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幼軍(下)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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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幼軍(下)

16.幼軍(下)

剛過完元宵,這是景王第一回到軍營。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景王可比君閒稱職多了,剛到幼軍便大肆整飭。一個個整頓的命令傳下,許武等幸災樂禍的將士們臉色一下子白了。

景王身後跟着的是禁軍出來的近衛,從前屬於臨帝的幼軍。那時朝局可沒現在這麼太平,臨帝不僅要注意幾個留京兄弟的動向,還要防着虎視眈眈的藩王們。幼軍跟着臨帝一步步殺出重圍,助他安穩地坐上皇位,其手段、能力都是不容置疑的。

景王將他們設爲親兵,就是想讓他們來整治幼軍。瞧着那威風凜凜的王府近衛,可憐的幼軍士兵們這才認清有個督軍並不是什麼好事,至少張君閒管事時鬆散的日子不可能再有了。

景王立在點將臺前,俊目微冷,朝一臉勞碌相的副統領錢伯顏問道:“張統領呢?”

幼軍中明明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這副統領臉上的皺紋卻有些深,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瞞報年齡。他聽景王居然沒有問自己的歲數,而是問起張君閒的去向,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他暗暗扯袖抹了抹淚,回道:“這個時辰,張大人應該還在營帳中。”

不知是不是錯覺,錢伯顏覺得周遭氣溫驟降,擡頭,景王的怒容顯而易見,冷聲問道:“那他每天什麼時候隨軍出操?”

錢伯顏沒敢怠慢,連連應道:“除了初次入營時當衆下達過年不得回家的命令外,大人,大人他不曾隨軍出操過。”話剛落音,便發覺這話不對。他呆在軍中也算久了,哪裡不知道督軍究竟是做什麼的,現在他等於是給了張君閒小鞋穿。

思及此,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景王沉下臉,冷笑道:“錢副統領,你親自去把他叫過來,就說是本王的命令。”

錢伯顏剛欲領命而去,景王忽然又喚住他,問道:“對了,錢副統領,你今年幾歲了?”

錢伯顏瞬間淚流滿面。

在錢伯顏去請君閒的時候,景王轉身望着站得歪歪咧咧的幼軍將士,眉心微皺。他不是沒有到過軍中,但是其他軍營雖然有許多弊病,卻遠比這羣歪瓜裂棗有紀律多了,起碼面上也有個樣子。再看到跟蔡子言最玩得來的紈絝公子許武也在其中,景王隱隱明白君閒年末將這羣傢伙約束在軍中的用意——若是放任他們,說不定大年初一就接到一堆幼軍軍風敗壞,將士生活糜爛,什麼街頭鬥毆,強搶民女的罪名肯定也有一籮筐。畢竟在進入幼軍前,這羣公子哥兒也不是沒有前科的。

只是不顧怨聲載道,強行將所有人留在軍中,這手段夠強硬,也夠懶。

那傢伙的心思,他還是瞭如指掌。

景王眸光偏冷,靜靜掃視着底下的人,半刻鐘後,原本你推我擠吵鬧不休的將士們也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他半閉眼,張口就是冷諷:“幼軍果然好風紀,跟你們的好統領一個樣。”

底下的人本就對張君閒十分不服,此話一出,頓時羣情憤慨,就像景王在說他們豬狗不如。有些急性子的人已經吼出聲,首當其衝的當然是許武跟他身邊那羣家僕:

“那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根本就是我們幼軍的恥辱!”

“沒錯,那傢伙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根本就沒把軍紀放在眼裡!”

“誰不知道他被趕出家門又巴上太子,根本就是個只會阿諛奉承的小人!”

他們罵得過癮,景王也不阻止。將士們聯想到景王跟武侯世子的恩怨,立刻想到景王是在公報私仇。想通了這一點,他們頓覺得到了景王的默許,口沫橫飛,說得更起勁了。

錢伯顏跟君閒並肩走出來,見到的就是這仗勢。君閒卻驀然止步,怔怔地看着景王的背影。

點將臺上,琉色華袍在晨光裡繁麗似舊,渾身上下卻有種說不出的冷意。沒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讓君閒感覺到,這人不再是留戀坊間的紈絝王爺,自己也不再是跟在他身後的走狗。

雖然早就知道要他溫顏相向是不可能的,真正對上這樣的狀況卻有些茫然。見錢伯顏侷促不安地望過來,君閒睡意殘存的眼底亮出笑意,朗聲道:“敢問殿下找下官來是爲了何事?”

