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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十七章 情逸花嫁誰問花

96.第十七章 情逸花嫁誰問花

晉•王羲之•《蘭亭集序》雲:“向之所心,俯仰之間,以爲陳跡。”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已是深秋。

涼國的秋比起成國的要來的慢上許多,相比北方冬日的寒凜,這裡要暖和上許多了。安親王王府裡的各人依舊如故,只是在偶爾的不知不覺中不經意間觸摸到時間的匆匆流過。

天曆的二十四年十月,啓國皇帝駕崩,啓皇太子奉詔即位,舉國歡慶新帝即位,大赦天下,號啓英帝,改啓國年號爲正統。

翩然聽到這個消息後,先是微微一笑,然後站起身,一下一下仔細的摺好那封由啓國的往塵送上來的摺子,走到燭火前,默默點燃,看着火焰慢慢的將紙片一點點的吞噬,直化爲灰燼。珏軒,今時今日,是否算是你終於走到了當初你所給之承諾的那個位置了呢?只是承諾早已不必,那位置又是否還順你的心呢?

安親王府裡的沉悶氣,打從那段時日起,到如今也沒消卻過,熹冉迴避着翩然,久而久之,翩然似乎也開始迴避起熹冉。倒不是爲了旁的什麼,只是兩人都以爲對方對自己是否有了什麼誤會。

驚鴻也瞧出了不對。起初以爲是不是熹冉給翩然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但看着翩然對自己的態度倒也沒什麼不對,私下裡問了熹冉,熹冉卻也不解,倒感覺翩然好像變的不大喜歡自己,卻沒想到這根本就是自己當初的刻意迴避造成的誤會。

驚鴻又問了翩然,是否有什麼不滿熹冉的地方,翩然倒是慌忙辯解,只說自己也許有些忙着往塵忽略了熹冉,倒絕沒有不滿熹冉的地方,而之前的那段古怪的事情,翩然還是沒有告訴驚鴻。

在驚鴻的兩廂疑問後,熹冉和翩然看起來漸漸的恢復了親熟的關係,只不過,相處的時候卻總會有些疙瘩擱在那裡,怎麼也消退不了了。

天曆二十五年的春節,驚鴻,熹冉和翩然被皇帝叫到了宮裡,跟着宮裡的衆人一起過了這個新年。

過完這個春節,驚鴻和翩然十七歲了。

春節過後,一件讓翩然分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珏軒即位後一直還是沒和翩然聯繫,卻讓人想不到的是,春節過後他竟然特地託了人前來向翩然正式的提親,所託之人更是讓驚鴻和翩然覺得有些錯愕,居然正是在安親王王府又住了這麼時日的卓韶邑。

卓韶邑告訴驚鴻和翩然珏軒肅清後宮,空旋後位,只等翩然。所以奈不住他的懇請,卓韶邑便來先當了會說客,畢竟這三人都是他的徒弟,看着長大,當初翩然和珏軒就是因爲他才認識的,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卓韶邑雖然沒有細問過,但看着翩然和珏軒兩人的模樣心裡也瞧的出個大概。

前幾日珏軒即位後,託人交來信物和一封密信,簡略的說了下他和翩然之間的種種,讓卓韶邑驚訝的是珏軒居然真的爲了翩然空懸後位,頂着剛登基的諸多參則和大臣的反對,甚至以父皇剛剛仙去爲名暫時不立後,連之前就在太子府的那些侍婢們也不知道被他弄到了哪裡,如今後宮裡是一個女人也沒有,任憑誰也想不到他居然爲的就是當初翩然的那句話,實在是破了太多的先例。

卓韶邑如此這般的給翩然和驚鴻兩人說了此事,之所以讓他先來說這事,一來是因爲珏軒初登基,還需要些日子調整下朝政,二來則是因爲珏軒念着之前的種種誤會,希望此次翩然可以諒解他,不會因爲他冒失的自己前來而再生出別的事端,所以讓卓韶邑先來一說,務必先探明瞭翩然和驚鴻的口信再堂而皇之的前來求親。

畢竟珏軒如今若是以一國之尊的身份這麼貿然來求一門親事,實在是太過吸引人的注意了。更何況這邊的翩然也不是那一般的身份,加上驚鴻迎娶成國公主還不到一年時間,這會兒珏軒真的不管不顧的參合一把進來,就實在是把驚鴻和翩然放到了涼國的風口浪尖上去了。

