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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鳳凰泣血,情劫(高潮)

第五十五章 鳳凰泣血,情劫(高潮)

一言既出,四座皆震!

玉無垠端着酒杯的手一震,目光碎裂,剎那絕境之巔,又剎那重疊至脣邊一縷笑意。

他嗯了聲。

“緋兒果然獨獨對我變了。”

鳳君華沒再說話,眼神冷清而冷漠,全身上下都寫着拒人於千里之外幾個字。

“只是可惜了…”他語氣有幾分蕭索的輕嘆,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飯盒,揭開,熱氣騰騰的香味噴發了出來。他將裡面的食物端了出來。

是一碗麪,陽春麪。

鳳君華呼吸滯了滯,努力剋制心中翻騰而起的情緒,沒有說話。

“還有三個月,就是你十九歲的生辰了。”他靜靜道:“屆時我怕是沒有機會爲你慶賀了,本想今日再送你當年滋味。現在看來,緋兒定然是不喜歡了。”他微笑,“不過也對,緋兒對任何物事的喜好程度從來都是三分熱情,很快便忘記了。我以爲這陽春麪能讓你一生難以忘記,卻終究抵不過時間消磨和世事無常。”

鳳君華抿了抿脣,還是沒有說話。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

他眼神垂下,輕輕道:“緋兒,告訴我,你現在最喜歡吃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很無聊,然而此刻沒有人嘲笑,只是覺得悲涼和滄桑。

“兔子。”

鳳君華恍惚了一瞬,然後不暇思索的吐出兩個字。

身後雲墨眼睫顫了顫。

“兔子?”玉無垠擡頭看她,眸光微動。

“對。”她點頭,“有一個人,他烤的兔子很好吃,很好吃…”

“哦?”

玉無垠瞥了眼微微震動的雲墨,笑道:“是嗎?”

“是。”鳳君華很認真的點頭,眼神裡神光遊曳而波光浩淼如水,聲音也輕柔了許多,像三月春風拂過的楊柳,蕩起清池圈圈漣漪。

“那纔是人世間最美味的食物。好吃到,我想要吃一輩子。”

雲墨又微微一震,擡眸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如水又如夜,竟不知道是喜是悲。

“一輩子…”

玉無垠咀嚼着這幾個字,眼神裡某種光在沉澱,然後化爲漠然,舉杯與她相撞。

“好。”他微笑,眼神裡星子繚亂而炫目,像那一年她出生時低頭凝望的目光,寫滿了溫柔與寵溺。

“那麼師兄在此,祝願你能達成所願。”

他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鳳君華眼睫垂下,亦喝下杯中清釀。

白玉杯空空如也,彷彿這一生所有糾纏都與那杯中殆盡的酒,從此虛無。

他擡頭,面色微微有些蒼白。

毒性已經開始發作。

不,毒早就開始發作了,在他喝下的第一杯酒開始。

從頭皮腳趾開始蔓延,如今應該已經到大腿和肩部,再往前一分就是喉嚨小腹,最後纔是心臟。

鳳君華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目光清冽如水,忽然聲音淡漠輕嘲。

“夢相思的滋味,如何?”

夢相思,乃是她三歲那年所制的慢性毒藥。

雲墨擡頭,目光微震而複雜,眼底擔憂慢慢退了下去,然而卻並沒有放鬆。

其他人詫異,看向玉無垠,而後漸漸發現神色有異,像是…

“他中毒了。”

明月琴忽然失聲尖叫,“是她,一定是她,菜裡有毒,是她,是這個妖女。”她眼神裡浮現濃濃的仇恨,“剛纔那些菜她沒有動,她一定下了毒,一定…”

她憤怒而痛心,“來人,抓住她…”

沒人動。

明皇也微微震動,眼神閃爍如電,顯然又是在算計着什麼。

明月琴在尖聲嘶吼着,淑妃已經在她,她不爲所動,見沒人聽她的,她悲憤的揮開淑妃,跪在明皇面前,悽聲道:“父皇,您快說說話啊。這個妖女…”

嗖——

三道光暈齊齊朝她射過來,分別來自雲墨,顏諾,以及已經中毒聽見那妖女兩個字卻猝然寒了雙眸的玉無垠。

明月琴正在哭鬧,然後聽見淑妃的驚叫,接着她便感受到有凌厲的風聲掠過,直逼她咽喉心口等要害。

她嘶吼的聲音頓在了咽喉中,睜大一雙驚恐的眼睛。

明皇也擡頭,皺眉,還未等他吩咐什麼。伴隨着那三人出手,又是幾道光同時發射而出。

明月軒,明月澈,還有凰靜芙。

最後的關頭,殺氣消失在眼前,刺激得明月琴渾身一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從鬼門關跑了一趟回來,立時雙腳一軟,差點癱軟在地。淑妃連忙去扶她起來,“琴兒。”

她哆嗦着擡頭,對上明皇冷冽的眸子,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

“父…父皇…”

明皇移開目光,冷聲吩咐。

“來人,把公主帶下去。”

明月琴猝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父皇?”

淑妃見明皇面色已然不快,連忙起身道:“是,臣妾立即帶琴兒回宮。”

她說罷立即吩咐身邊宮女將明月琴制住,生怕她再大喊大叫,狠了狠心將用手帕堵住了她的嘴,強行將明月琴帶走了。

一路上嗚嗚掙扎聲不斷,最後還是消失在了門口。

短短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人們看戲的心態,人人都看向鳳君華和玉無垠。

想着莫非鳳君華真的在那些菜裡下了毒?爲報殺母之仇?

可是玉無垠本身醫術高絕,既然知道有毒,爲何要吃?

玉無垠蠕動着脣,似乎想說話,然而一開口卻吐出一口血來,染了大半邊桌面。

有人驚呼一聲,看向明皇。

明皇沒反應,想着玉無垠死了更好,死了他就可以更順利的取得定魂珠,還有玉晶宮,也該是時候覆滅了。

“十六年前。”

鳳君華幽幽道:“在你埋下醉紅塵的時候,我曾制了這夢相思。我曾說過,若你欺我棄我負我,我定然殺你,絕不手軟。”

她看着玉無垠,目光裡交錯着複雜的光。

彼時年幼,連她自己都以爲那只是戲言,風過無痕罷了。然而卻不想,有一天,她當真會親手將這夢相思親自奉送於他面前。

當年葬醉紅塵,她便將夢相思置於旁側。今晨取出酒的時候,她便將夢相思置於酒中。

她知道自己下毒瞞不過他,但如果她也喝了,他便無所顧忌。

“相思爲毒,慢性毒藥。”

她目光裡浮現着朦朧的白霧,“何爲相思?”

