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翩然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昨晚熹冉鬼魅般的話語笑聲繞的翩然這會還是驚疑未定,沉沉的起來洗漱好,撥弄了幾下琴,看着快到午飯的時間了,翩然纔出了自己的小院到了正廳。
驚鴻,熹冉和卓韶邑都坐在了那裡,侍婢們幫襯着佈菜,看到翩然進來,卓韶邑衝她微微笑笑,驚鴻照常的招呼了一聲翩然,熹冉也擡頭微微一笑。
翩然愣怔片刻,硬着頭皮走向老位置,坐到熹冉和卓韶邑之間。默默地用起飯來。驚鴻瞧着她臉色不是很好,但也沒多問,這幾日翩然總是時不時的有些反常,久而久之倒讓人覺得習慣了。
待到用完飯後,幾人淡淡的品着茶,和平日一樣聊着些家常裡短的話,翩然坐在那裡卻還是沉默不語。
熹冉打量了下翩然,微笑柔聲道:“翩然姐姐,怎麼今天臉色不好,是不是身體哪裡不大舒服?”
“沒,挺好的。”翩然剋制住自己有些煩躁的心情,面上淡淡的回了一句,暗自更是覺得納悶,熹冉這廂僞裝的太好了些吧?昨天晚上古里古怪,今天又端端莊莊的,似乎哪裡不大對,可又有些抓不住端倪。
熹冉看到翩然似乎有些不大想說話,便也收了話頭,閒閒的應了驚鴻幾句話。卓韶邑喝了幾口茶,站起身笑笑:“我先回房去,你們幾人聊着吧。”
“師傅等我下,我和你一起去。”翩然欲站起來。
“哎,等等,”熹冉微微拉了拉翩然的袖子,翩然不解的看了眼熹冉,熹冉笑着說,“師傅去忙,翩然姐姐趕去做什麼,坐下聊會吧,說的可和你有關係呢。”
卓韶邑莞爾,轉身出了房間。
翩然微微皺了下眉,按乃住心中陰霾,再次坐了下來。
“我皇兄其實人很好的,翩然你當初也見過幾次,覺得如何?”熹冉笑眯眯的看着翩然。
“……啊?”翩然一時沒會過神,“你皇兄?”
“嗯。”熹冉臉上浮起一抹輕柔溫和的笑,似乎在回想着什麼。雖然被皇兄送來了這裡,但是皇兄打小對自己的好是決然忘記不了的。若是翩然真的和皇兄在一起,其實真的不錯呢。
翩然深深吸氣,再出氣,着實有些壓不住煩躁了,只好輕微的扯個笑臉出來,不再着聲。
熹冉站起來,斜斜的虛靠了下翩然,眼睛看着驚鴻,輕聲道:“夫君覺得我皇兄如何呢?”
驚鴻被她一聲夫君喊得冷不防顫了下,也站了起來:“你們聊着,我去書房看些今日遞上來的文書。”
“翩然,……”熹冉有些不明所以,一時也沒想到方纔自己那聲夫君喊得多麼的突兀,似乎自言自語着,“你哥哥怎麼了?……”
“你到底怎麼了?!”翩然唰的一下站了起來,憋着氣,笑眯眯的裝了大半個時辰,實在有些受不了這樣假惺惺的樣子。
熹冉愣怔在那,微微仰頭疑惑的看着翩然臉色上的陰晴不定。
“熹冉,我自問你來了後我和哥哥對你都很好,可你爲什麼還要那麼奇怪的說那些話?”翩然眉頭深鎖。
“什麼……?我說什麼?”說着,熹冉下意識的微微拉了下翩然垂在身側的衣袖。
似乎瞬時之間,翩然只覺得頭疼的更生厲害,面前一臉無辜神色的熹冉看的自己有種扭曲的感覺,明明這麼一張熟悉的面孔,怎麼會前後陽奉陰違的做出那樣的姿態,心裡憋了許久的莫名火涌了上來,一邊輕輕拂開熹冉的手,一邊沉默着轉身,往外走去。
卻聽到熹冉“啊”的一聲輕呼,翩然反射性的回頭,錯愕的看着熹冉倒在了地上,身後的椅子也倒着,熹冉的身子剛好一半撞掛在椅子上,臉色有些煞白。翩然愣了愣,分明自己沒有用力,怎麼她就倒了?
