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託向融帶過來的,我躲在休息室裡給自己做造型,只能說之前jreey對我的魔鬼式訓練十分到位,以至於我只藉助了主持人造型師的相關工具,就把自己拾掇得整整齊齊,連造型師都略感驚歎。
我找了藥箱,拿創口貼貼在下午被磨破皮的腳後跟上,一切準備妥當,我站在鏡子前端祥着自己。鏡子裡的女人二十七八歲,穿一件乳白色低胸禮服裙,經過這段時間的體型訓練,貼身的禮服裙勾勒出她完美的線條。一舉手一投足都透出名媛的優雅。
我朝鏡子裡的自己微微一笑,今晚,必須驚豔陸旭!
這個天氣,樂市乍暖還寒,酒莊裡開了暖氣,但我並不預備在酒莊裡與陸旭不期而遇。我加了件同色系的披肩,將挽起的發扯了扯,確定一切都ok才微微提了裙子起身。
“啊!”我撞在一堵肉牆上,額頭微微犯疼。
“向融說給你帶了衣服,我上來看看。”周亞漠極其自然的撫上我的額頭:“撞疼了?”
“沒有!”我攏了攏披肩,藉機躲過他乾燥溫熱的大掌。
他也不惱,笑意更盛:“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約女伴?我們還挺有默契。”
還真能自作多情!“抱歉,我約了陸旭。周總,我要提早下班了。”
周亞漠的笑僵在臉上,眸子發出攝人的光芒:“你是沒有聽清還是沒有記住,你的那些仇恨,你想怎麼完成都可以,我不干涉,但你不能以身犯險!”
“我想周總你也沒有聽清或者沒有記住!那是我的事,和你毫不相關!”
周亞漠正待說什麼,我手機響了,我誇大了聲音道:“你到了?在哪兒?晚會有點悶,我正想出去。你在那兒等我吧。”
“秦皎,你……”
“抱歉,請叫我向芯!”我阻止周亞漠接下來的話,冷冷的警告:“我不需要你插手!你也無權干涉!如若你非要插手,我們,就此陌路!”
我無視背後那道殺人似的目光,邊講電話邊越走越遠。眼眶竟然微微發熱酸澀着,事實上,我和他原本也算不得多親密,不過比普通同事多了一些難忘的記憶。
我對酒莊實在太熟悉,輕而易舉的找到一扇門出去,沒有驚動任何人,除了默默目送我離開的周亞漠。
陸旭在那片長滿爬山虎的圍牆外等我,一側停着他新買的車。
再次見到他,甚至朝他走去,我能深刻感受到內心的憤怒。他對我長達五年的隱瞞和欺騙,奪我家產,這一條條一樁樁,讓我更深刻的意識到,這個男人,我不會輕易放過。待將唐穎一步一步逼入絕境,再來對付眼前的這個人吧。
今晚有月,但不甚明朗,此處照耀不到晚會現場的燈光,依然能聽見裡頭的狂歡。有句詩說“月下觀美人”,雖然我並非美人,但眼下這樣朦朧的意境卻是恰到好處。
我攥緊手心朝他走去。
陸旭一直是望向這邊的,自然也一眼就看見了我。但前期只模糊見過側臉,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他不敢提步。
我在距他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手扶着欄竿眺望隱在夜色裡的葡萄園,微微側過頭去,輕輕的說了聲嗨。
我的聲音略顯沙啞,之前又小抿了幾口酒,顯得越發魅惑富有磁性。
陸旭打量我兩眼,也並不立即靠近,轉向我道:“嗨。”
“今晚月色不錯。”是新月,在瑰麗酒莊這樣的地方擡頭看,還能看見閃爍的星星。記得小時候最愛做的事情,便是躺在爸媽的雙腿上,仰着頭看星星,他們一人一隻手固着我的身體,頭枕在爸爸溫厚的大掌裡……
“嗯,不錯。”陸旭試圖看清我,我把臉扭過去,仰頭望着星星,只留給他側臉。
外面的確寒涼,我將披肩攏了攏:“裡面晚會剛剛開始,你要進去麼?”我俏皮的笑笑:“不過我剛從裡面逃出來。”
“你還想逃去哪裡?”陸旭接話,這是我們之前曾經聊過的一個話題,我不假思索的回道:“天空之城。”
陸旭笑起來,朝我走近了伸出手:“我是陸旭。”
他的手定在那裡,他看清了我的臉,和秦皎一模一樣的臉!
“你好,我是向芯。”我回握了他,因着外面的氣候,我的手尖冰涼,能明顯感受到他的手心一緊,我在心底輕笑,他也會害怕麼?
“有什麼不對麼?”我收回手。
陸旭搖頭:“沒,沒什麼不對。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向芯。方向的向,草心芯。”我嘆了一聲道:“你知道晚會有多無聊了,況且今天設定的,還是情人節的主題,沒有情人的情人節,對我簡直就是諷刺,我只好找你來救駕,你不會介意吧?”
