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凌峰一時兩難,旁的血族都只看他高高在上,風光無限,可誰又能知道他的難處?
思慮間,身形忽然頓住,擡頭朝前方望去。
視野中印入一道陌生身影,那人雙手相疊,在身前杵着一柄長刀,靜靜地望着他。
餘凌峰忽有毛骨悚然之感,因爲在見到這一道身影之前,他竟完全沒察覺到此人的存在。
而且觀其模樣,赫然還是個人族!
他素來是個小心謹慎的,在見到這人的一瞬間,身子便已本能地朝後退去,張口欲呼。
在不清楚對方修爲高低的前提下,貿然與之交手無疑是極不明智的。
對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這裡,顯然有些手段,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示警,連同他麾下的人手將這莫名其妙的人族拿下。
然而他的嘴巴纔剛剛張開,眼前便一陣眩暈,貌似被大錘砸中,一時思維混沌,難以成言。
緊接着便有巨疼從腦袋深處傳來,好似腦袋都被攪碎了。
這劇烈的疼痛讓餘凌峰清醒了一瞬,立刻明白自己遭遇了什麼。
自己竟被神念攻擊了!
換句話說,在這裡等着自己的,竟是個神海境?
片刻後,餘凌峰面色痛楚地站起身,畢恭畢敬地站在陸葉面前。
被強行種下馭魂神紋,他的反應比起張巨來要大的多,並非陸葉的舉動粗暴,而是與修爲有關。
張巨來只是個雲河境,陸葉的神念輕輕鬆鬆便可破開他的神魂防禦,種下馭魂神紋,整個過程張巨來甚至察覺不到太多的東西。
但餘凌峰距離神海不遠了,他這個修爲,雖沒有孕育魂體,誕生神念,可天生的神魂防禦比起張巨來要強的多。
陸葉強行突破,就導致他的神魂有些震盪。
“這裡是千流福地吧?”陸葉手上拿着一張獸皮,獸皮上有簡陋的地圖,這是張巨來之前給他畫的,他正是順着着潦草的地圖,找來的這裡。
但這裡到底是不是千流福地,他也不敢肯定,大概是沒錯了。
“是。”餘凌峰恭恭敬敬地應着。
“誰是這裡的福主?”陸葉又問。
“是我。”
這倒是巧了。
陸葉來到這裡,本只是想隨意奴役一個真湖境的,至於是不是福主無關緊要,哪怕他原本不是,有陸葉站在幕後,也能很快變成福主。
“你是餘凌峰?”這個名字也是從張巨來那打聽來的。
“是的。”
陸葉微微頷首,既如此,倒是省了一些麻煩,便開門見山:“有事要叮囑你,你記下了。”
餘凌峰連忙正了正臉色,恭敬聆聽。
一夜無話,待得翌日,差不多已經恢復過來的餘凌峰召集麾下真湖境議事。
大殿中,十多個真湖境匯聚一堂,搞不清楚餘凌峰今日召集他們過來所爲何事。
不過餘凌峰身邊多出來的一道身影卻引起他們不少關注,因爲那赫然是一個人族的年輕男子,而在此之前,根本沒人見過此人。
“福主,這個人族是……”有一箇中年血族有些好奇地望着陸葉,開口詢問。
“這是本福主新收的血奴,不必在意。”餘凌峰從座位上站起身,朗聲道:“今日叫你們過來,是宣佈兩件事。”
衆血族連忙正襟危坐。
“第一件事,從今日起,本福地下轄區域,取消血食的上貢,以人族鮮血取代,另外,所有聖族絕不允許隨意戕害人族。”
這事當初一月之前張巨來在明月洞府宣佈過一次,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一次同樣如此。
餘凌峰話音落下,一羣血族都彷彿聽到了極爲不可思議的事情,那中年血族當即問道:“敢問福主,爲何有這樣的決定?”
血族吸食血食,天經地義,自古老至今,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也沒聽說哪個地方有更改這個習慣的先例。
“沒有爲什麼,這是本福主的命令。”餘凌峰的態度就很強硬,主要是陸葉這麼指示的,他只是遵命行事罷了,對他而言,陸葉就是天,就是地,哪裡有爲什麼。
“我不同意。”那中年血族厲喝一聲,“想必在場諸位,也沒人會同意的。”
“是啊福主,取消血食的上貢確實不妥,還請福主三思。”
“人族鮮血固然可以服食,但死血哪有活血滋味美妙,若沒了血食,以後哪還有活血可用?”
