狗的行動,君閒下令時他們還笑他兒戲,卻沒想到打雪仗也能打成這樣。

唐越擡頭瞧了瞧對面,大聲喊道:“許武大人!還要繼續行動嗎?”

這話不僅許武聽到了,連下面那些人也聽到了,頓時破口大罵,什麼“許武當年我們也曾一起喝酒,居然陰我!”“許武我看錯你了!”“許武你等着瞧!”

唐越周圍那羣人看到這效果,哪裡還不理解唐越的用心良苦,扯開嗓子就大喊:“許武大人!我們還要繼續嗎?”接着又自問自答:“哦,要啊,要砸馬!我們明白了!人也要砸?萬一他們怪罪怎麼辦?大人頂着?!許武大人您太英明瞭!砸啊!”

許武氣得咬牙切齒,平日裡因爲看不起唐越,從來沒注意過他的名字,現在被他栽贓嫁禍也有苦不能言。

許武把心一橫,下令道:“給我砸!先砸馬再砸人!別讓他們去搬救兵!”

唐越見對面雪勢甚猛,立刻率兵往第二條路上截擊。雖然身後的百人比來時精神了百倍不止,一個個容光煥發,唐越心底卻越發明白自家大人爲何連出操都懶——這羣人連用雪做武器的伏兵都打不贏,若是換成尖石長弓,全軍覆沒也是理所當然的!

錢伯顏收到遇襲消息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近五千將士在各路受困。估計若不是他們在前面擋住了路,後邊那些人也會傻乎乎送上去被人打。

他原以爲自己助統領整治幼軍,就算無功,起碼也是無過的。現在君閒這一手,卻將幼軍的弊病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來。然而錢伯顏還沒來得及自責,更慘痛的消息已經傳來:水師運送的糧草輜重被劫了!

等錢伯顏指揮衆人清好道路,救出被雪凍得不輕的先行軍時,君閒給的兩個時辰已經過去半天。而水師,早已灰頭土臉地立在新的校場裡等候發落。

君閒的營帳已經搭得相當穩固,連爐火都生好了。他的營帳旁還有幾個大營,隱隱能見到裡面的糧草輜重。見錢伯顏率軍而來,君閒笑着說:“遲到的將士們,自己想辦法安置自己吧!你們的營帳,已經被水師給弄丟了!還有,糧草也丟了,這山間多猛獸,大家千萬別客氣!如果獵不到——就餓着吧——擅離常山者,當臨陣脫逃處理!”

又凍又累的將士們當然不服:“你憑什麼這樣做!”

君閒微微笑:“不憑什麼,就憑我是幼軍統領。”轉頭望着景王時,卻是溫顏問道:“殿下,您的營帳也丟了,可要住到下官的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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