何爲相思?愛即爲相思。

相思即痛,直至痛死,依舊無怨無悔。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手指按着自己的胸口。

“師兄,你剛纔那個問題,我已經給了你答案。”

相思爲愛,她不愛玉無垠,所以她沒有中毒。

而他中毒吐血,分明是對她情深所至。

呵呵…

真是好笑,一個殺了她母親的人,卻又是愛她至深的人。

“還記得嗎?娘本爲神醫,可我卻自幼對醫理絲毫沒有興趣,反倒是對製毒十分熱衷。娘說,我天賦異稟,小小年紀,煉製的毒藥有時候連她都得苦心研究許久才能解。而這夢相思,自我發明製作起,我娘研究了數年都未曾有解藥…”

她似想到了什麼,又道:“那天我將它取出來,又將這夢相思改造了一次。”

“連我自己,至今都沒有配置出解藥。”

相思,無解。

也就是說,玉無垠,必死無疑。

玉無垠擡頭看着他,口中鮮血滴滴落下,染紅了胸前白袍。好潔成癖的男人卻絲毫沒有在意,仍舊癡癡的看着她。彷彿要用這一生裡最後的時光,將她印刻在自己內心深處。

“緋兒…”

他壓抑着渾身的疼痛,聲音沙啞卻依舊清晰。

“告訴我,他對你好嗎?”

這個‘他’,自然是指雲墨。

“好,當然好。”

鳳君華很誠實的點頭,“他爲我洗頭,爲我洗衣服,爲我驅毒療傷爲我不惜損傷自身…”

她眼神裡漸漸泛上了淚花,不知道是爲他,還是那個他。

大殿中千人再次寂靜如廝,看向雲墨。而他端坐不動,眼神靜若深潭,只凝眸看向那個紅衣女子。

從始至終,他眼中也只有她一個而已。

“師兄也對我好,很好。師兄曾經說過,無論我做什麼都是對的。師兄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女子,別人只能匍匐在我腳下任我爲所欲爲。師兄還說,我永遠都不會有錯。若是別人都厭煩我,那也是其他人不識擡舉。我若受了委屈,師兄會幫我報仇。我開心的時候誰都不能板着臉,我不開心的時候,所有人都得陪着我一起哭…”

她嗓子嘶啞,似有千金重石壓着,眼神裡也浮現朦朧水汽。

“每當我闖禍了,師兄會幫我解決。瞧,師兄對我多好啊,好到那許多年裡,我都分不清是非對錯,公理黑白,以至於肆無忌憚爲所欲爲…”

她臉上揚起淡淡笑意,“可是真正當我闖了滔天大禍,師兄卻不在我身邊…”

她深吸一口氣,眼中水汽淡了下去。

“可他對我的好不一樣。他對我好,但不會縱容我,他會讓我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應該什麼是不應該。若有人欺我,他會陰謀算計會不惜一切爲我報仇。但如果我錯了,他不會任由我繼續錯下去,他會將我罵醒。”

雲墨看着她,眼神溫潤又深沉,似水而似夜。

“他讓我學會,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理所當然。”

鳳君華眼睫垂下,緩緩看向玉無垠。

“相比之下,師兄的好,就顯得膚淺而毫無意義。”

這話於玉無垠來說,無疑是誅心之語。

他慘笑,沒有告訴她,她生而不凡,又攜帶祥雲血玉,註定命途坎坷波折。而在那一切來臨之時,他只想讓她開心過完每一天。

默默吞下口中鮮血。

“夢相思…夢中相思,最…是嗎?”他努力說出這幾個字,“是這個意思嗎?緋兒…我傷了你,所以…你便…便對我下夢相思。爲此…不惜以自己做餌?”

她不置可否。

玉無垠又是一聲苦笑,“何必那麼麻煩?我說過…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是非對錯…只要是緋兒想要的…我都給。哪怕是…哪怕是…我的命…”

一句話說完他又悶哼吐出一口血,他不在意的擦掉,面色蒼白卻笑意自若,彷彿那焚心蝕骨的痛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你又何須…”

鳳君華搖頭,“因爲我也想給自己一個答案。”她揚脣,微微一笑。“索性,不負我之願。”

她一直不明白對玉無垠到底是何種感情。是愛還是恨?如果是愛,那麼她便不會下決心殺他。但如果不愛,她又爲何會爲他的欺騙和傷害而痛心?甚至之前都不想恢復記憶。師父給她下封印之前,她率先封閉了最深最痛的記憶。因爲她無法承受,也無法相信。

爲了看清自己的心,她想到了夢相思。也因此最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她對他仍舊眷念,便會與他一同死在夢相思之下。屆時她報了母仇,卻愛上仇人,無言再苟活於世,死了倒一了百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欺騙雲墨。

那個人,從一開始都對她真心以待,若她心裡還住着另一個人又伴在他身邊,對他何其不公?

他是天之驕子,是一國太子,他值得這世上最好的女人去真心對待,而不應該被一個心有所屬的女*害終生。

或許他不在乎,然而她卻不可以那麼自私。

她已經自私了那麼多年,不能夠再繼續傷害他。

所以在那幾天裡,她儘可能的給予他最後的溫情。如果她死了,就留給他一個最美好的回憶吧。也算不負他對她一腔深情了。

而他或許是已經察覺,所以纔會在她飲下夢相思的時候意圖阻止。

索性,她沒有死。被她改制過後的夢相思,毒性比之從前更強。

何止相思才痛?

她微微笑起來。

“第一個讓我知道痛的人是你,第一個讓我哭的人是你,第一個讓我笑的人還是你。第一個讓我絕望讓我懂得恨的人,仍舊是你。”

她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知道麼?”她眸光流轉如夜色芙蕖,寫不盡的芳華絕代和搖曳橫光。“師兄,你教會我哭教會我笑教會我恨教會我痛教會我絕望。卻獨獨沒有教會我,如何去愛?”

“所以…”

她聲音很輕,像風也像流水,流過那些肆意錦繡的年華。

“我…不愛你。”

玉無垠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她近乎喃喃自語的打斷。

“恢復記憶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毀了整個世界。”她眸色又浮現出濃濃的痛楚和悲切來,“我至今都不敢相信,對我那麼好那麼好的師兄,怎麼會殺了我娘呢?我等了你三年,哪怕在最絕望的時候仍舊沒有放棄,我等着你回來給我一個答案。可是我等來了什麼?等來了一場處心積慮的謀殺,等來了血腥的真相,等來了…命運的顛覆…”

她慢慢站起來,似乎有些站不穩的以手支撐着桌子。

“師父封印了我的武功記憶,將我送去異世,是不想日後我殺你爲我娘報仇還是不想你再殺我斬草除根?若非那時他力竭,是不是乾脆就抹去我所有的記憶而非封印?”

她似乎很累,又坐了下來,疲倦的低下了頭。

玉無垠慢慢的開口了,此時毒性已經集中在喉嚨以下,他連呼吸都是痛的,然而他面色卻沒有絲毫痛楚。

“緋兒…”他嘴角不斷的溢出鮮血,卻還在說着。“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會開心了?”