事關自身的利益,在坐的血族們都坐不住了,紛紛叫嚷起來。
尤其是那最先開口說話的中年血族叫嚷的最厲害,他的修爲眼瞅着就要跟餘凌峰持平了,在千流福地這邊地位很高,餘凌峰最近一段時間對他的複雜態度他也是感受到的,他最近也在考慮自己的出路,到底是留下來繼續效忠餘凌峰呢,還是出去自立門戶。
按他的修爲,其實早就可以自立門戶,當一福地之主了,但並非所有血族都願意當洞主福主的,有時候寄託在他人羽翼之下更得逍遙自在,有什麼煩心事,上面還有人頂着。
再者說,眼下血煉界中,各福地都有各福地的地盤,一個蘿蔔一個坑的,他哪怕出去自立門戶,沒有能夠掌控的地盤也是無用。
所以他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餘凌峰竟下達了這樣昏聵的命令,他內心不由有些蠢蠢欲動,若是趁此機會,聯合其他血族,有很大的機會剪除餘凌峰,到時候由他來做這個千流福地的福主,豈不自在。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餘凌峰一拍身邊的桌案,怒喝道:“本福主的命令,誰敢不尊!”
其他血族都縮了縮脖子,餘凌峰多少還是有些威嚴的。
那中年血族卻是咬了咬牙道:“福主的命令若是有錯,我等便可不尊!”
錚鳴聲響起,長刀徐徐出鞘。
一直站在餘凌峰身邊的陸葉提着磐山刀,一步步朝那中年血族逼近過去。
所有血族都愕然,但在感受到陸葉的殺機之後,血族們也立刻反應了過來,那中年血族更是勃然大怒:“區區血奴,也敢放肆!”
這般說着,周身血光涌動,化作幾道箭矢的形狀,大手一揮,那血箭矢便朝陸葉襲去。
雖有以己身替餘凌峰做這福地之主的念頭,但真叫他現在就跟餘凌峰翻臉動手,他還是有些忐忑的,但對於陸葉這麼一個“血奴”,他就沒有什麼忌諱了。
殺了這血奴,也算是給餘凌峰一個警示,若是他還執迷不悟,那就只能聯合其他血族,將餘凌峰拿下。
心中這麼想着,下一刻就臉色大變。
只因他施展的血箭矢對陸葉沒有半點威懾可言,幾道刀光閃過,那血箭矢便轟然破碎,緊接着陸葉就貼近他三丈之內,一刀劈落下來。
中年血族心頭警兆大生,瘋狂鼓動自身氣血和靈力,化作凝實屏障。
然而這屏障依然被一刀破開。
長刀劈落下來的同時,中年血族的身子也被一分爲二,強大的衝擊之下,殘軀左右兩邊撲倒。
鮮血染紅了大殿的地基。
方纔還叫嚷的厲害的血族們,這一瞬齊齊啞火,皆都驚恐地望着正在嫺熟地取血晶的陸葉。
直到此刻他們方知,這個沒被他們看在眼中的血奴,赫然有輕鬆斬殺他們所有的恐怖實力!
放眼千流福地,除了餘凌峰這個福主之外,就屬剛纔死去的中年血族實力最強了,可依然連對方一刀都接不下。
這樣的實力,哪怕是餘凌峰,恐怕也擋不住他的一擊。
實在想不明白,餘凌峰哪裡收的血奴……
心中警覺,這樣的血奴是不可能憑空冒出來的,必然是早就被餘凌峰收服了,他卻一直雪藏,直到今日才讓這血奴露面,而一露面就幹下了這般驚天大事,顯然是在威懾他們。
“還有誰不同意?”餘凌峰面色冷厲地環視左右。
沒有哪個血族敢吭聲。
前車之鑑就在眼前,這個時候說不同意,那就是在找死!
“死血活血,無非是修行所用,除了口感和味道有別,對修行並無妨礙,這事就這麼定了,以後我千流福地治下,所有聖族不得隨意傷害人族,讓各洞府專門派出人手,按時按量從人族的村落中取血!”
“是。”稀稀疏疏的應答聲傳來。
餘凌峰豈會瞧不出他們心中所想,便開口道:“相對於血食,對我聖族最有用的,還是血晶!你等不思血晶,反而對血食念念不忘,真是可笑。”
“福主,血晶雖好,卻也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有血族壯着膽子開口。
每一塊血晶都代表一個血族的性命,他們固然有能力去殺一些修爲比他們弱的血族來取血晶,但總不好對自己麾下的血族下手,真這麼搞,以後麾下哪有人手可用,只能跑到別人的地盤上偷偷出手,但這麼做也是有風險的,被別人家的福主發現了,少不了一些摩擦和糾紛,說不定自己的血晶還要被別人惦記上。
“想要血晶還不簡單。”餘凌峰冷哼一聲,“即刻召集各洞府人手,我要攻打北岷福地!”
陸葉站在一旁靜靜觀望,不由想起一個月前張巨來的意氣風發,只感慨眼前一幕是何等的相似。
當然,事情在他的暗中主導下,哪有不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