言盡於此,卓韶邑把事情丟給了驚鴻和翩然,自己閒閒散散的就算是交代完了,悠哉遊哉的走了開,只留下兩個神色各異的人兒在屋子裡面色斒斕幻化變動着。

感動?驚訝?還是別的什麼感覺,無論是翩然還是驚鴻都被這個消息着實的震撼到了,珏軒這事做的實在是出人意料,簡直有些匪夷所思,據他們所知的,在這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數百年數千年的歷史中,身爲帝王,如此做法實在有些空前,若說帝王也是多有專寵,可都是在後宮佳麗如雲的狀況下,撇開別人獨寵一人,這樣都免不了被大臣們反覆的彈劾勸誡,而往往到最後那個無辜的被寵之人大都會被冠上禍國殃民的名頭。如今珏軒這樣做,真的太有些不可思議,實在是沒看出珏軒對翩然會有這樣深的感情。

翩然愣愣的坐在那裡皺着眉頭一言不發,驚鴻沉默片刻後,乾笑道:“呵呵,還真有趣,你給他說了什麼?他還真是……”

“有趣?”翩然擡起頭,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驚鴻。

“呵呵,這麼大膽,他真以爲當了皇帝就可以爲所欲爲了麼?”驚鴻笑笑,眼睛裡卻清晰可見的滑過一抹自嘲般的傷感神色,忍了忍,別過臉,難得的玩笑似的調侃道,“莫非,他也是穿來的?當真有些……呵。”

翩然怔忪片刻,忍不住笑了出聲,越笑越發的止不住,兀自抱着肩膀輕輕顫着。

驚鴻愕然的看着翩然,忽然也跟着她大笑出聲,一笑解千愁,但是真的愁怨真的是笑就能忽略着帶過去的麼?

翩然沒告訴驚鴻她的決定,實際上也根本沒有什麼決定,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確實很是感動,但更讓人覺得莫名的是心裡卻沒了之前的預想的那種欣喜,許是時間真的是個太過磨人的東西,很多事情很多感覺,時間都把它們打磨的去了棱角,到了最後,再深刻的激情都變得漸漸麻木了起來。

這件事被翩然和驚鴻默契的放置到一邊,都想仔細的斟酌好了再來說什麼定妥的決論。

就在他們還在前後思量這事的時候,成皇居然光明正大的再次派了使臣來了天陽城,言之鑿鑿的對涼孝帝說着什麼親上加親,居然就這麼大刺刺的說要迎娶他妹妹的小姑,涼國的舞雪公主,以一國之後的尊位相迎,同時表示在他在位期間涼成永葆友好關係,同屬盟國。

當這個事傳入翩然耳中時幾乎已經時滿朝震動了。

驚鴻看着翩然驀然轉青的臉色,心裡對這成皇也恨的牙癢癢,真不知道這人究竟算計着什麼東西,先給自己糊弄來以個王妃,現在居然主意又打到了翩然身上,當初也沒見他多看翩然幾眼,而且消息靈通的都知道成皇好男色,到如今還沒子嗣可不是他自己說的那麼光面堂皇,根本就是對女色毫無興趣,宮裡那幾個妃子完全是擺設。就這樣的人,居然能大言不慚的說對翩然一見鍾情,所以此次以一國之母的位份恭迎翩然,親上加親。說的還真是鬼話,若說他對自己一見鍾情倒還有些可能,根本不信會有人的性格轉變如此之快,即便翩然姿色出衆,可作爲一個皇帝何等的美人沒見過,那麼多美人都被他撇倒一邊,完全沒有可能因爲一見之後便情根深種。

翩然更想不通的是這事來的未免太過湊巧了點,若非成皇知道了什麼,也不會這個時候插手此事,可珏軒求婚的事照理說如今這裡也只有卓韶邑和他們兄妹兩人知道,難道成皇真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把消息刺探的這麼迅速,當真有些可怕。或者是熹冉暗中傳遞了消息出去?但是驚鴻對此一直也有留意,熹冉應該沒有和別人傳遞消息的機會。箇中又參合了什麼謀算誰也不清楚。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怕是如今也只有成皇自己知曉了。

翩然和驚鴻決定先靜觀其變,畢竟涼孝帝也不可能逼迫翩然嫁人,這可是有着涼□□皇帝的聖詔在先,寧家後世子女嫁娶可以不從君意。

消息散播的速度永遠是最快的,熹冉很快也知道了此事,先是驚訝與皇兄的舉動之快,接着隱隱有些歡喜的感覺,照她看來,若是自己皇兄真的娶了翩然爲後,好處實在很多,更何況難得皇兄轉了性子,這日後也不怕成國嗣子微薄讓人堪憂了。只是不知道翩然是什麼想法,這些日子倒覺得她至少不像驚鴻那樣有些那般不容於世的情愫,只不過翩然心裡有沒有那麼一個所謂的心上人她就不知道。