鳳君華看着他,微笑啓脣。

“至少,我能安心。”

“好。”

他閉了閉眼,眼神依舊溫柔。

“能讓你安心,便好。”

沒時間了,可他還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渾身的力氣即將散盡,他眼皮有些睜不開了,但還是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看着這個從小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他一生摯愛的女子。

從她出生落入他懷抱那一刻開始,他理所當然的認爲她是他的。他極盡所能的寵她愛她,將她視若珍寶,也不許任何人覬覦窺視。

可即便是千姨給她貼了紅斑遮住了容貌,卻還是有那麼多男人被她吸引。

他不喜歡,不喜歡她身邊有其他男人,她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

那年他被親生母親算計關在冰火兩重天裡,他想盡了辦法卻出不來,父親與母親爭執多次還是無果。那個地方,即便強大如父親,也無法打開封印放他出來。

冰火兩重天。

那三年裡,他便時時刻刻在冰火兩重天裡煎熬着,身心都是如此。

他想她,瘋狂的思念她。他後悔了,後悔不該因一時心軟相信了母親的話而落入這般境地。

他走了,他的緋兒會不會變心了?他若遲遲不歸,緋兒會不會就不理他了?

不,不可以。

他不可以失去她。

等他好不容易脫離了桎梏,卻來不及了。

什麼都來不及了…

他的緋兒。

當年他當着她的面刺下那一劍的時候,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他和她,終成陌路。

“姻緣石…你知道吧?”

他微微笑着,脣色如血,眼神飄渺而幻滅。

“我看過你的姻緣…”

鳳君華心思一動。

身後,雲墨突然握緊了手心,表情凝重而奇異,似乎想阻止又似乎想知道答案。

明月軒似乎怔了怔,明月殤眸光微動,顏諾挑眉,齊齊看過來。唯有沐輕寒面無表情,沒有期待也沒有失望。

“我…”玉無垠自嘲一笑,“我竟…竟然看不見那個人是誰…只是知道…不是我…”他眼睫微闔,然後又想起如果就這樣一閉眼,可能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於是他努力支撐着,此刻萬分慶幸身體裡的疼痛,能讓他保持幾分清醒。

“你出生的時候…那塊玉…你還記得…記得嗎?你第一次問我能不能看清上面的字,我什麼也沒看見。後來…後來見你神情有異…然後…然後我開了天眼…”

鳳君華眼睫顫了顫,原來如此。

玉無垠手指動了動,忽然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顫,第一反應是抽出自己的手,然而他卻又吐出一口血,她一頓,掙扎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我不是那個人…即便費盡心機,即便與天抗衡…”他眼神黯淡而苦澀,寫滿了永生都無法填滿的空虛孤獨和絕望。“也終究只是…一場空。”

他深深吸氣,要在最後一刻將他應該說的話都說完。

“我輸了…輸給了時間…輸給了上天,輸給了…你…”他眼睫又低垂了一分,然後猛的睜開,努力保持聲音清晰。此刻疼痛已經靠近心臟,他每說一個字便是連着筋骨血脈的疼痛。

“我想方設法的…不讓你見他…最後…呵呵…”他微微擡頭,眼角餘光瞥了眼對面的雲墨,似乎自嘲也似乎落寞也似乎已經認命。

“我和他鬥了大半生,到最後…我還是輸了…輸了你…我的緋兒…”

鳳君華氣息微微不穩,咬脣別開眼。

“我從來都不是你的。”

玉無垠又輕笑一聲,“是,你說得對。是…是我癡心妄想了…”

他眼底隱隱悲憤,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慌,覺得有些事情如果現在不說,即便是死,他也不安心。

“緋兒。”他大口大口的喘息,未曾看其他人,從始至終他的目光都只在她一人身上。他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了,因此語速快了些,想盡量將那些他想說的話都告訴她。

“你出生的時候,我母親讓我接近你再殺了你。可我下不了手…我以爲只要我小心翼翼的保護着你,再加上有我父親和你娘,我母親縱然心中有恨,而玉晶宮從不干涉塵世之事。便…便也無可奈何。但…但我沒想到,沒想到她在我身上動了手腳。呵呵呵…她始終不放心父親,她怕我稍微有動機就被父親發現從而功虧一簣。所以…所以在一開始她就在我身上灑下了她的血。”

“她的血…她的血餵養過連心神蠱…”

鳳君華猛然一震,沐輕寒擡頭,雲墨眼神微動。

所有人再次屏住呼吸。

“你說什麼?”

鳳君華立即抓住他的手,“你再說一次?什麼蠱?”

玉無垠張了張嘴,努力剋制那股窒息的疼痛,聲音已經弱了下去。

“我一靠近你,神蠱便下在了你身上。”他說,“一旦催動蠱蟲,你便會痛苦而死。”他深吸一口氣,“我將練功所吸取的神石之力輸給你,和父親合力暫時幫你壓制住了蠱毒。但始終無法解除,除非我母親親自動手。”他又搖搖頭,“她恨你娘入骨,連同你也一起恨了,自然不可能爲你解蠱…況且,既是連心,替你解了蠱,她也會死…她怎麼肯?”

“我日夜研習,終於找到一個辦法…那就是,找到一個…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人…把你身上的連心神蠱渡到他身上,你纔可活命…”

鳳君華睜大眼睛,雙手一鬆,癱軟的坐了下來,神情怔而茫然。

玉無垠的聲音很小,因此很多人沒聽見他說了什麼,但周圍幾個武功高強的男人卻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顏諾,他完全呆住了。身後,雲墨眼神裡有一種瞭然的輕嘆。沐輕寒也怔了怔,隨後似乎鬆了口氣般和緩了臉色。

原來如此。

那年國師給他種下的蠱,原來是來源於她身體的蠱。

只要她沒事就好,只要她好好的活着,便是他代她而死,他也心甘情願。

他看向身邊不遠處的雲墨,他應該早就有所猜測了吧,所以纔會不遺餘力的給他解蠱,爲的就是擔心她日後知道一切後會愧疚於心。

只是…

玉無垠還在繼續說着,“緋兒,別恨我。我怎能眼睜睜看着你死?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沒有接近你,你就不會被我連累中蠱…咳咳…沐輕寒,他是唯一的人選…所以,別恨我,好嗎?”

他想去拉她的手,卻已經沒有了力氣,痛苦的看着她。

“別因爲這個…而恨我,好不好?”

那年母親臨死之際逼着他發誓,讓他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要殺莫千影。他不肯,她就拿自己的靈魂爲咒。若他不發誓,她死後便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可超生。而他,將永遠因不孝而永墮地獄。他所愛的女子,也將不得善終,死無全屍。

如此惡毒的咒語,如此決絕的誓言。

母親根本不給他退路,他不發誓她心愛的女子會應咒。他若發誓,這輩子與她再無可能。

她會與他反目成仇,屆時刀劍相向。

這也是母親要的結果。

母親大概以爲,那時候他爲了自保,也會殺了她吧。

呵呵…

他怎麼捨得?