蹙起眉還是上前扶了把熹冉,卻一下呆滯在了那裡。……
熹冉鵝黃色的裙襬下,一股猩紅的血微微的漫了出來。
熹冉方纔一不留神被翩然拂開手,一時步子沒穩,朝後倒去,卻帶着那椅子也順勢砸了下去,摔一下倒也無妨,可身子右側後面剛好撞倒了椅子的尖角上,心裡一驚,就覺得小腹下墜,疼痛突襲。無意的信手一摸,卻看到血的痕跡,所以忍不住啊了驚叫了一聲。
整個舉動,瞬時作罷,待到翩然回身,看到的已成這般狀況。
翩然立刻慌了神,同爲女子,又習醫許久,怎麼也不會把這血當成是女子的葵水,頭嗡嗡作響,拖起熹冉的同時手順勢抓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把脈,翩然臉剎那間忽青忽白。努力靜着性子,扶好熹冉,喊來門口的侍女,兩人空架上熹冉回了房,同時吩咐人去喊驚鴻和卓韶邑,自己就這麼虛扶着一臉茫然失措的熹冉往她的房間走去。
卓韶邑走進來的時候,醫者敏感的嗅覺聞到了異樣的味道,嘆了口氣,沉着臉走到牀榻邊上,驚鴻有些焦躁又有點擔憂的坐在一邊,翩然有些張亂的站在那裡沉默,唯獨牀榻上躺着的熹冉臉上一片木然,看不出個所以來。
看到卓韶邑過來,驚鴻拿起熹冉的手,卓韶邑輕釦聽脈,很快收回手,淡淡的說了句:“王妃的體質不好,心悸未處,這個孩子保不住了。”
“這?……多久了?”驚鴻遲疑了下,問。
“不足月而。你們也實在有些不小心,她的體質本就容易滑胎,日後再有了孩子,須得記得好生先養上三四個月份,等到孩子穩定下來,再肆意行走。” 卓韶邑嘆了口氣,“一會我開個補身子的方子記得服用,翩然看不了這病麼?”
翩然有些恍惚,看了看卓韶邑,低頭不語。
熹冉抿了抿有些乾澀的脣,輕輕乾笑了下:“我身子不好,怪我沒注意好。……”
“你先休息吧,”驚鴻扶着熹冉躺下,回看翩然,“然兒,讓熹冉休息,你和我出來吧。”
說完,跟着卓韶邑走了出來。
到了院子門口,卓韶邑探詢的左右看了看驚鴻和翩然,問道:“怎麼一回事?驚鴻倒不必傷心,這孩子還小,之前你們沒注意,便是過了今日,也難保得住。她的身子骨和先安親王妃很是類似,須得好好調養啊。”
“哥哥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分明沒有用力……”翩然聲音有些微啞。
“我沒有怪你,和我不必說這些,留着給房裡的人說便是。”驚鴻長嘆了聲,臉上有些猶豫不定,頓了頓,看了看卓韶邑又看了看翩然,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說來聽聽。師傅也說了,這個孩子本就保不住的,方纔我剛走開,你們是怎麼了?”
翩然咬着脣,有些斷斷續續的說了下方纔的事。
卓韶邑和驚鴻互相對望了眼,看到各自眼裡都有一種會意的疑惑,驚鴻撫上自己的額頭,微微仰頭轉了轉有些僵直的脖子:“然兒你也去歇息吧,我看你這幾日臉色愈發的不大好了。別鬧的自己又病了。”
翩然默然,點了點頭,驚鴻衝卓韶邑輕輕福了下,眼神交匯處自然明瞭。接着,驚鴻回到房間裡,翩然跟在卓韶邑身後緩緩的走道府裡專門設置的藥房,看着卓韶邑倒置藥材。
翩然前後的思量着這幾日的古怪事情,今日自己脾氣當時真的有些衝動,可絕對不可能吧熹冉推到,何況昨夜熹冉那般詭異的過來時,分明看得出她走動的時候不經意的用上了武功的套路,今日怎麼可能就這麼被輕易推到,更可怕的居然還是她腹中還有孩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思慮良久,翩然看着卓韶邑配好了藥在那熬製,藥煮的噝噝作響。翩然看着卓韶邑一臉平和的神色,微微舒扣氣,走了過去,條理很是清楚的把這前前後後的一些迷霧告訴了卓韶邑。
卓韶邑越聽臉色越發有些陰沉。
末了,翩然叮囑卓韶邑先不要告訴驚鴻,畢竟此次熹冉流了孩子是事實,驚鴻好歹也得好好的看護會熹冉。
卓韶邑聽翩然說完後,沉思了一會,問道:“昨夜那人,你可確定是藍熹冉?”