熹冉思量了一番後,權衡弊益,徑直便走到了已經有些日子沒來過的翩然居住的小院,想趁着這個機會讓她們的關係變得融洽些許,雖說如今對驚鴻說不上有什麼感覺,但畢竟嫁做人婦,日後日子長着,也不想真的因爲一些有的沒的壞了先前和翩然難得建立起的親密關係。

敲開門走了進去,翩然正坐在窗臺前用絲絨帕子摩挲擦拭着一架古琴,翩然回頭有些詫異的看着走進來的熹冉,很快浮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丟下帕子拍了拍灰,走到熹冉面前笑道:“是你啊,熹冉。先坐下,我洗洗手。”

說罷,招呼了兩個侍婢奉茶倒水進來,自己絞了個帕子擦擦手,坐到熹冉邊上,笑吟吟的看着熹冉。

熹冉看着翩然一臉輕快的樣子,先和她東拉西扯的閒聊了幾句,接着,巧妙地把事情轉到了今天來的正意上,溫和的看着翩然,小聲問道:“翩然,記得當初我還沒出嫁的時候,你說起什麼心上心下之人,那時我還以爲你是男子,後來知道翩然居然是個女兒身的時候着實驚訝了一番,真不知道翩然哪裡知道的這樣些有些奇怪的事兒呢?”

“奇怪?呵,我倒忘了是從哪聽來的,也許是有些奇怪把。”翩然笑了笑,心裡很是無奈,自己倒有些奇怪,這些分明就是理所當然的事理怎麼倒被別人看成了稀罕的理論了,難怪卓韶邑當日說道珏軒因爲自己的話就肅清後宮時,也是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

熹冉想了想,垂下眼簾,沒看着翩然:“那,翩然心裡可有什麼心上人麼?”

“呃?”翩然愣了愣,疑惑的打量着熹冉,這些日子一直刻意疏遠着自己,今天突兀來訪,就是爲了問這個麼?莫非成皇的那些事是熹冉傳出去的?她難道知道珏軒求婚的事?難道驚鴻告訴了她?

“嗯?”熹冉擡起眼,眼睛裡忽閃着的只是好奇。心裡確實是有些想知道翩然的想法,如今自己嫁了過來後,方纔更有體會,若非當初自己幸好沒什麼心上人,今日才能得以過的散漫無謂。可以想象,真的若心中有人,卻要另嫁其他是多麼殘忍痛苦的事情。翩然性子過於單純,她如果心中有了人,自己定會盡力勸勸皇兄打消那個念頭,若是和自己當初一樣,那嫁給皇兄倒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皇兄無論從什麼方面來說都是一等一的男子,處的久了,翩然也許會幸福的,更何況一國之母的位置是何等的尊崇啊。

翩然凝視着熹冉眼神的波動,心裡微微泛起了一些不明的苦澀,自己着實把熹冉當做親人,可爲什麼她還要這樣刺探自己,難道是爲了給成皇透露什麼別的消息麼?這麼看來,她應該不知道珏軒的事纔對,可她這樣來問又爲了什麼呢?

兩人靜靜的坐了一會,一時有些冷場的感覺,只嘆這世上沒有讀心術,愣是讓誤會迭起層出在靜默之中,原先的本意全部被各自的猜測錯亂的體無完膚。

良久,翩然抿了口茶,擡頭衝熹冉嫣然一笑,聲音清脆可見:“翩然自然沒什麼心上人,熹冉也是公主,應該知道我們其實並沒有多少見到外人的機會。何況,即使翩然曾經走過許多地方,但見過的人中,比起哥哥來,實在少有更好的人。翩然自然生不出什麼心上心下的念頭了。……”

“這?”熹冉遲疑了下,接着問,“翩然和遊家那位公子我瞧着平日裡也很是親厚,那位玉相家的少爺也是難得一見的人物,算起來,我那紫颯哥哥也是個不錯的人兒,翩然怎能說身邊沒有多少出衆的人物呢?”

翩然輕笑搖頭:“只是朋友而已,熹冉你多想了。莫非熹冉覺得哥哥不比他們好麼?”

“……這,哪裡哪裡,我,……”熹冉沒料到翩然突然來了這麼一句,鬧的自己登時有些窘了起來。

兩人就着話頭扯開了先前的話題,閒閒的說了幾句其他的無關痛癢的話語後,熹冉便起身告辭,回了自己那院去了。

翩然微笑着目送熹冉離去,直到看不見熹冉的身影后,右手輕捂上胸口,有些酸澀的痛楚,自嘲的苦笑了下,自己,如今是怎麼了,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樣的陽奉陰違敷衍了事,笑嘻嘻騙人的感覺實在不是那麼舒服呢。低低的嘆了口氣,轉身回到屋裡繼續邊擦琴邊思緒翻飛着。

正所謂:“千番情,情思錯牽絆。各人不知旁人事,笑語嫣然撫亂花。且問落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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