即便是捨棄了這條命,他也不可能傷她分毫的。

“緋兒…”他還在說,“玉晶宮…他們不會放過你。不過你放心…我早已將一魂一魄散於玉晶宮宮殿各處,只要我死了,玉晶宮必定倒塌。他們…他們也全都被我下了禁制,活不了了,就連她…她…”

他掙扎着,想要將她此生最大的威脅告訴她,她卻忽然從那般衝擊裡回過神來,猛然起身抓住他,神情十分瘋狂。

“你告訴我,怎樣才能解大哥身上的連心神蠱?快告訴我,快把解藥給我…”

她不斷搖晃着他的身體,眼神狀若瘋狂。

“緋兒…”

沐輕寒站了起來,雲墨看了他一眼。

“別去。”

“可是…”

鳳君華仿若未聞,依舊瘋狂的搖晃着玉無垠,眼睛裡朦朧了淡淡水汽。

“把解藥給我,給我,師兄…”

最後兩個字,她幾乎是祈求的低喚。

玉無垠眼神震了震,而後無力的搖頭。

“我…”

“你說謊。”

鳳君華不等他說完就憤怒打斷他,然後似又想起了什麼,連忙道:“你告訴我怎樣才能解大哥身上的蠱。我…我給你解了身上的夢相思,以後,以後我們恩怨俱消,誰也不欠誰。你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沐輕寒震驚的看着她,難以置信她會爲了他可以放棄殺母之仇。

不止他驚訝,周圍捱得近的人都一臉的不可思議。想到她剛纔那般決絕,不惜用自己做餌也要騙玉無垠喝下毒藥,此刻卻又那般輕易的放棄。

這個女子,都說她蠻橫,都說她冷血,都說她狠毒,都說她囂張無理取鬧,卻又是那般果斷而正義,那般有情有義。

“君兒…”

顏諾看着有些不忍,想去拉她。

她回過頭來就是一聲大吼,“閉嘴。”

顏諾被她吼的震在原地,她卻又回頭去看玉無垠,不斷的說:“我娘…她,她生前煉製了一顆忘情丹。我…我之前在夢相思裡面加了我的血。”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即又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這個…這就是忘情丹。相思無解,唯有忘情。忘情丹,再加上我的血,就可以解你身上的夢相思,你就不用死了。”難得她此刻說話還能有條不紊,“我和你交換好不好?你將大哥的解藥給我,我也將這忘情丹給你好不好?我也不要找你報仇了,你救大哥一命,我就和你兩不相欠了,好不好…”

忘情丹!

這三個字一出,許多人又是一陣驚訝,沒想到這世上還真的有這種藥。

雲墨眼神深了深,盯着她手中那個小瓷瓶,神情若有所思。

“忘情?”

玉無垠又苦澀的笑起來,可以活着,但卻永遠忘記她嗎?

不,不可以。

她難道不知道嗎?他寧願死,也不願忘記他。

沒了她,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他一生只愛她一人,如果忘記了她,後半生將會是無盡的虛無寂寞,那纔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你聽我說…”

他湊近她,蠕動着脣瓣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只見原本有些癲狂的鳳君華忽然表情一僵,而後眼神睜大,隱約閃過幾分亮光。

她怕錯過了最重要的部分,所以傾身過去,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

“…這是唯一的辦法…”他斷斷續續的說着,“切記!”

她眼神裡升起了希望,“回…”

她剛一開口,就覺得他手一鬆,她心底一沉連忙拖住了他。

“師兄。”

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緩緩向她倒過來。

她坐下,他的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卻還有呼吸。

“師兄…”

她喃喃的喚着,心底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殺了她娘,她理應報仇,她也不後悔親手餵了他毒藥。只是此刻他靠在她身上,這個強大如神的男人那般虛弱的靠在她身上,彷彿想在生命裡最後一刻汲取她的溫暖,好安慰那麼多年的虛無和寂寞以及將要墮入地獄的永久訣別。

“別動…”

到了此刻,他彷彿已經感受不到痛了,語氣竟然也出奇的平靜,連呼吸都沒有亂一分。

“讓我靠一會兒。”

鳳君華顫抖着脣瓣,終究沒有推開他。

玉無垠默了默,似乎在汲取她身上那多年不變的沁人幽香,末了又微微輕笑。

“緋兒穿紅衣真美,世上任何女子都不如緋兒一分美麗。”他輕輕說着,“我曾承諾,會讓你穿上最美的大紅嫁衣,成爲這世上最美的新娘。可惜…可惜我沒那個福氣了。不過,不過好在…好在緋兒慧眼識珠,找到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這樣…我也能安心了。”

他輕咳兩聲,她沒有低頭,口中喃喃道:“別說了…”

他在她懷裡輕輕搖頭,看着嘴角一滴血落在她的衣衫上,轉瞬就消沒無蹤。

這便是她喜歡穿紅衣的理由麼?

無論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落在身上,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別恨我…”

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卻始終憑着最後的意志力堅持着沒有閉眼。

“不要恨我…”

他手指顫顫巍巍的握住了她的手,此刻他渾身冰涼,但難得手心還是熱的。

是了,他將身上所有的溫度都凝聚在了掌心。

他記得,她怕冷。他怎能在生命裡最後一刻讓她記住的是他渾身的冰冷呢?

怎麼可以呢?

“緋兒…”他聲音近乎呢喃,“別恨我…求你…”

最後兩個字幾乎輕若煙霧,轉瞬即逝,除了她,沒任何人聽見。她渾身一震,眼神裡剎那間飄過茫然震驚微痛和酸楚。而後閉了閉眼,輕輕吐出一個字。

“好。”

他笑了,最後一絲力氣耗盡。

疼痛,剎那而至。比之剛纔身上所有的痛都要濃千百倍,全都積聚在了心臟的位置。

他卻彷彿已經感受不到了,嘴角噙着一抹絕美的笑意,吐出一生之中最後三個字。

“我愛你…”

鳳君華身體微僵,眼底泛起了淚花。

對不起,我愛你…

所以我那樣肆無忌憚的寵你,我想着,把你寵到無法無天,把你寵到無人能夠忍受得了你的任性和乖張,就沒人可以跟我搶了。

對不起,我不能再繼續愛你…

不能在你哭泣的時候安慰你,不能縱容你肆無忌憚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可是我知道,知道有一個人,他更值得你去依靠。

……

紅色的血滴滴墜落,沒入她的衣衫裡,漸漸消沒無痕。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願你我的過去,也都如這血浸入流雲鍛一樣,不要在你心裡留下任何痕跡。

我半生身不由己,終是傷害了你。

所以你殺我,是應該的。

我只願你忘記,忘記那些血腥,然後,開心每一天。

對不起…

請原諒我的不得已。

對不起…

所以,忘記我…

……

手,無力的垂下。

呼吸化爲虛無…

……

整個大殿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沒有人說話,只覺得心口有難以言訴的悲哀在蔓延,甚至渲染了空氣,呼吸一口氣便覺得滯悶難受。