陸旭一直注視着我的眼睛,彷彿想從裡面看出屬於秦皎的某些東西。可惜讓他失望了,jreey那一段時間的訓練及魔鬼式考覈不是虛設,以前屬於秦皎的那些小動作都被拋卻得一乾二淨。
我坦然迎視着他的目光,微微扁了扁嘴道:“果然,你介意。既然如此,我還是回到晚會上去。”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陸旭即便有疑慮,但畢竟是博宇集團的代理總裁,有他自身的定力在,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我們找個地方喝一杯?”
我想了想道:“不錯的主意。”
酒莊前廳在舉辦晚會,後堂被用作創意園的認籌活動中心,當然,瑰麗酒莊自jh國際接手以來,將不遠處的木屋建成了民宿,那裡安靜,適合品酒。
在酒莊西北方向,隔着一個大大的游泳池,一座木屋和酒莊遙遙相望。
這座木屋是jh國際後來建的,並非原來我和爸媽住的那處,裡面的裝修也很有格調,彷彿置身在一間縮小版的酒吧中。
服務人員在一樓,我們徑直去到二樓,整面的玻璃窗正對着燈火通明的酒莊,我和陸旭面對面而坐,我問陸旭:“冰酒如何?”
冰酒,就是用冰凍的葡萄壓榨發酵而成的甜葡萄酒,所以配製它往往隨着巨大的風險,首先是生產風險,必須在冬天採摘葡萄,此期間葡萄極易受到因強風、冰雹、腐爛或鳥獸的偷食而造成的損失,其二是製作過程無比艱辛,人工採摘必須在零下8度的夜間或凌晨完成,確保葡萄是在凍硬狀態下被摘採並壓榨。
陸旭微微點頭,不多時便送來了,閃爍着黃金色澤的冰酒倒入杯口直徑較寬的酒杯之中,藉着光看去,盪漾着迷人的光澤。
“一場美麗的錯誤。”陸旭緩緩啓口,畢竟他接手瑰麗酒莊的管理時間不短,對酒自然有他獨到的見解,“誰能想到一羣被霜寒打蔫了的葡萄,最後能變成如此精緻的葡萄佳釀?”
我笑,看不出來,陸旭是個解風情的人。他這句話可不是一語雙關?
我笑:“美麗的錯誤……”搖動了酒杯,觀察着酒緣的微妙色暈,酒緣很寬,這是一支很老的酒,而酒液順流下來的酒痕,速度很慢,想是這支酒挺濃厚。
我跟他碰了下杯,緩緩的移至脣邊,今天用的是清新的果凍脣彩,映着這杯金色的酒,只怕會別有風味。
“我可不喜歡錯誤,即便是美麗的!當然,這樣的佳釀除外。”我微閉着眼睛感受酒的味道,最後才發表看法:“這酒一入口,衝擊着味蕾的是極酸卻又極甜的強烈對比,配上極端濃郁,在口腔內四散噴射的水果香氣,醇厚清爽,甜卻不膩,還真是充滿着過度與誇張的味覺體驗呢。”
“你對酒有獨到的見解。”陸旭如是接話,對於我的前半句話不予置評,眼神雖清,但眼底的探究卻隱藏得太過明顯。
我放下酒杯,無意識的玩着一對鑰匙扣,微微慵懶的擡起頭:“我六歲去澳洲,自小在那邊長大。我父親一位好友有座非常大的酒莊,我們小時候時常去那裡玩耍。”
“鑰匙扣很別緻。”陸旭順着我手的動作,關注到那對卡通的鑰匙扣。
“唔,限量版。不過可以送你一隻。”
“求之不得。”
我將女生頭像的鑰匙扣給他,算算時候差不多,蘇暢該給我打電話了。
果然,電話在這時響起,我歉意的朝陸旭聳肩:“抱歉,我得走了。”
陸旭點點頭,並沒有急迫的表示要挽留。我當然知道他不會立即就被我吸引,陸旭雖渣,但博宇集團有今天,的確和他有極大的關係。
我和陸旭一起離開,仍然在那片爬山虎的圍牆下分手,只是我不有些不勝酒力,在鋪滿鵝卵石的道路上行走,很容易摔倒,身子一歪,用力攥住他的袖口,硬生生扯落一枚袖釦。我直起身連連道歉。
陸旭要送我回酒莊前廳,我說不必,俏皮的說不想讓人看見我開溜。他只得作罷,定定的注視我兩秒後轉身離去。
他知道我的名字,很快就會對我展開調查。秦皎是他眼睜睜看着燒成灰的,即便懷疑我和秦皎相似,也不會想到她還活着。他一定會去查秦皎有沒有雙胞胎姐妹,杜瀅有沒有整容成我的樣子……
隨他去查好了!
目送着陸旭離開,我手扶着欄竿望向遠方。天上的星星閃閃爍爍,彷彿在跟我說話。
我的酒量其實不差,今晚喝得也不多,但此情此景,仍然顯了絲醉意。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披肩被抖落,這樣潦倒的我,這樣荒蕪的內心,爸媽若是能看見,是否會心疼?
可是杜瀅呢?還有杜瀅呢?哪怕我放開過往的一切,好好的活着,可是杜瀅呢,到現在還杳無音信不知是生是死的杜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