景王沒有回身,目光凝着點將臺前的木架,冷冷下令:“來人,把張統領綁起來。”

君閒一愕,循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頓時明瞭他想幹什麼。只是還來不及反應,兩個景王親兵已經一左一右架住他,牢牢將他困住。細細瞧來,這兩個親兵正是當初在樓船上失職的王府近衛,下手當然毫不留情。

不待他反抗,麻繩已經在他腕間勒出一條血痕,將他緊緊縛在刑架上。除了景王的親兵們,其他人都被景王這一手弄得措手不及。

錢伯顏連忙上前勸道:“殿下,大人,大人畢竟是軍中統領,這……”

景王望着那刑架上的人,冷笑道:“想必錢副統領剛剛也聽到了軍中的怨聲,光憑輕怠軍紀的種種罪行,就不能輕饒了他,免得人人都認爲只要攀上了貴人,就可以爲所欲爲。”

錢伯顏聽出了景王話裡的刺,立刻噤聲不敢再開口求情。

景王微冷的目光在幼軍衆人裡掃了一圈,指着許武道:“幼軍統領張俊屢犯軍律,罪不可恕!本王奉命監軍,決不輕饒!許千戶,你剛剛首告有功,就由你當衆執鞭刑二十,立刻!”

隨君閒一起來的唐越原本被唐清拉住,現在再也忍不住了,撲上前去:“大人!”

被景王的狠心震住的唐清也回過神來,急急地將唐越拉了回來。

景王注意到他們,冷冷地問:“兩位可是幼軍中人?”

唐越何曾見識過景王這樣的一面,愣愣地站在原地,在唐清的強迫下才跪下:“小的唐越(唐清)見過殿下。”

景王眸色狠厲:“你們可曾聽到全軍出操的命令?輕怠軍令者,當受鞭刑十下!”

君閒知道景王要拿自己立威,眼底再無笑意:“殿下,唐清、唐越兩人是下官留在帳中的,若要責罰便向着下官來吧。”

景王轉開眼,朝許武道:“許千戶,鞭刑四十,行刑吧!”

唐越大喊:“大人!”

沉下臉,景王語帶警告:“唐清,唐越,再不入列,休怪本王無情。或者說,你們想讓張統領再擔下一項罪名?”

唐清兩人不敢再拖延,快速鑽進行伍裡。還未站定,前方忍痛的悶哼聲已經傳來。

唐越緊握着拳,咬住下脣,大人跟他同齡,還只是十五歲而已。而且大人自幼體弱,因爲有高人指點才勉強好起來,這四十鞭下去不知何時能好。從前即使知道大人與景王有恩怨,也不知這怨竟然這麼深。

唐清伸手按住唐越的拳,生怕他再出什麼亂子。

唐越雙目充血,回頭看着自己哥哥,忽然瞭解到這個哥哥跟自己並不一樣。

連他們都沒有法子,幼軍衆人更是噤若寒蟬。

偌大的校場經無人敢出聲,鞭子打在身上的聲音更爲清晰。許武的確不負景王的期待,想起新仇舊恨,下手格外狠重。只不過他也是個吃喝玩樂慣了的公子哥兒,看到血從君閒的衣服裡滲了出來,染得滿衣血跡斑斑,更襯得那年幼的身體分外可憐。

君閒見許武停頓下來,又再眨眨眼,笑着問:“許千戶是不是想等傷結疤了再繼續,雖然我兩有些恩怨,但也別這樣折磨我啊,唔。”

許武被他這樣一說,當然不會再留情。

君閒咬住脣,不讓自己痛呼出聲。他從前常常出入施家軍,跟不少在沙場上打滾的老兵打過交道,從小耳聞目見耳濡目染,這點痛哪有不能忍的道理。只是他的思緒在那一剎那有些恍惚。身上的痛疼入心骨,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經不是施家人,也不是武侯府人了,其實有些痛根本不必忍。

他的心裡冒出一個“我可以哭了”的念頭。不是想哭,也不是爲什麼而哭,就只是忍過那麼多年月,才察覺這時候自己可以哭了。

雖是如此,君閒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瞬,眼前朦朦朧朧,卻始終沒有落下淚來。有些東西,即使被狠狠摧毀過、踐踏過,可一旦烙在心裡就永遠無法改變。

見到那張臉上頑強的神情,許武無法下手了。連他自己也不敢置信,他居然在這人身上看到幾分他所向往的男兒氣概。他扔下鞭子一跪:“殿下,張統領已經暈過去了。”

景王冷冷地掃了一眼被唐清拉住的唐越一眼,吩咐身邊的親兵把君閒送回帳內,根本沒有多看一眼。

許武不由對景王有些排斥,畢竟他跟蔡子言幾人比誰都清楚景王他們當初的關係。現在狠心成這樣,旁人看了自然心涼。

景王面無表情,朝親兵下令:“剛剛對張統領出言不遜的人都記下了嗎?目無統帥者,統統拿下,杖刑二十!”說罷便不再管底下的騷動,拂袖而去。

景王初到幼軍,當衆折了幼軍統領的威風,又挫了將士的銳氣,從此幼軍中再無人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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