玉無垠死了。

這個從一開始出現在世人眼前只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的神秘男子,死了。

他一生或許最大的亮點,就是十六年前與雲墨那一戰,從此成名天下。然而在最輝煌最錦繡的時候,他消失了。越發顯得神秘,也因此世人對他更加諱莫如深。

同時知道他是玉晶宮宮主。

一個所有人連想都不敢想的身份,該是更爲詭異莫測的。然而這樣的他,在今天,此時此刻,被一瓶毒藥,毒死了。

他死的時候很安靜,沒有絲毫抱怨或者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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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死,他都始終靠在那女子的懷裡。

白衣男子,紅衣女子。

遠遠看過去,兩人互相依偎,似這天地之間最美麗的一道風景。

任何人一眼看過去,都會被那美麗光芒震懾得睜不開眼睛。然而明明是那般極致美麗的畫面,卻又透着無言的悲傷,讓人見之忍不住酸楚落淚。

……

他死了。

她知道。

從恢復記憶便在期待這一刻,然而眼看着他死在她懷裡,她此生大仇得報,終於可以安心,她卻沒有半分欣喜。

“原來…”她說,“醉紅塵加上夢相思的味道,是苦的。”

她又看着桌上那一碗陽春麪,手指顫巍巍的執起銀著,低頭嚐了一口她便放下了銀著,似在對他說也似在自言自語。

“這一次師兄沒有加糖,是要教會我遲來的人生五味麼?”她輕攏眉梢,似乎在剋制着什麼,聲音也有些不同尋常的低啞。

“可是還不夠…”

整個大殿雖有千餘人,但沒人說話,顯得空曠而滲人。

甚至,都能聽見她的聲音在顫抖。

“一碗麪,還不夠。不過…”她聲音停了停,剋制因心中翻涌的情緒而逼上眼角的酸澀淚水,低低道:“你說的對,我已經,不需要了…”

她低頭,聲音輕而低啞,像是在夢中囈語。

“那年你說,仙蹤山有一片紅楓林,等秋天到了,滿目的紅楓,很美。”她手指觸及他已經冰涼的臉頰,指尖微微顫抖,確沒有停下來。

“你走的時候對我說,等我生辰那日,便帶我去仙蹤山看楓葉…”

她閉上眼睛,“師兄,你可知,你失約了呢。”

她低頭,看着他安詳的面容,手指溫柔的將他嘴角的鮮血一點點擦乾淨。

“你不知道嗎?我這輩子,最討厭就是不守承諾之人。”她聲音已經有剋制不住的低啞,脆弱而痛楚。

沐輕寒幾次想要走過去,終究沒有踏出腳步。

雲墨還是靜靜的坐着,放任她遲來十多年的脆弱和無助,在這一刻,盡情爆發。

哪怕,是在另外一個男人身邊。

明月殤低着頭,眼神微微恍惚。

明月軒靜靜坐着,不說話。

顏諾鼻頭有些酸,更多的卻是心疼。

下方,鳳含鶯抿着脣,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慕容於文眼睛裡寫滿了蒼涼和疼痛。

明皇一直沒有說話,卻在想着待會兒怎麼將定魂珠給奪下來。

……

血已經擦乾淨了,她下巴擱在他頭上,指尖有白光溢出,在他身上染血的地方緩緩劃過。

“師兄最愛乾淨了,這個時候,怎麼能帶一身血腥呢?”

她又想起那年他第一次下廚爲她做的那一碗麪,眼中凝聚的水汽慢慢醞釀成了淚水。

“師兄很累吧?”

她輕輕說,“我那時候脾氣不好,總是對你撒嬌哭鬧,師兄一定被我吵得很煩,所以才離開的,是不是…”

她仰頭,深深吐出一口氣。然後握緊手心,手心冰涼又微熱,是定魂珠。

他靠過來的時候交給她的。

“定魂珠在加上你的鳳凰真力,可以將我灰飛煙滅。緋兒,不要心軟。只有我徹底湮滅了,玉晶宮纔會消失…”彼時他脣齒含血,一字一句說得非常清晰。

“我對不起你,活該受此報應。”

“這輩子我得不到你了,也不想再有下輩子了。我累了,十九年的愛恨太沉重,我已經不想再承擔了。所以,你驅散我的肉身吧…”

……

微微推開他,鳳君華慢慢站了起來。

淚眼朦朧中,手中光芒閃爍。

白色的、紅色的…

各色光芒交錯而過,漸漸融合成一束強光,將兩人包圍,刺激得周圍衆人不由自主的用手擋住那光。

光芒裡,她攤開手心,右手手指點在自己眉心上,隱約紅蓮栩栩綻放。一瞬間她髮絲飛舞如飄絮,衣衫獵獵在風中起舞,被光暈籠罩着的容顏聖潔而絕美。

一眼,刻骨銘心。

紅光再次從眉心飄出,籠罩了玉無垠。

火,燃燒。

今天第五次。

然而在業火中的玉無垠卻沒有被燒焦的跡象,而是慢慢變得虛無,而後從腳開始散開銀光,一直到頭頂,全都化作了熒光點點,消失在空氣裡。

而此刻,千里之外,海底深宮,轟然塌陷。

……

她站在光芒外,耳邊又迴盪起他臨終前說的最後三個字。

我愛你…

她閉眼,眼角終於溢出一滴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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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知緣淺,奈何情深?”

我等你三年,失憶十二年,一共十五年。

從出生到今日,十九年的愛恨情仇。

從此、殆盡!

她轉身。

“師兄,走好。”

光芒褪去,無數人向她頭來目光。很奇怪,數千人,但一眼看過去,許多人眼神都是沉寂而悲默的,寫滿了蒼涼。

她目光從每個人的面容上掠過,然後落到一個人臉上。

雲墨。

隔着不遠的距離,四目相對,遙遙相望。

這一刻她想笑,想對他露出最絕美的笑容。然而脣角剛起,心裡又浮現淡淡悲涼。

她走下階梯,剛踏出一步忽然頓住,而後面色變得蒼白。內腑裡竄起濃烈的火,灼灼而駭人,她彷彿都可以窺視到那些火正在燒灼着她的五臟六腑,似乎要從內到外將她整個人給燒燬,就像剛纔她用紅蓮業火燒死成灰的那些人。

一瞬間她心頭涌現巨大恐慌和絕望。

她下意識看向雲墨,觸及他明顯發現了她的失常而微微變化的眸子。

然後他立即就要動了。

她卻忽然覺得體內血液翻涌,好似渾身的血液都被那業火燒得翻滾沸騰,甚至讓她在瞬間喘不過氣來。

她睜大眼睛,想要呼救,卻看見原本要起身的雲墨猛然僵直了身體,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和驚恐。

他怎麼了?