翩然想了想,有些遲疑:“身形,面容,……是熹冉沒錯的,畢竟和她也算認識一年多的時間了,想來不會認錯,……只是……”
“有哪裡不對麼?”
“師傅你這麼一問我倒似乎真的覺得好像哪裡不大對,但是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翩然眉毛擰在一處,自己費神的捶了下額頭,“我想,昨夜如果我沒看過的話,熹冉應該會些武功,可今日我把脈特意留心到這點,卻似乎發現她毫無內息……師傅可知道什麼武功不用內息麼?”
“這樣的多了,不修內息也可以習武。” 卓韶邑微微搖頭。
“我當時也有些頭暈,也許真沒看清,可如今也不可能去問她,都怪我,畢竟起因是我,害得她丟了孩子。……”翩然實在有些懊惱。
卓韶邑微一沉吟,手很塊的抓起翩然的手腕,扣住翩然的脈門,臉上的陰沉越來越重。
翩然不解,直到卓韶邑鬆開手,翩然自己把脈探了會,還是沒有什麼異常,心裡不禁有些奇怪與卓韶邑此時的樣子。
“然兒,這幾日,記得在王府裡莫要亂走動。若是晚上藍熹冉再去找你,你便喊人,記得,最好不要一個人和她呆着,這會既然不知道究竟是她還是別人搞鬼,至少此事肯定與她有些關係。” 卓韶邑正色看着翩然,一字一句的說。
“師傅?你又要走了麼?”翩然詫異的看着卓韶邑,“怎麼這麼突然的說起這些話來了?”
卓韶邑輕輕點了下頭,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瓶子交給翩然:“然兒,這藥想來你也該會配置,你便就着這個方子配上一些,記得每日服用,最好讓驚鴻也每日用上一丸。我大概半月後回來,若有變化,用那鴿子迅速告訴我。”
翩然打開瓶子,聞了聞,臉色忽變,看着卓韶邑問:“我中毒了?什麼毒?爲什麼我一點感覺都沒?”
卓韶邑微微搖頭道:“這點並不確定,所以讓你先防着,這藥丸可以避一些毒物,自己也要當心。我是忽然想起,你曾說給藍熹冉治病的前後事情,想必當時她身上也是中了什麼毒,這幾日,我去尋點東西,很快便回來。你記得我的話,自己莫要擅自做什麼決定。”
翩然幽幽的嘆了口氣,點點頭。
卓韶邑轉身推開門,走了一步後回頭道:“然兒,有一事師傅需得囑託你,過幾日珏軒也許會來天陽,若那時我不在這,你務必讓他也小心一些。你們之間感情的事我並不想多問,但此事你且記得,畢竟珏軒是一國之主,若是真的出了什麼岔子,可真不是小事。”
說完,卓韶邑轉身很快的走出翩然視線。
翩然看着藥熬好後,端着藥去了熹冉房間,懷裡放好那個瓷瓶,等熹冉用完藥,和她輕緩的說了幾句話後,被熹冉一臉溫和的笑退回了自己的歉意。
之後的幾日,熹冉一直臥牀,驚鴻問起卓韶邑的事,翩然只說着有急事出去幾日便回來,自己一直在藥房裡拿着從前卓韶邑給她的幾本書成天配置着藥物,倒也很是聽話的沒有出去,每天也讓驚鴻吃上一丸藥,只說是卓韶邑給的補身養氣的藥物,並沒提起其他的事情。
緊緊張張約莫過了十日。
這一日驚鴻下朝回來告訴翩然,成皇過幾日回來天陽,名曰慶賀涼皇之母大壽,特地親自前來交好聯邦。怕的就是他明來拜壽,暗地裡使些手段針對之前求婚未果之事。所以吩咐翩然小心一些,到時儘量不要露面,裝病便是,至於之後的事由着他來處理便是。
翩然心裡沉甸甸的裝了不少事,夾帶着突如其來的迷霧般的事情,臉色漸漸的變得明顯的蒼白了起來,精神也日益有些消沉,似乎倒是真的病了。
正所謂:“疑雲重重迷霧遮,雲深層層暮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