下一刻,她看見所有人眼中都出現了跟他一樣的表情。

駭然,不可置信,驚恐…

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覺得那些翻滾的血液一剎那涌到了喉嚨口,像一塊大石,堵住了她的發音。

她眼睛越睜越大,然後有液體慢慢滑下。

空氣裡漂浮着血腥的味道。

血…

她猛然意識到什麼,伸手想要觸及臉上那溫熱的液體。然而一低頭,卻發現指尖在滴血。

沒錯,血。

她怔了怔,接着就看見手背上慢慢暈開紅色的…

血。

那是…

她的眼淚。

不,不是眼淚。

是…血淚…

她渾身僵硬了,隱約聽見身後那羣妃子壓抑的驚呼聲,恍惚也看見人羣中那些女子捂脣驚恐的看着她,渾身顫抖。

她不動,意識卻越發的清晰。

她感受到體內原本沸騰翻涌的血剎那間從全身各個地方流了出來。

眼睛,鼻孔,嘴角,耳朵,指尖…

還有…

腳…

她低頭看着地上那一灘血。

那是從她身上流出的血,還在慢慢的擴散。

血,她的血。

這一刻,她似乎要流盡渾身的血。

所有人都被這詭異的一幕給驚到了,長大脣不敢說話。

血…

鳳凰泣血。

情劫。

她睜大眼睛,腦海裡迴盪起恢復記憶的第二天,雲墨對她說的話。

彼時他問她,她的情劫是誰?

她理所當然的回答,自然是他。

然而不是。

是…

他是…

她僵硬着,想要轉身,然後卻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緊接着,她只覺得眼前一片紅,彷彿整個世界都成了紅色。然後,那紅色慢慢被黑色覆蓋。

她,看不見了。

下一刻,她閉眼,身體緩緩倒下…

她倒下,天地一片血腥。一個白影竄了出來,還沒撲過去就被人搶了先機。

“緋兒——”

“姐——”

“不——”

驚呼聲剎那由遠至近,然後眼前光影錯亂,幾道聲音急急涌來。然而誰都沒有顏諾快,他嘶吼一聲立即伸手抱住了鳳君華。

“君兒。”

而此時,沐輕寒明月殤等人也齊齊而至。

“緋兒——”

沐輕寒蹲下來,面色慘白而驚恐。

明月殤嘴脣在顫抖,“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驚變來得突然,連明皇都怔了怔,而後眼尖的看見一顆珠子從鳳君華手心滾落,是定魂珠。然而下一刻,那珠子飛了起來,落入了明月軒手中。

明月軒沒有看明皇,他已經走到了中央,卻沒有近前,目光死死的看着那個被所有人包圍在中間渾身浴血的女子,只覺得渾身冰涼,剎那間血液都被凍成了冰塊。而後眼角餘光瞥見被阻擋在外圍的火兒,他連忙一招手將火兒收回了懷中。火兒張嘴就要咬他,他手指一點就制住了火兒。

大殿裡驚叫聲此起彼伏,有人在四處逃竄,桌椅板凳掉落了一地,全都被驚恐聲給淹沒在了空氣裡。

場面早已失了控制,明皇根本就無法下令送這些人出宮。沉着臉對身邊的皇后吩咐了幾句,然後皇后就帶着所有妃子公主出去了。

他卻依舊坐在高坐上,眯着眼睛看向雲墨。

自鳳君華開始流血淚開始,這個自稱是她未婚夫的男人就沒有任何反應,除了面色慘白如雪以外,根本就沒有動彈分毫,彷彿老僧入定一般。如果不是眼神空洞無物,明皇會覺得他剛纔對那女人表現出來的所有在意都不過只是戲言而已。

顏諾抱着鳳君華,渾身都在顫抖,臉色慘白如紙,眼神裡寫滿了不知所措的驚恐,還有一種似乎原本不是十分在意卻又在此刻應驗般的情景出現在他眼前對他造成的巨大創擊和驚痛。

“君兒…”他死死的抱着鳳君華,喃喃道:“你醒醒,你別嚇我,你怎麼了?你說話了,你醒醒…”

沐輕寒也白着臉,他伸手去拉鳳君華的手,然而觸手就是濃稠的血,很快就染紅了他的指尖手掌。他渾身一顫,清晰的感覺到那些血從她身體裡流出來的速度越來越快。

再這麼下去,她會…

不,不可以…

他伸出兩指,想要點她的穴道,卻被明月殤阻止。

“別動。”他根本就不敢靠近鳳君華,“別碰她,鳳凰訣,在渡劫的時候,不能受外界干擾,否則…”

“什麼渡劫啊?”

鳳含鶯死死的咬住脣,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我姐怎麼了?”她跪在地上,一把扯住沐輕寒的衣襟,“你告訴我,我姐怎麼了?剛纔還好好的,她怎麼會突然就…”

後面的話她說不出口,只覺得腦子一陣暈眩,手卻緊緊的拽着沐輕寒的衣襟不放。

“我姐怎麼了?她是不是中毒了?夢相思,是不是夢相思?不,不對…剛纔玉無垠中毒的時候根本不是這個樣子,不是的…”她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伸手去搖鳳君華。

“姐,你醒醒,姐…”

慕容琉風站在一邊完全愣住了,慕容於文也是一臉的慘白,手指顫抖着,哆哆嗦嗦的說。

“鳳凰泣血。情劫…”他眼神裡涌現出莫大的恐懼和害怕,“緋兒…玉無垠,是…是她的情劫。”

他忽然擡頭看向雲墨,雲墨依舊不動,彷彿已經成爲了一個局外人。他蠕動着脣瓣,有心想說什麼,但話剛出口又生生的堵在舌尖,繞了一圈,又慢慢的吞回去。

他閉了閉眼,搖頭,蒼涼的喃喃自語道:“沒用的,沒人能幫她。鳳凰訣第三劫,情劫。若渡得過,自此鳳凰訣大成,容顏不老。若渡不過…若渡不過…”

“渡不過會怎麼樣啊?”

鳳含鶯完全亂了分寸,見他說話結結巴巴,忍不住怒吼。

“渡不過。”雲裔站在她身邊,神情十分冷靜而複雜。“就跟浴火劫一樣,不過這次不是被燒死,而是…”他緩緩看向雲墨,一字一句說得十分清晰。

“她就會…血盡而亡。”

最後一個字落下,只聽得砰的一聲,雲墨面前的酒杯忽然碎裂,化成了灰。

與此同時顏諾低吼一聲,“閉嘴。”

他緊緊的抱着鳳君華,似乎要將她整個的融入自己的血脈之中,眼睛赤紅而充血,雙手顫抖得更加厲害。

“不會的,君兒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他忽然渾身真氣爆開,將周圍一干沒有防備的人全都震得退後幾步。

“你瘋了?”

明月殤最先反應過來,“師弟,你冷靜點,你會害死她的你知不知道?”

“害死她的人是你。”顏諾眼神血紅,抱着鳳君華的手不放,“是你們害死的她。”他又像想起了什麼,連連搖頭。

“不,不會,我的君兒不會死,她不會死。”他似乎要不停的要說着這句話才能降低心裡的恐慌,“她不會死,你們聽見沒有?誰敢再亂說一個字,我就殺誰。”

他忽然間眼神森冷如劍,隱匿着濃烈的殺氣和陰霾。

周圍人都震了震,然而此刻沒人去理會他的殺氣和怒氣,全都將心思放在了鳳君華身上。

明皇也從座位上站起來,卻沒有下來,依舊冷眼看着,眼神裡還有微微的疑惑和探索。

“顏諾,你放開她。”鳳含鶯被雲裔扶起來以後就撲過去死命的拉扯顏諾,“你放開我姐,你會勒死她的…”

“閉嘴。”顏諾忽然大吼一聲,眼神裡毫不掩飾的殺氣騰騰,“你再說一個‘死’字,我就殺了你。”

鳳含鶯被他這一刻表現出的瘋狂殺意給驚得表情呆滯,他卻已經埋下頭顱,開始低低,輕輕的喃喃自語。

“君兒,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他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根根泛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他彷彿陷入了自我的魔障,對周圍的人說什麼做什麼都置若罔聞,只是不斷的收緊雙臂,彷彿一鬆手懷中的女子就隨風而散一般。

“是我害了你…”他低低嗚咽着,像受傷的野獸。“都是我的錯…對不起…”他不斷搖頭,聲音嘶啞得如同在哭泣。

“是我錯了,是我的錯…”他一直念着這句話,彷彿魔咒一般。然後他突然擡頭,望着大殿裡某個方向,語氣近乎祈求。

“求求你,放過她,要報應就報應在我身上,不要報應在她身上,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別傷害她,別傷害他…”

說到最後,他聲音弱了下去,眼角里竟然泛出了淚花。

鳳含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覺得他的反應有些不同尋常。然而此時鳳君華性命危及,沒人會多分心思來思考他因太過悲痛的瘋癲之語。

“你快放開她…”

沐輕寒再也保持不了好脾氣,“顏諾,你若想救她就給我鬆手。”

血還在不停的流,他們每個人手上腳底都沾到了鳳君華的血,空曠的大殿上轉瞬間被血色淹沒。

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一個人身上會流出那麼多血來。

鳳君華早已是滿臉血污,血淚一直不停的流,鼻孔嘴角也在流血,很快染紅了顏諾整個胸膛。那種溫熱的溫度燙得他渾身連連顫抖,又被那些血漸漸冰冷的溫度給凍得臉色越發慘白。

他口中仍舊說着那幾句話,“求求你,別懲罰他,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要報應都報應在我身上,別傷害她,不可以,不可以…”

他看起來精神失常,但手中力道卻絲毫不減,誰碰鳳君華一下他身體就會下意識產生反應爆發出真氣震傷身邊的人。沐輕寒等人擔心會雪上加霜傷了鳳君華,因此不敢跟他動手,雙方僵持不下,都慘白着臉紅了眼眶,心裡漫過無邊無際的絕望。

明皇一直冷眼看着,然後目光轉向還是不動如山的雲墨,挑了挑眉。

“雲太子,你的未婚妻如今性命堪輿,你難道就不擔心?”

被他這麼一說,所有人才想起來,這裡還有一個神醫。頓時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雲墨,鳳含鶯索性大喊。

“雲墨,你還愣着做什麼,你快來救我姐啊,她就快死了…”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自己先哭了起來,自從父母死後,她就沒這麼痛哭過。就算幼時第一次殺人後恐懼害怕,她都沒這麼絕望過。

“她不會死。”

雲墨終於開口了,聲音卻出奇的平靜。

顏諾猛然擡頭,目光血紅,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他喘息着,似乎剛從那種窒息的疼痛中緩過幾分,只吐出兩個字。

“救她。”

雲墨沒有看他,眼神漸漸落在鳳君華滿臉血污的臉上,神情一直很平靜。無人看見,他藏在桌下的手指節泛白,險些被自己掰斷。

鳳君華身上還在不斷的蔓延出血來,面色已經毫無血色,甚至連手指都成了透明色。原本緩緩流出的血逐漸慢了下來,顯然血液即將流盡。

顏諾抱着她,最能感受到她此刻的變化,他渾身又在顫抖,眼神裡被驚恐和絕望覆蓋。

“救她…”

他忽而聲音一頓,周圍所有聲音都降了下去,人人都盯着他懷中的鳳君華。

她緊閉着眼睛,面上血淚模糊,又輕微的風吹來,髮絲散亂如雲。

如雲…白色。

剎那,白髮…

而此時,雲墨開口了。

“經年遇,滿堂紅,鈴鐺玉翠滿目亂,唯見緋嫣佳人影。”

整個大殿無人開口,他的聲音便尤爲突兀清晰。

顏諾原本沉浸在無盡的悲傷絕望中,此刻見他不僅不救鳳君華,還在那兒自言自語的唸叨什麼詩詞,不由得勃然大怒。

“我讓你救他你…”

他聲音頓住,因爲他突然感受到懷中的鳳君華沒有再流血了。

他低頭,見她面色慘白近乎透明,眼睫越發漆黑濃密,滿面的血淚也已經凝固,好似她身上已經沒有血液可流…

“姐…”

鳳含鶯撕心裂肺的大吼一聲,哭得肝腸寸斷。

雲裔別過了臉,不忍再看。明月軒還怔怔的站着,彷彿早已失了魂。慕容琉風腳下一軟,跌倒在了地上,眼淚怔怔從眼眶落下。

慕容於文顫抖着,蒼老的眸子裡滿是沉痛,痛苦的低喚。

“緋兒…”

沐輕寒失神的坐在了地上,口中還在喃喃自語。

“不,不會的,緋兒不會死的,不會…不可能…”

心口涌現出窒息的疼痛,他面色慘白如雪,眼眶深處浮現血絲和癲狂的癡戀。這一刻,他再不能掩飾內心濃郁的情感。

“緋兒…”

他睜大眼,那一雙溫潤的眸子緩緩被水光浸染。

那是…

眼淚!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已。

深愛多年的女子此刻在他面前,他伸手可以觸及,然而她卻已經沒有了呼吸。

是的。

鳳君華已經沒有了呼吸。

她的血,已經流乾。

“不——”

撕心裂肺的痛呼來自顏諾,他閉着眼,眼淚如泉水般滑下。

君兒…

他的君兒…

她怎麼可以死?

怎麼可以?

他好不容易纔重新找到她?她怎麼可以拋下他一個人?

心裡被濃濃的痛楚灼燒,只覺得此刻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是…是他的錯,是他害了她…

是他,是他不遵守承諾,是他害了她…

無奈、悲憤、悔恨、絕望…像蔓延的野草一般在他內心根深蒂固,茁壯成長,將他的心揪成一團。

很痛。可他卻覺得不夠,他只望能再痛一分,能再痛一分,痛到麻木,他就再也不用承受那樣噬心焚骨的滋味了。

可爲什麼,爲什麼他還是痛?

爲什麼他還活着?

對,爲什麼他還活着?

他突然睜開眼,眼神裡一望無盡的黑暗。

君兒死了,被他害死了,那他爲什麼還要活着?他豈能獨活?

該死的是他,該死的是他。

懷中鳳君華的身體已經逐漸冰冷,他緊緊的將她更深的攬入自己懷中,要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

“君兒,別怕…”他開始喃喃自語,“別怕,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寂寞的。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來陪你了…等等我…”

他擡手,掌心運功,映照着他滿目的決絕和微微釋然。

“師弟,住手。”

明月殤驀然驚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走開。”顏諾衝他冷怒的大吼,“是我害死了她,我現在就向她贖罪,你滾——”

“她沒死。”

明月殤不知道他爲何變得那麼失常,然而此刻管不了那麼多,他急忙阻止。

“師弟,你清醒一點,她還活着,她沒死。”

剛纔鳳君華呼吸盡數化爲虛無的時候,他也以爲她死了,心痛得不能自抑,但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連忙阻止顏諾道:“師弟,你聽我說。她是在歷劫,情劫。鳳凰訣三劫,每一劫都生死難料。情劫爲化情而生,若渡不過,最後定然化作一灘血水。可是你看,她還好好的,她沒死…”

他說得非常急切,語氣裡盡是絕望後的希望以及期待,他在安慰顏諾,卻也讓自己原本痛得死去的心再次復甦。

顏諾愣了愣,動作也是一頓。

關鍵時刻,明月殤這番話把沉浸在痛苦中的所有人都拉了回來。

沐輕寒驀然擡頭,死死盯着鳳君華,眼神裡慢慢升起了亮光。慕容於文也是一怔,慕容琉風眼淚掛在臉上,看起來委屈又可憐。

鳳含鶯哭聲一頓,淚眼模糊的望着明月殤。

“她沒死。”

明月軒的聲音傳來,清冷中含着少見的激動和放鬆。他開口的時候眼神望向上方的明皇,就在剛纔,所有人都以爲鳳君華死去而屬於防備的時候,明皇準備下令吩咐暗衛將所有人一網打盡。然而被明月殤這一番話給阻止了,正氣得面色鐵青,又見明月軒望過來,那眼神清泠寒澈彷彿千年冰窖。

他竟微微一滯,而後又是一怒。

爲了個女人,他兩個兒子竟然都不惜與他作對。

好,好得很。

而就在此時,雲墨又再次開口了。

“伊人眸,紅玉妝,竊問前緣何相逢?欲把相思置心頭。”

雲裔漸漸聽明白了,那是他和鳳君華初次相遇的情景。雲墨是在以這種方式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他看向顏諾懷中的鳳君華,她雖然依舊閉着眼睛,但已經不再流血,顯然是內心深處已經被觸動。

他眼睛一亮,“都別說話,不要擾亂她。”

情劫之所以爲情劫,實際上是兩個字。

一爲情,二爲劫。

她此刻化劫,也就一個‘情’字可以解救。

她既對玉無垠無情,那麼若雲墨換回他們之間所有的記憶,說不定她可以醒過來。

顯然,所有人都想到了這一點,都不約而同的噤了聲。此刻纔想起方纔似乎空氣有異動,都是上位者,自然知道明皇打的什麼心思。頓時氣定神閒全神貫注,將虛弱的鳳君華牢牢護住。

雲墨眼睫低垂,緩緩說着。

“春日景,馬蹄聲,錚錚誓言猶在耳,豈知心動而相謀。”

那是十二年前,獵場之上,他聽見她說要用火兒的血救沐輕寒,心中已然打定主意有了算計。

“衣袂飛,得所失,爲把心事與之換,言容晏晏功成就。”

“卿所願,笑藏刀,故作無知爲期盼,不知真心爲哪般?”

他手指漸漸放鬆,眼睫低垂如蝶翼雙飛,眼神寂靜如水而如風,聽不見周遭所有聲音,也看不見所有人,彷彿已經沉浸在自己的記憶深處,只爲將那沉睡的美人喚醒。

“火堆旁,獨相對,夜半驚醒美人顏,承而諾言不可棄。”

“天際明,淚光盈,癡癡呢喃是爲誰?卻把癡情一腔付。”

大殿裡沒人說話,連呼吸都幾乎聽得見。空氣裡纏繞着悲傷,而纏綿的味道,似要將人肺部裡的氧氣全都攪亂散發…

那些癡心男兒都低着頭,似乎在品味這一字一句中包含怎樣的深情和等待,也似在回味着自己這一生執念,言罷,也不過寥寥數語,卻盡含柔情繾綣。

……

顏諾忽然低呼了聲,“君兒。”

這一聲呼喚震醒了所有人,隔得最近的沐輕寒明月殤立即低頭往他懷中看去,鳳君華還是沒醒,顏諾卻十分激動。

“她…她有呼吸了…”他激動得連話都開始結結巴巴起來,“我剛察覺到了,她的手指動了,她沒死,她還活着…”

說出這句話,他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這次不是絕望的,而是滿含期待以至於喜極而泣。

鳳含鶯連忙將手指放在鳳君華鼻息旁,而後又落下淚來,又是哭又是笑的拉住雲裔的衣袖。

“是真的,她還活着…花和尚,我姐還有呼吸,她還活着…”

雲裔蹲下來,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肩。

“是,她還活着。”他說,“你別大聲說話,讓她繼續聽下去。”

“嗯。”鳳含鶯連忙擦乾眼淚,連連點頭。

明月澈看了她一眼,眼神裡滿是落寞。人在最無助最絕望之下最期待得到安慰和那個人往往是心中隱藏最深的那個人。明明他就在她身邊,她卻視若無睹反而轉身去拉站着的雲裔。

此番行爲,已說明了一切。

“明月光,心他顧,一曲飛舞傾九天,不敵紅顏驚鴻照。”

“河道旁,玉人坐,巧手綰髮此心安,只盼朝暮對卿容。”

“那時節,陰陽錯,心慈手軟盜血玉,卻中他計縛情鎖。”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

顏諾又睜大了眼睛,發現鳳君華眼睫顫了顫,顯然有醒過來的徵兆。

“十里外,古道旁,亭中舊人長久候,終得她來遙相顧。”

他緩緩擡頭,目光終於落在鳳君華身上,如千絲萬縷纏繞的青絲,又似無盡的憂傷籠罩在兩股深潭之中,卻與何人說?

“對鏡影,言相逢,十里紅妝迎卿來,寧負天下、不負卿。”

最後一句落下,所有人都震了震。顏諾卻身體微僵,因爲他懷中,鳳君華猛然一震。

他眼神裡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雲墨卻已經站了起來,慢慢的走過來。

十二句真言,共十二年相思,十二年等待,盡我平生所能,只爲你紅顏一笑。

青鸞,還不醒嗎?

“再相見,不相識,相顧無言。唯恐,十里紅妝…空寂寞!”

------題外話------

呼呼,終於把這一章寫完了,糾結死我了。咳咳,那啥,原本是準備卡在情劫那個地方的。但是後來想想之前說了要寫男女主對戲的,所以還是將後面這一段寫了出來。嗯,雖然還是沒能讓男女主單獨相處。但沉默許久的男主總算有存在感了,不知道親們看得滿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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